第二天一早,满满终趁苓胡不忙的时候,就开始缠着她教自己盘头,昨天陆吾说她的头发乱蓬蓬,她可是记在心里呢。
“你等我把这些帐算完,下午我带你出去转转,你如今在朱颜做活计,也要穿得鲜亮些,回来我再教你盘头打扮,你去挑两盒胭脂唇脂,我教你用。”
苓胡低头拨着算盘没有抬头。
用完午膳,苓胡拿上荷包带着满满去了相熟的衣铺,挑了好几身,水蓝,藕合,烟罗紫,淡粉色,各一套,记好帐叫伙计送回去。
接着又去了首饰店,为满满选了两根簪子,一根金簪上镶嵌了小小一排红蓝宝石,末端还有一朵碧玺雕的玫瑰。
另一根看似简单的白玉簪子,上面却有嵌翠镶出来的一支藤蔓,白绿相间,分外雅致。
满满一边高兴一边偷偷在心里连连咂舌:这些首饰如此华丽,自己还不知道要打多就工才能还上这些东西。
“师父,你可真有本事,人又生的好看,本事又多,我看来店里的小姐官眷们一半都是来瞧你的,你用什么她们便也想效仿,你说什么,她们便买什么。太厉害了!”
满满挽着苓胡一边走一边感叹。
“士农工商,商字排最末,想不到你一个官家小姐,到羡慕我这做小买卖的了?”
苓胡摇头轻笑。
“做买卖怎么了?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每天又自由自在的,不比在深宅大院里受气强吗?”
满满看着苓胡崇拜地两眼放光。两人回到朱颜,苓胡麻利地教了满满盘了两个简单别致的头,又在铺子里多拿了两盒脂粉,教满满描眉梳妆。
从前在家时,满满年节都是贴身的丫鬟柴胡给她梳妆,现如今自己上了手,倒是认真的不行,每样都认真琢磨一通。
等到天黑下来,用过晚膳,她坐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陆吾还是没回来,只能听了苓胡的叮嘱早早去睡,明日有大事,她要查的孟家小姐要来染指甲。
第二天天刚亮,满满就起了,洗漱了一番,就去拿新衣服,可是手刚摸到最喜欢的那套水蓝色,就收了回来,这套还是陆员外回来再穿吧…
“我怎么会想这些没羞的事儿!一定是因为他嫌我乱蓬蓬!不是别的!”满满摇摇头,拿过了旁边的烟罗紫,赶紧换上去了铺子里。
这孟家小姐来得倒早,苓胡和满满刚把货理完,正坐在桥上喂小鲤鱼,就看见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忙起身去迎。
孟家小姐孟舒桐扶着丫鬟的手慢悠悠的往里走,直到进了铺子,满满才敢抬头偷偷打量这位孟家小姐,倒是生得眉清目秀,一张脸似白玉无暇。
“这是我新来的学徒满满,指甲染得不错,今日她替孟小姐染指甲,我给孟小姐调新季的胭脂可好?”苓胡朝满满看了一眼,满满立刻向前恭敬的弯腰。
“好是好,只是手脚要快些,今日家中有事,要早些回。”孟舒桐边说边往里走,径直坐下,看来是老熟客了。
满满连忙拿出一款新的颜色推荐起来,这个颜色她事先就准备好了,偏杏色,又带着一点儿微光。细看如晨间朝霞。
“那就试一试吧,有劳了。”满满听到应声,赶紧开始干活,她一边染着指甲一边琢磨怎么套话,没等她想出来来,孟舒桐倒是点了点头称赞她挑的颜色好看。
“孟小姐手如凝脂,染什么颜色都会好看的,刚刚瞧见您下车,真像画中的仙子走出来了。”
这几句马屁,有人昨晚就在屋里翻来覆去练了好几遍。
“你嘴这么甜,你们掌柜早上给你喝过蜜了?”孟舒桐高兴得捂嘴直笑。
“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师父之前就念叨您您风姿绰约,我今日一见,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妙人儿。”
满满一边继续捧着孟舒桐,一边给她的甲面上沾上提前备好的贝母粉。
“真漂亮,赤橘色上带着这贝母的光泽,小姐的指甲流光溢彩呢。”
孟舒桐听见丫鬟夸赞,更是满意,扭头对着苓胡闲话起来,直夸苓胡虽是个冷面美人儿,倒招了个甜姐儿。这下整个雁都更没有别的脂粉铺子能和朱颜比了。
“她是嘴甜,可孟小姐也是真佳人。您今日的胭脂都调好了,多的两小盒,是我送给纤儿萱儿两位姑娘的。”
舒桐的两位丫鬟听到自己也有胭脂,忙连声道谢,要知道朱颜的脂粉,在整个雁都都是有名的贵价货,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即便她们是大户人家当差的,平日里也不舍得。
“二小姐,公子来接您了。”
一位小厮在门口轻声唤了一句。满满这边给舒桐的手上完最后一遍膏脂,便站起来和苓胡一起送她们出去。
走到门口,只看到马车边站了一位高大的男子,看到苓胡微微点头致意便扶着舒桐一道上车了,只这一照面的功夫,满满心里就想起了私塾先生教的“长身玉立,目如朗星。”
这一家子都长得俊美,师父也很美,雁都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好地方,有这么多绝世的人儿,我在这儿再呆一阵,会不会也变得漂亮呢…满满边想边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样?孟家跟你想的是不是不一样?”
苓胡看着托腮摸脸的满满,歪头笑着问。
“不一样不一样,他们温文有礼,生得也好看,这位公子更是面如冠玉。但是…坏人脸上也不会写坏人两个字呀。”满满皱眉。
苓胡见她拧着眉毛,便坐下给她解释起来:
这位面如冠玉的公子就是那位仇家债主“孟槐”,他产业众多,是孟家嫡长子,孟家的生意多数是他管,跟他交易过的商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从未听说他追杀欠债之人,反倒是给这边好几家铺子都赊账救过急。
满满听了苓胡的话,更是一头雾水。
“好了,你快去用洗手,今日用过晚膳,咱们还有事要办。”满满听到吃饭,高兴的往后院饭间走去。
今日的晚膳又有加了云腿炖的菌菇鸭子,十分鲜香,满满吃的摇头晃脑,苓胡却看似有心事。
吃完饭苓胡就带满满来了关着张一文的厢房,桩子在门口守着。
两人进了屋,就看见张一文坐在榻上,苓胡带着满满在离床不远的桌边坐下。
“说吧,把前天我审你吐出来的,当着你的救命恩人全说出来。”
苓胡食指敲着桌子挑眉看着一文。
“我说什么?我来雁都查案子半路穷奇先抓了去,倒成了她救我,我本来是想跟着她看看她想做什么,我哥哥死了才多久,她就上了这陆员外的马车…真不检点。”
一文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满满。
“所以你居然想要杀我,就因为江都的那些个流言?你真觉得这种无稽之谈能让偌大一个张家烧得灰都不剩?你可知,我跟随陆员外来雁都也是为了张家的案子?”
满满忍不住站了起来,手紧紧攥住衣角。
“不是你是谁?孟家家大业大,会为了我哥欠的那些钱灭门吗?
仇家杀我外祖复仇需要放火从我哥院子里烧起吗?一共逃出来两个下人,我哥房里的碧落和看门的小厮柱子,其余全家都没了。”
一文说完狠狠一拳砸在榻上。
“逃出来的两个下人现在何处?你哥院子里最先起火,为什么还能跑出来一个丫头?”
苓胡接着问。
“我给了他们最后一点银钱,打发他们回乡了,碧落是因为跑出来求救躲过一劫的,后来里面烧起来,他们同我一样都是被火师救了。”
一文稍稍冷静了些。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打算?打算留在朱颜,伺机再杀我的徒儿一次?你且瞧瞧你有几条命够死在我手里的!”
苓胡一掌拍在桌上。
“她救了我,我欠她一命,自是不会杀她了,况且她来雁都是为了给我哥哥报仇,我也不是块石头,心里都是明白的,待我伤好些,自会想办法报答你们的恩情”
床上的一文还是低着头。
“恩情倒是不必报了,你好好养伤,等好全了就回江都吧。”苓胡起身拉着满满往外走。
“满满,对不住。”一文这句轻声的道歉在关门前飘进了满满的耳朵里。
“你晚上好好休息,孟家有没有问题,你可以慢慢查,至于张家别的仇家,陆员外另外安排了人去查。”苓胡拍拍满满的背,把她送回了房。
等回屋躺在床上,满满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只知道江都的流言如沸,逼得母亲入观修行,却不知道这个流言能给她惹来杀身之祸。
翻来覆去,越想越难过,她想起前几天,她也是这样不高兴,陆吾带她逛了街市,吃了东西,她就高兴了起来。
“那我今儿也自己去吃点儿点心吧。”满满爬起身,翻出自己的钱袋子,虽然不多,吃点东西还是够的吧。
带着钱袋子的满满偷偷挨着墙边溜出了门,院子外的街市上依旧热闹,她在路边买了一个糖人边吃边走,走进玉华楼以后,跟着伙计找了个角落的位子,点了几碟小菜,埋头吃了起来。
今日陆吾不在,满满觉得一个人吃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是吃饱了心情还是好多啦。
她拿着钱袋子打着饱嗝往外走去,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这不是下午那位孟公子吗?
满满偷偷盯着他,继续往前走去。却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在门口的台阶上,后脑壳重重的磕了一下。
“嗷!真摔死我了,好痛。”还没等叫声落地,就被两双手扶起来,“公子,我来就是了。”
左边小厮打扮的男子开口,“姑娘在旁边稍作歇息再走吧。”这个声音…满满一扭头就开始结巴:“你你你…你…”
“在下孟槐,姑娘可认识我?”孟槐低头看着她。
满满挪开目光,低头解释:“我是朱颜的伙计,下午见了公子一面。失礼了,我没事!我先回去了,待会掌柜的要来找我了。”
一溜烟爬起来就走的满满,边走边感叹:“这一跤,真是好痛啊。”
回到朱颜,满满赶紧回屋,拆开头发,唔~后脑勺起了一个大包,明天不能盘发髻了,晚上也只能侧着睡了,哎,掏空小荷包大吃一顿的快乐被这一跤摔没了。
满满悻悻的走到床边躺下,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