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雁都的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满满感觉脖子都酸了,车子终于停在一家铺子门口。
满满下车抬头一看,眼前有一幢精致的三层小楼,门口的金色匾牌上用红漆写着两个大字:朱颜。
小楼的门口站了两男一女,粗一看,身形都高大修长。
“车上这个人了伤,你们抬去屋里,找个郎中来瞧瞧。这是…路上遇到的,你留着当个帮手。”
陆吾指着满满心虚地对门口等候已久的两人说到。
“姑娘,你把包袱给我吧,我带你进去转转。”
立在一旁的的女子上前接过满满的包袱,满满偷偷打量着她。这女子着一身浅紫色缠枝纹衣裙,却把这颜色穿得毫不媚俗,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英气。
又见她一头长发利落的束在脑后,远山眉下一双凤眼微微上挑,高鼻樱唇,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好美。”
满满跟在女子身后走进了朱颜,也就见到了她见过最漂亮的铺子。
眼前的朱颜三面墙都是通顶雕花的木头架子,上面摆满了各色胭脂水粉,琳琅满目,样式精美,瓷盒木盒都有。
铺子正中间有个小池子,池子里有几位鲤鱼绕着荷叶莲花摆尾,再往前有两张长桌,上面一排毛笔和方盒胭脂,整个铺子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女子带她穿过铺子走进相连的后院,轻声道:“我叫苓胡,你这两天先歇息,熟悉熟悉,姑娘芳名?”
“我叫满满,满意的满,是来雁都查案的。苓胡姑娘,以后就请您多多关照啦。”满满毕恭毕敬鞠了个躬。
苓胡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抿住嘴带她继续往里走。介绍后院的情况:
“这后院的池塘左边是厨房,用饭在右边那间,这两边的厢房住着陆员外和另外几位哥儿,你住在这间,我在你隔壁。”
苓胡带着满满推开了院子最里面的一间,厢房不大,但是收拾的很干净。
“你先休息。”
这位苓胡姑娘,话一说完就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把满满的一声谢谢夹在了门里。
许是这两日的奔波太过于疲累,满满草草收拾完倒头就跌进了黑甜的梦境里。
而次日的清晨,是满满近日来最愉快的一个清晨,因为唤醒她的,是一阵食物的香气。
闻着饭香满满赶紧梳洗完走到饭间,发现除了桌上留给她的一份早饭,并没有别的了,而这早饭,居然是热腾腾的包子和小米粥诶!
她赶紧坐下来一顿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顿热乎饭,收拾完立刻去了前面的铺子,一进铺子就看到苓胡正在理货,满满连忙跟上去帮忙。
“你来雁都要查的那个孟家,正是我们的熟客,孟家二小姐每月都来我们店里染指甲采买脂粉,这个月应该这两日就要来,所以今天我便先教你染甲,到时候孟小姐来了,就由你给她染可好?”
听了苓胡的话,满满点头如捣蒜,先前在家的时候,祖母倒是她染过几次指甲。
只是远没有朱颜考究,在家的时候,只是采院子里的指甲花来捣出汁,敷上一会儿就能得一个淡淡的红色。
而在朱颜,用专门的胭脂膏染完后,还要再涂一层玫瑰汁子,指甲晾干后,还要用牛乳调和珍珠粉敷手,学完这一整套流程,满满一额头的汗。
“苓胡姑娘,我以后能不能叫您师父呀。你又收留我又教我染指甲,我心里很是感激。”
学完染指甲的满满托腮看着坐在长桌另一头记账的苓胡。
“既然要做姑娘我的徒弟,?见着我茶杯空了,还不赶紧给我满上?”
苓胡一向觉得自己不止面冷,心也冷,可对着满满,她却不知怎地就是严肃不起来。
低头再练习了几回,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午饭是院里的王妈妈做的,满满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
这儿有两个小厮负责采买打杂,一个胖点的叫桩子,一个瘦矮点儿的叫捶子,还有一个做饭打扫的王妈妈。
剩下就是苓胡和她,以及那几个“哥儿”了。
“师父,今天怎么没看到陆员外和那位车夫大哥呀?”满满吃着饭见桌上没有陆吾的身影,有些奇怪。
苓胡给满满盛了一碗汤:“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晚饭时候会回来的。”
“那师父,为什么我们是脂粉铺子,却有几个哥儿住在这里呢?”满满问完,喝了一大口汤,这汤里有马蹄,很是鲜甜。
“陆员外生意很多,朱颜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生意,只是位置极好,陆员外如果来了雁都,都住在这里,方便和其他掌柜往来。”苓胡笑着答。
用过午膳到了下午,朱颜里人多了起来,有几户大户人家的丫环来买取一些定好的脂粉,苓胡忙完挨个给满满介绍了各家情况。
“师父,这个孟家…是不是这里的大土匪呀?他们会杀欠他们钱的人吗?”
满满想起了她的正事,趁着眼下的空档赶紧打听起来。
“整个雁都你出去打听,都要夸孟家的仁德宽厚,遇灾情便开粥铺施粥,遇有难的掌柜便施以援手,还给军里捐过粮草,是这城里出了名的活菩萨。”
苓胡笑着答。
“可江都有流言说张家就是欠了他们的钱,被他们下的狠手。”满满又开始苦恼托腮。
“三人成虎,谣言岂可尽信,你好好查查清楚吧。”苓胡敲了敲她的脑门笑着摇摇头。
终于到了临近晚膳的时候,桩子来铺子里叫她们:
“昨儿带回来那位公子醒了。”
满满和苓胡正准备去屋内查看,陆吾却正好带着钦原回来了。
听见这个消息,便跟着她们一道进了厢房,天色刚晚,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那个少年斜躺在榻上,桩子端着一碗药正在喂他。
“你可算醒啦!是我和陆员外救的你!当然啦!主要是陆员外!”满满得意地手舞足蹈。
“多谢员外救命之恩。”少年试图起身,被陆吾摁了回去。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呀?”满满把头探过去问。“姑娘叫我一文就行。”少年低着头答道。
满满正准备接着问他姓什么,住哪里,就被陆吾拽住后脖拉了出去,这一拉,一直拉到了院子里。
到了这时陆吾才同她开口,“吃好饭我来跟你说他的情况,我今日去好好查了一查,但现在,咱们先吃饭。”
晚饭的桌上,有王妈妈做的一个热气腾腾的海味锅子,满满埋头吃得香甜,陆吾更是自以为隐蔽的,把整锅的虾都夹进了她的碗里。
“你吃饱了就跟我出去逛逛。”
陆吾朝打着饱嗝的满满招招手,二人走出铺子走到街市上。
雁都大街上晚上也热热闹闹,各色商铺酒肆都在营业,满满觉得新奇左顾右盼看个没完。
“咱们捡回来的那个人,是那个短命鬼的弟弟。应该也是来查纵火案子的。”
“短命鬼?哪个短命鬼?啊!你说张诸怀吗?”
陆吾看着她吃惊的捂住自己张开的嘴,轻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对,就是那个短命鬼的弟弟,我在山上就觉得蹊跷,今日一查。他正是张家二公子。”
满满收回了惊异的眼神好好地琢磨起来:
“那他应该见过我吧。怪不得看见我他眼神躲躲闪闪的。”
“他对你,应是也有一些怨怼,毕竟江都也有一些对你不利的流言。”陆吾还是不忍心把克夫鬼那些话说出口。
“我知道,我母亲就是因为那些话进观子修行的,我也是因为这个事儿才来的雁都。”
满满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快埋进衣襟里了。
“这两天我会让苓胡审审他,你先不要过问这件事了。”陆吾拍拍她的背。
“师父还会审人吗?”
满满小声问,“才一日功夫,她就成你师父了?你师父…会的可多呢。你今天跟你师父学什么了?”陆吾试图转移话题。
“师父教我染指甲,调膏脂,师父还给我染了指甲,你看多好看!”
满满说着举起手给他看,她的小短手上染着浅浅的粉色,显得肉乎乎的小手更加白嫩。
陆吾看着她的小手,笑着点点头,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我晚饭没吃饱,满满陪我进去吃点心好不好?”陆吾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好好好!当然好!”满满这些日子以来,简直没见过这么诱人的请求,走到店门口,她抬头一看:
好大一家店,居然有整整三层楼,门口的洒金大匾写着玉华楼三个大字,店里里面人头攢动,好不热闹。
满满跟着陆吾一路往里走,两人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陆吾接过伙计的菜单自顾自点了几样。
菜和点心上的很快,陆吾递给满满一双筷子“你尝尝这个牛肉,用天水来的香料炙烤的。”
满满接过筷子尝了一口,确实鲜嫩。
“你再尝尝这碗酥酪,上面的桂花酱特别香。”满满喝了一口,便再也放不下来,三两口把一碗酥酪碗底都舔了个干净。
陆吾看着她舔碗底的动作,想起了在昆仑山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偷喝昆仑雪莲汁的,昆仑山的仙侍辛苦一年受到嘉奖才能得一碗雪莲汁,用来增长灵力辅助修行。
小狐狸在他的神殿里偷偷喝过好几壶,喝完还要把嘴和舌头伸进去把壶底舔个干干净净。
“陆员外!你再不吃我可要把这牛肉吃光啦!美食下肚以后,满满看着陆吾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热烈,她高兴地夸道:
“陆员外,你真是极好的人,帮了我这样多,我感觉你又像祖父,又像舅父一样。我真是…感佩于心!”
陆吾听见这句话,被一口热茶呛进喉咙里,猛烈的咳嗽起来:
“这天下的男子,各式各样,总不会只有两种,不是舅父,就是祖父,也可以有别的…情愫。”
“像我和定亲的张公子那样吗?可我跟他根本不熟嘛…舅父和我祖父是满满心里这世上最好的人啦!”她托着腮,笑嘻嘻地答。
“时候不早啦,你吃饱了我们就回吧,明日叫你师父教你梳几个别的式样的头发,不好总是这样潦草。”
陆吾忍住想摸摸那颗小圆髻的手,边起身往外走边把剩下半句话咽进肚子里:“这乱蓬蓬的样子实在可怜可爱,不必示于人前了。”
满满摸摸自己的小圆髻,委屈撅嘴:“我只会梳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