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腾这般想着, 伸手要覆上宋溪的手。
谁料宋溪可比从前机敏多了,一下就抽开了手去。
她哼笑一声,看住了王培腾。
“倒也不必大费周章。你此前不愿意和离, 还想着考取功名, 上一次春闱没有中第, 这一次怎么样?若是还不中,我给你一笔钱,你我和离不好么?”
她抬着下巴看着王培腾, 那眼神, 令王培腾一时错看成了那二爷宋远洲。
他不得不承认宋溪是当了五年宋家家主的人, 与从前,是真的不一样了。
可他王培腾也不一样了。
从前他是真觉得自己中不了那进士,当时是怕宋家姐弟害他这才跑去了金陵, 上一次春闱没中,他也心里犹豫, 但宋溪已经当上了家主, 他着实舍不得和离。
若是能哄得宋溪回心转意, 这宋家家主岂不是落到了他身上?
当年宋远洲做家主的时候,那上千两的名画, 一幅幅往家里买, 可想宋家有多少银钱。
可宋远洲没了还有宋川, 而且那宋川对他的敌意, 可不是一般的大。
王培腾没办法了,咬着牙在金陵城想要混出来个名堂。
没想到还真就被他混成了,抱上了王凤宇的大腿。
王凤宇可不是一般人,上一次是主考,这一次春闱仍旧点了主考。
王凤宇可同他说了, 好生办事,至少一个同进士跑不了!
有了王凤宇的保证,王培腾还在乎宋溪那点钱吗?
他不要钱,他要画。
他知道宋溪是不会给他画的,那他今天就得要她这个人!
当下,王培腾见她抽开了手,也不生气,又上前走了一步,近到了她坐着的圈椅前面。
“小溪,我是真心想同你和好,同你恩爱百年,白头偕老,咱们不要提什么和离了。眼下就你和我,咱们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王培腾声音柔了下来,宋溪没有听出来什么温存暖意,反倒直觉他同那花楼里待客的姑娘一般。
而且王培腾不仅如此,还弯腰靠近了圈椅上的宋溪,甚至,两手撑住圈椅的两边,将宋溪困在了圈椅与他之间。
他嘴角扬起略带几分坏的笑意,眉眼含笑地,声音更加柔了。
“这五年,我日日夜夜地想你,你弟弟也好,那宋川也罢,都是外人,只有你和我,才是最亲近的人呀!”
若说方才的举动,已经让宋溪达到反胃的地步,那么眼下宋溪听他还在言语蛊惑,一下子撞开王培腾站起了身来。
王培腾被她撞得肩膀一疼,向后一退,宋溪挺直了身板。
她冷笑出了声。
“王培腾,休想拿你学来的那些恶心东西蛊惑我。远洲和川哥才是我最亲近的人,而你今天在此说这些话,又是冲着什么来的呢?”
她早就把王培腾看得一清二楚,王培腾被她这么一说,脸色难看了一时。
怎么这宋溪变得让他都不认识了?
他学来的招数,就这么不顶用?
王培腾烦躁起来,但他还不能死心。
他眼角扫了一下内室的木箱子,和木箱子里那五个画匣子,又定了定烦躁的心。
他道,“小溪,你未免也把我想的太过龌蹉。我不说旁的,就说我这些年一直在用功读书,等到今次春闱一过,我必然高中。若是旁人,下堂糟糠妻可不是怪事,但我还念着你想着你,你还看不到我的心意吗?”
他说着,见宋溪向外看去,出神了一般,还以为自己的话终于将她拢住了。
于是,王培腾一步上前,一下就要抱住宋溪。
而他刚刚触及宋溪的手臂,宋溪瞬间反应了过来,一巴掌伸出,掴到了王培腾的脸上。
王培腾本想着拥了美人如怀,好生温存一番。
可宋溪这一掌掴过来,王培腾的计划完全落空了,不仅如此,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他也用过这般计策弄过不少女人,哪有一个不上钩的?可这宋溪就跟煞神上身似得。
王培腾脸疼,更是脸热,火气瞬间翻了上来。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陡然生出一个想法。
他和宋溪对外仍旧是夫妻,若是就这么强了宋溪,外人定然以为他们两人和好了。
而他这几年,把那床上之术练了起来,说不定就制服了这女人,让她乖乖交出五幅园林画来。
王培腾这么一想,一伸手抓住了宋溪的手臂,扯着她就往内室而去。
男人的力量比女人要大得多,宋溪被他出其不意地一扯,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
王培腾越发趁着这个机会,扯着宋溪往内室扔去。
推搡之间,宋溪尖叫着被甩到了床上。
这时,尖叫声引了外面的人声。
王培腾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便喊道,“姑爷我同你们大小姐重温旧梦,谁都不许进来!”
他料想这话一出,那些丫鬟婆子定然不敢闯进来。
王培腾满脸露出得意的阴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溪,立时欺身而上。
然而就在此时,外间的门突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王培腾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一阵旋风卷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王培腾被不知何人,硬生生从床上揪了起来。
接着,拳风扫到了脸颊,下一息,那一拳夹风带雨地撞击到了他脸上。
那力量大的惊人,王培腾腾地一下踉跄了出去,砰得一声摔在了墙角。
他慌乱中抬头看去,才发现打他的人,竟然是他那病病殃殃的小舅子宋远洲。
宋远洲也曾经打过他一次,可上一次的力道,完全不能同今次相比。
王培腾只觉脸疼到麻木,口中有什么落了下来,他一口吐出,血水里伴着一颗牙。
... ...
王培腾没能得到宋溪,更得不到那五幅园林画。
宋远洲将他五花大绑,捂住嘴扔进了柴房。
宋川后面赶来,先去看了脸色发白的宋溪,见宋溪毫发无伤,他才松了口气。
只是宋川转身便摔了桌案上的茶盅,茶盅摔碎,碎片锋利地闪着冷光。
宋川拿起其中一片便往柴房去。
宋远洲叫住了他。
“川哥要做什么?”
宋川没有回头,牙缝里吐出两句话。
“还能做什么?杀了他。”
宋川说完便直奔柴房而去,宋远洲见状,一步上前拦住了他。
宋川眯起了眼睛。
“那贼东西欺负小溪到这种地步,纵然你能忍,我不能忍!弄死了他一了百了,也不用费事和离了!”
“川哥说的没错,只不过今日王培腾必然不是随便来的,他欺负姐姐必然也另有目的,不让他把背后的推手说出来,我怎么能轻易让他死了呢?”
宋远洲说着,眸色陡然阴冷。
“更何况,他死了也不该沾染到我们身上,下药不是比用这瓷片更好吗?”
宋川听了,握紧了手中的瓷片。
瓷片划伤了他的手指,血滴了下来。
血滴刺了门前的宋溪的眼睛,宋溪慌忙从房中跑了出来,拉住了宋川的手。
“川哥快松开!为那狗东西发怒不值得!”
宋川看着她的眼睛。
“小溪,我不是为他发怒,是因为你心疼。”
这话落了地,宋溪的眼泪也啪嗒落在了地上。
宋川松开那瓷片,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搂进了怀里。
“别哭,我和远洲必然会治死那贼!不再让你有一丝丝悬心!”
宋远洲也走上前来。
“姐姐,放心吧。”
*
牙被打掉,口中尽是腥甜,王培腾吐不出去,直到夕阳西下都只能吞进肚子里。
天都快要黑了,宋远洲也没有来过一次。
他不知道宋远洲要怎么处置他,就把他绑在柴房里,怎么都不像是个好事。
他正忐忑着,外面来了人。
来人是黄普,他认识,那是宋远洲的小厮。
黄普来了,就让人把好菜好饭上了来。
王培腾一眼看见那提盒的饭菜摆上来,四菜一汤有鸡有鱼,就咽了口吐沫。
他可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这饭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送他上路的最后一顿。
他抖了起来,黄普很是好心地将托盘端起来,端到他脸前。
“姑爷,我们二爷吩咐,让小的好生喂你这一顿。”
这话一出,王培腾更心里明了了。
宋远洲,果真要送他上路了!
他恐惧地挣扎了起来,嘴里呜呜地喊着让宋远洲过来,他不想死之类的话,可嘴被堵着,什么都喊不出声。
王培腾更急恐惧了,而黄普端着的托盘离他特别近,他不管不顾地挣扎,一下打翻了托盘。
碗碟哗啦落了下来,摔成了碎片。
“哎呀”黄普哎呀了一声,看着满地的饭菜和瓷碗碎片,面露可惜。
“姑爷可真是,二爷吩咐了,一定要让姑爷做个饱死鬼才好,这可怎么办?”
黄普说着,连忙起了身,“小的只能再去端一份来了!姑爷可不要又打翻了!而且姑爷也不用想着跑,你一个小举人,二爷自然有办法抓你回来!”
他说完就走了,只是掩了门,并没有似之前一般锁上。
王培腾冷汗淋漓,却在看见没有锁的门,和地上的瓷碗碎片时,忽的心下一动。
他急忙侧身向一旁歪倒,用被绑住的手指尖,拿起锋利的碎片,向绳子割去。
他急的要命,必得在黄普回来之前割开绳子,才能逃出生天。
而他运气好极了,没几下就割断了绳子。
王培腾哪里再等一分一毫,拔腿往外跑去,趁着天色已晚,三转两转跑到了后门,钻了出去。
王培腾甫一出了宋家,便向自己落脚处大步跑去,但跑了几步忽的觉得不妥。
正如黄普所说,他无权无势,若没有王凤宇在,怎么能抵得过宋远洲抓他?
黄昏的日光下,王培腾忽然想起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眼睛一亮,转身向着金陵城外跑了过去。
在那里,他必然能见到王凤宇!
只是他不晓得,有一众人悄声跟在他身后,一道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