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大衣谢容琢还是付了钱。
不过又倒回去多挑了条丝巾,凑齐18件。
沈谧低头看着这身“战衣”,突然感觉自己身价倍增。
谢容琢赴的是一家外资公司中国区老总的约。这家公司做房地产投资,近几年不断加码,不久前向谢容琢抛出橄榄枝,这次正巧遇到他来出差便立刻邀约。
沈谧观察过锐兴银行近两年的投资方向,谢容琢对互联网、医疗行业兴趣大于地产,这也是他单独创立锐兴华尚的原因。
他应该只是不想拂对方面子,来走个过场。
谢容琢被单独请进会议室,沈谧坐在休息室等他。她低头看了眼腕表,起身去洗手间。
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沈谧回头,过了几秒才认出来人,客气道:“鹏哥。”
见到沈谧,欧小鹏毫不掩饰不耐烦:“不是,你怎么跑我公司来了?我妈没告诉过你不行吗?”
沈谧皱眉:“再说一遍,我来是为了工作。”
欧小鹏烦躁道:“给我爸那酒多少钱,回头我补给你。我们公司是上市企业,不是你有大学文凭就能进来,你懂不懂啊?从小你就把我家搅得鸡犬不宁,现在又来,我们家是欠你的吗?好歹你也上过大学,怎么听不懂人话?”
说完不由分说扯着沈谧往外推搡,“算我求你,别来缠着我们行不行?”
新买的高跟鞋穿着还有点不适应,被这么用力一推,沈谧差点没站稳。
她忍了忍。
忍不住了,正准备开骂——
“沈谧。”
谢容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抬眸看向她:“过来。”
沈谧拍了拍被拉皱的大衣袖子,迅速整理好衣襟,快步走过去。
保镖助理等人给她让出谢容琢身边的位置。
她站过去挤出微笑:“老板。”
欧小鹏脸色一变。
老板?锐兴银行总裁是沈谧的老板?
“误会,都是误会——”
公司老总脚步匆匆带着一群人追出来:“谢先生,不如我们先谈合作的事,再……”
“抱歉,”谢容琢语气平淡:“贵公司管理层的品行让我严重怀疑项目品质。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全程一个眼神都没给欧小鹏。
“谢先生!谢先生……”一群人追出去送谢容琢上车。
劳斯莱斯扬尘而去。
中年男人转头吼欧小鹏:“你怎么回事?!”
欧小鹏急忙解释,声音发着抖:“张总,刚那是我表妹,其实我们关系很好,她小时候还在我家寄宿过一年——”
“我问的是这个吗?”老总气得血压飙升,“你是什么东西,人家是什么身份,锐兴银行总裁的秘书也是你能随便动的?”
沈谧摁下车内小桌板,拧开保温杯,倒出热水递给旁边的男人。
“老板。”
谢容琢没接,掀起眼皮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就在沈谧以为他不渴准备收手的时候他才接过:“被人欺负不知道叫我?”
沈谧怔了怔,这话莫名耳熟。
有点像师父的语气。
但师父从没开麦说过话,打字好像并不能感知到语气。
“沈谧。”
谢容琢仍在看她:“以后不要任人随便碰你。”
沈谧点头:“被碰过的袖子已经用消毒水喷过。”
谢容琢:“……”
他沉默不语,表情仿佛写着“我的话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沈谧抱歉道,“因为我影响到您的合作。”
“我去是为卖朋友个人情。”谢容琢的朋友是他大学美籍同学,其家族是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你正好让我有了拒绝的借口。”
沈谧是谢容琢的人,把她往外赶,就是在狠狠打谢容琢的脸。这次他拒绝合作非但不会破坏交情,对方反而倒欠他一个道歉。
沈谧惊叹谢容琢的演技。
他刚才那个隐忍怒火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演出来的!感觉要不是人多,欧小鹏已经被他徒手撕了。
她把保温杯盖回去,询问:“午饭您回酒店吃吗?”
“出去吃。”谢容琢看了眼腕表,“三点半去马场,带上你准备的礼物。”
他没问准备的什么礼物,是对她工作的认可与信任。
沈谧很高兴:“好的。”
她划开手机,点开提前筛选好那几家环境清幽的口碑餐厅。谢容琢不吃重口味首先排除川菜系,选定一家粤菜餐厅预约点菜,以保证不耽误时间。
沈谧发现谢容琢的口味跟她很一致。
虽然是蓉城人,但沈谧因为肠胃原因不太能吃辣,反而对粤菜情有独钟。谢容琢的外祖母是广东人,他不仅会粤语,也钟爱粤菜,跟沈谧总能吃到一起。
点的几道菜全部空盘,一点没浪费。
吃完饭,司机把车开进郊外一家私人马场。
眼前一片翠绿与远山黛衔接成画,草坪视野辽阔,带有一种令人震撼的美。
要不是谢容琢在旁边,沈谧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拍照了。
“容琢!”
身穿休闲服的青年站在不远处休息室挥手,随后大步走过来,指指沈谧,“这位是?”
沈谧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谢先生的秘书,我叫沈谧。”
“沈谧?哦我知道你,容琢身边新来的贴身秘书,久仰大名。”青年笑着拍拍裤袋:“今天没带名片,钟绪。很高兴认识你。”说完热情地伸出右手。
“很高兴认识您。”沈谧大方地伸手,指尖碰到的却是男人劲瘦结实的腰,她蓦地缩回手。谢容琢目不斜视往前走,仿佛刚才只是碰巧路过她手边。
沈谧指尖发烫,烧到了耳根。
钟绪干咳一声,收回手,笑着安慰:“他打小性格就这样,天才嘛,孤僻。姑娘,你别介意啊。”
谢容琢的学历、能力与投资眼界无一不令人称奇,是个19岁就从哈佛毕业的“怪物”,公认的商业天才。
沈谧笑得礼貌疏离:“没有,老板人很好。”
“那你肯定还不够了解他。”钟绪瞅着小姑娘泛红的脸,笑问:“你在他身边待多久了?”
沈谧:“不到一个月。”
“我跟你说啊,他这人怪癖贼多,对待工作出了名的苛刻,以后你遇到问题就找我,我教你怎么应对。”
钟绪向来喜欢跟年轻漂亮的妹子打交道,但也不是什么样的都能入他眼,沈谧的漂亮不骄不作,既明媚干练,又有一股恰到好处的“弱”,很让人有保护欲。
“要不咱两加个微信,回头……”
“沈谧。”
前方的谢容琢突然回头,视线在沈谧脸上停留两秒,骤地收回目光:“过来。”
沈谧朝钟绪点了点头,快步跟上谢容琢。手机正好来电,是新疆的号码,沈谧扬脸看了看谢容琢,准备挂断。
谢容琢低眸:“接。”
沈谧没接,掐断来电:“我先陪您进去见钟先生。”
刚走没两步,刚才那个号码又打过来。
“不急,人还没到。”谢容琢的注意力在手机上,没有看她,“接完电话来休息室找我。”
“好的。”
目送谢容琢走远,沈谧转身接起电话。
“谧谧,是妈妈。”
沈谧收敛表情:“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想知道还不容易呀?问你同学呗。”
是啊。
想知道很容易,就看想不想。
沈谧是从老家逃出去读的大学。高考结束后四舅母给她介绍了个有钱老男人,替她妈收了对方六万彩礼。在她老家六万是笔巨款,一家人都防着怕她跑,洗脑的话轮番往她耳里灌。
沈谧很坚定,不肯放弃读书。
欧佩兰便不给她路费,还把她的录取通知书烧了。
这也烧断了仅存的一丝亲情。
“谧谧啊。”欧佩兰语气唯唯诺诺:“听你四舅母说你当了领导,现在都能管到你表哥了。”
沈谧听出了她的来意,语气冷淡:“工作上的事我帮不上忙。”
“既然你猜到了,那妈妈就直说了哈。我嫁给你爸那会儿家里什么都没有,全靠你这些舅舅舅妈的照顾,你爸不争气,家里困难怨不得别人,他们肯帮你是情分,不欠你什么。当初四舅母给你介绍对象也是看咱俩被你爸拖得可怜,她是心疼我这个妹妹。”
“妈妈知道,你还在怪我不让你去上大学。可是谧谧你好好想想,我们家当时那个情况,就算你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用?搞金融的哪一个不是家里有背景有人脉,你有什么呢?读下去根本没意义,还不如珍惜机会嫁给有钱人。你四舅母处处为你考虑,你却要反过来怪她,妈妈真的很不理解。”
沈谧不想翻旧账,懒得绕弯子:“那是几百亿的项目,我没那本事让老板去给表哥穿小鞋。”
“可是你去之前,你老板是有合作意向的呀。谧谧,你不要骗妈妈,你是不是跟你老板在一起了?他多大年纪,结婚了吗?”
沈谧气笑了:“结没结婚不知道,但他很爱我,为了给我出气可以丢掉几百亿的项目。您满意了吗?”
“你四舅母说的果然没错。”欧佩兰叹气,“你从小就好高骛远,心太野,果然应了她那些话,走上了这条路。”
大概是失望太多,已经不抱期待,沈谧竟然连难过的情绪都没有了,她笑道:“没别的事就挂了,我很忙。我老板一分钟都离不开我。”
“你就这么不想跟妈妈说话吗?”欧佩兰突然哭起来,“等你以后当了妈,就理解妈妈的苦了。”
“以后我当了妈,不会让我的女儿一个人长大,我会陪着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在她高考的时候逼她辍学嫁给老男人,也不会打压她,逼她放弃梦想。”
“快五年了,您找过我一次吗?”沈谧忍不住笑出了声:“生而不养,您怎么还好意思委屈啊?”
“你不懂我的苦衷,等你以后自己当了妈就知道了。”欧佩兰永远是这么一句,“其实你误会你四舅母了,她嘴硬心软,心肠是好的。你这样利用跟老板的关系针对你表哥,让妈妈很为难。”
沈谧轻笑:“她说,我就是个赔钱货,读再多书都没用,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这赔钱货从她家滚出去。那时我才十五岁,还未成年,连搭车回爷爷家的路费都没有,您告诉我,我要怎么滚才能滚回去?这就是您口中的嘴硬心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沈谧以为她在反省,结果欧佩兰依然是和稀泥的态度:“你怎么跟你爸一样爱记仇,大人心情不好骂小孩子几句不是正常的吗?我们也没给生活费,她肯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算了,多说无益,就这样吧。”
“嗯,就这样。对了,麻烦您删一下电话,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沈谧把欧佩兰的电话拉进黑名单,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如果可以选择父母,她希望没有妈妈。
一转身,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谢容琢,沈谧表情僵了一下。
——他很爱我,为了给我出气可以丢掉几百亿的项目。
——我老板一分钟都离不开我。
这两句话倏地跳出来。
“……老板。”沈谧握紧手机,已经顾不上伤感,满脑子都是那两句吹牛的大话。
谢容琢没听见吧???
没听见。
没听见。
肯定没听见!!!
“打完电话了?”谢容琢看了她一眼,低头回信息:“在这儿等我。”
“好的。”
沈谧站在湛蓝天空下吹了一会儿风,混乱的情绪渐渐平复。
谢容琢去车里拿了礼物,站在原地等她。沈谧快步走到他身边,接过袋子,侧目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看样子,他应该是没听见。
她松了口气,跟着他进休息室。
“容琢来了,坐。”
沈谧望着红光满面的老人,不敢相信这辈子能见到教科书级别的业界泰山。大学上专业课时老师多次提到这位银行家,钟光埔的大名如雷贯耳。
钟光埔看向沈谧,能跟谢容琢一起来他的马场,关系必然不一般。不同于平时的高冷,钟光埔对沈谧态度热络:“这位小姐看着有点面生,是头一次过来玩吧?”
“钟先生您好,我是谢先生的秘书。”沈谧把带过来的礼物放下,“这是老板送您的礼物。”
“秘书?容琢可从没带秘书来过我这儿啊。”钟光埔指指礼物:“那我倒是要看看,你准备的什么礼物。”
沈谧帮忙拆包装,笑着介绍:“这副马鞍是一位隐居的非遗传承人打造,存了六年才遇到有缘人,送给照夜。”事实是,卖了六年都卖不出去。
但材质跟款式绝对顶级。
钟光埔来了精神:“你连我家照夜都知道?”
沈谧:“老板常提起您,也提到过您的宝驹照夜,我一直都想亲眼看看呢。”
睁眼说瞎话。
谢容琢扯了下唇角。
人到老年,名利已经看淡,钟光埔仅有的爱好就是那几匹马,立刻吩咐人把马鞍拿去换上。
“咦,这上头刻的还是彝文。容琢,你有心了。”
钟光埔的太太是彝族人,去世时还不到四十岁,但他再未续弦也没有过任何绯闻。对马鞍爱不释手:“不错不错,手工制作这块儿还得是我们中国的手艺人。”
谢容琢看向沈谧,他只说准备礼物,没有透露其他任何信息,没想到她还挺会投其所好。
“好马配好鞍,照夜值得。”
沈谧掏出手机:“钟先生,我帮您跟照夜拍张照?”
“好啊。”钟光埔得了好鞍,被哄高兴了,看沈谧的眼神变得和蔼可亲:“你跟容琢也一起来吧。钟绪,你来帮我们拍。”
沈谧看向谢容琢,得到他的默许后,转头笑道:“好呀。”
三人一马,面带微笑。
——左边站着教科书级别的银行家,右边站着锐兴银行总裁。
这张合照,沈谧感觉可以吹一辈子!
钟光埔坐下来,亲自给两人斟茶:“容琢,你这是得了一员女将啊。”
谢容琢执起茶杯:“您过奖了,她初出茅庐,以后还需要叔伯们多提点。”
“那是当然。我年纪大了,还有很多孕育中的商业需要你们年轻人去实现。你跟几位叔伯也要多沟通合作。”钟光埔叫来助理,吩咐留下沈谧的电话号码。
“今后有好的项目,好的想法需要资金方面的支持,可以直接来找我。”
金融圈讲究圈子文化,这人脉是她一辈子也摸不到的,沈谧控制住内心的激动。
“谢谢钟先生!”
钟光埔笑道:“容琢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毒啊,跟着他,你能学到不少东西。”
沈谧点头:“是。”
“容琢,”钟光埔看向谢容琢:“咱爷俩也有小半年没赛过马了吧?走,陪我比一场。”
谢容琢:“好啊。”
穿上马术服的谢容琢简直就是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沈谧坐在休息室看他纵马驰骋,瞬间忘掉烦恼,嘴角不自觉上扬。
“我爷爷难得跟人说这么多话,沈谧,你行啊。”钟绪坐过来,扭头看向赛道上那两匹快马,“那马鞍在哪买的?给个链接呗。”
沈谧抿唇笑了笑,一脸的“天机不可泄露”。
“得,多了就不珍贵了,我懂。”钟绪瞅着沈谧这一身大牌限量,问:“容琢送你的吧?”
钟绪并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有的人天生张扬,而有的人天生内敛,沈谧属于后者。她并不是刻意追求奢侈品的人,这一身昂贵服饰被堆到一起,倒像是被人强加给她的。
沈谧好奇道:“怎么不像?”
钟绪抬抬下巴:“你就差把那包供起来了。”
“那我以后要装得更像一点。”沈谧拎起包包挂到手腕,“实际上它就是我的。”
钟绪忍俊不禁:“你可真有意思。”
马蹄声渐近,沈谧侧头看向赛道。谢容琢拉缰勒马停下,坐在马背上朝她这边看过来,高大挺拔的身躯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沈谧,过来。”
沈谧差点被茶水呛到。
过去干嘛?
骑马吗?
马鞍都是为一人设计的,她想上去也坐不下吧?
还好,谢容琢只是让她拿东西,跟他去更衣室换衣服。
谢容琢以前没这么喜欢使唤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特别“依赖”她。
更衣室布置得比较简单,只有一块布帘,谢容琢身材高大,布帘堪堪遮住他的肩。沈谧站在外面踮起脚尖,把衬衫、领带、外套一件件往里递。
发现袖扣少了一只,沈谧蹲下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怀疑谢容琢喝茶的时候落外面了。
她侧头:“老板,您等我一下。”
“等不了。”
谢容琢垂眸看着她,语气不带情绪:“我一分钟都离不开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姓老板:上班时间跟别人聊得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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