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 陈知言不免喝醉,临别时已经有些站不稳,身形晃了晃,又扶着椅子坐下, 然后还不忘对江峰夫妻俩道歉, 说失礼了。
这把江恋心疼坏了, 果然生起气来。
“爸爸你太过分了, 干嘛让他喝这么多,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蒋芷也投来隐隐不满的视线, 低声:“是有点多了……”
面对妻女的指责, 江峰只能暗中叹气。
这招好使, 真的是太好使了。
江恋不放心让陈知言自己回去, 说什么也要送他。江峰哪能让女儿自己送一个醉酒的男人回去, 只能全家一起送。
蒋芷开车,江峰坐副驾, 江恋和陈知言坐在后排。
虽然担心陈知言,但碍于前排父母都在, 江恋也不敢做什么, 只敢时不时偏头瞄一眼。
陈知言的确喝的有些多,但意识还算清醒,又一次捕捉到江恋投过来的视线时,不由勾了勾唇,用口型无声的喊她:“慢慢,过来。”
江恋看懂他的口型后,心顿时跳的飞快。
她紧张的瞥了眼前排的父母,偷偷的往座椅中间挪了挪。
“干嘛?”她也用无声发问。
男人平日冷硬的脸部轮廓变的柔和,唇边是染了醉意的笑, 狭长的眼尾挂着一抹红晕,眼波迷离,斜斜扫过来时,分外的勾人。
他不说话,就用眼睛轻一下重一下的扫着她。
江恋根本架不住被他这样看,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看穿了,不由的耳根红透。
半分钟后,陈知言似乎是热了,伸手将大衣脱掉,随意堆放在两人中间,江恋的腿都被他大衣盖住了一半。
“热吗?”她问。
陈知言微微摇头。
正在江恋不明所以时,突然感觉到一只手从大衣底下探过来,在她大腿边碰了碰。
江恋几乎是后背一紧,立刻紧张的看向前排。
那只手又碰了碰她的腿,似是在催促。
江恋不知道他要干嘛,僵硬着不敢动。
过了几秒,那手探上了她的腿,找到她冒汗的手,勾住,拖了过去。
修长的手指分开她的,从指缝间插进去,然后扣住。
而这时,前排的江峰和蒋芷正随意聊着最近的天气,江峰还回过头叮嘱江恋回学校时要多带点衣服。
江恋僵硬的点头说知道了。
她被陈知言的大胆惊到了,心都跳到嗓子眼,手心全是汗。
她飞快的瞥了眼陈知言。
男人神色慵懒,丝毫看不出紧张,好像在做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而不是当着她父母的面,在大衣底下和她十指紧扣。
-
把陈知言送回酒店,回去的路上,蒋芷就问江恋:“他怎么住酒店里?怎么不回家?”
江恋犹豫了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就把陈知言和家里有矛盾,过年都一个人住酒店的事说了。
蒋芷和江峰听完后半晌无语。
许久,蒋芷才轻声嘀咕了一句:“住酒店也没个人照顾……”
……
回到家,江峰和蒋芷就打发江恋去休息,两人回屋关上门。
蒋芷听江峰说完谈话经过,不由瞪眼:“你怎么能说不反对了?”
江峰干咳:“不是你说他对慢慢特别好,再极力反对你都于心不忍的吗?”
在医院走廊,见到陈知言给江恋包扎的那一幕后,蒋芷的心里就像堵了团棉花似的,说不出的难受。而每一次看到江恋和陈知言相处时,眼睛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光芒时,那团棉花就像吸饱了水,越胀越大。
她实在忍不住难受,就对江峰说了于心不忍。
蒋芷拍他:“我只是说于心不忍,可没有说不反对了啊。”
江峰知道她是口是心非,揽过她,劝解:“以前没有和他正式接触过,今天接触下来,我倒是还挺欣赏他的,有能力有担当,对慢慢也是真心实意。”
说起这个,蒋芷也不由软化。
“他对慢慢是挺好的。不知道你今天注没注意,吃饭时,他一边和咱们聊天,一边还注意着慢慢喜欢吃的菜,只要慢慢多吃了几口,他肯定会把这盘菜转到慢慢面前。”
这些小细节,江峰没注意,不过也不难想象。
“哎……”他叹了口气,“所以,咱们就当是为了慢慢,先别急着否定他,再观察看吧。”
蒋芷忍不住问:“那心妍那边……”
江峰沉默几秒,说:“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能处理好。”
而之后的事实也证明,他想的没错。
-
父母这边的态度松动后,江恋明显感觉压力小了许多。
除了要求她周末必须回家之外,白天她想出去和陈知言见面,只要报备清楚时间和地点,蒋芷通常不会拒绝。
只是年后,陈知言就结束了江城这边的工作,重返北京。虽然他一有时间就飞回南城,但两人见面的次数还是少了很多。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微信上联系。
这天江恋和室友们逛街,买衣服时,她试了两条裙子,一条红色一条白色,拿不定主意,就拍照发给陈知言:【叔叔,选哪个?】
很快陈知言回:【红色。】
江恋问:【白色不好看吗?】
陈知言:【好看。】
江恋不满:【那为什么选红色。】
陈知言:【红色更好看。】
江恋:【那还是白色不好看的意思呗?】
陈知言:【……】
江恋:【??】
江恋:【你发省略号什么意思?这么不耐烦吗?】
陈知言:【……不是。】
江恋:【你就是不耐烦了……嘤嘤嘤你嫌我烦……】
半分钟后,陈知言电话打过来。
“没有嫌你烦。”他周遭安静,声音略低,“两条裙子都很好看,红色比较活泼,白色可爱,都买吧。”
江恋故意为难他:“不行,你必须挑一件。”
陈知言低笑了下,求饶:“别为难我……”
江恋就喜欢听他无可奈何的声音:“不行,就要为难你,给你一分钟,认真挑一件出来哦。”
……
挂了电话,被喂了一嘴狗粮的蒋寻嫌弃无比:“老陈你谈个恋爱怎么这么没骨气,还别为难我……呕!没出息!真给男人丢脸!”
这段时间,陈知言总是以时机还没成熟,对方家长还没同意的理由,拒绝告诉蒋寻小女友是谁,所以蒋寻气急败坏,一有机会就要嘴他。
陈知言早已习惯,气定神闲,不理他,重新点开照片,准备认真再对比一下。
见状,蒋寻眼睛一转,迅速探头过去,眼睛看向屏幕,嘴里说着:“你真是不行,让我来,我来帮……你……挑……”
说到一半,兴奋的声音突然变小,最后渐渐消失。
陈知言眉心猛的一跳,想关掉照片已经来不及了。
蒋寻盯着屏幕上穿着红裙巧笑倩兮的女孩,看了几秒,然后又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陈知言,一脸懵逼。
“这……这是谁啊?”他迟缓的问。
陈知言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寻呆滞住,一副“是我眼瞎了吗”的神色,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和对这世界的迷茫中。
“这……这怎么长的有点像我外甥女啊……”
陈知言不知是尴尬还是紧张,竟然回了他一句:“只是有点像?”
蒋寻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焦了。
室内死寂般的沉默了几分钟,蒋寻撸了一把额发,一字一句,难以置信的问:“你别告诉我,你的小女友,就是江恋?”
陈知言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膛,然后点了下头。
蒋寻简直眼前一黑,气血上涌,好半天才骂出一句:“卧槽,你他妈……”然后似乎是词穷,找不到语言来表达,他原地转了两个圈,连连点着头,咬牙,“行,陈知言,你行,你牛逼,你可真他妈牛逼。”
说完,他就转身就往门外走,但只走了两步就突然转回身,一拳砸向陈知言的侧脸。
他这拳完全没有留情,下手很重。陈知言没有任何防备,被他砸的跌靠在墙壁上。
半张脸都没了知觉,火烧火燎般的疼痛顺着脸部神经爬上半边身体,陈知言低垂着头,缓了口气,哑声说:“消气没?没消气继续打,我不还手。”
蒋寻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声音冷到冰点:“你他妈还想还手?”
陈知言牵了牵开裂的嘴角,偏过另一侧完好的脸,作出一副等待挨揍的姿势。
蒋寻胸口起伏了数下,没客气,又砸了一拳。
但这次明显比上一拳收了些力道,嘴角没开裂。
陈知言擦了擦唇角,勉强笑道:“谢了,兄弟。”
兄弟这个称呼一般都是蒋寻喜欢挂在嘴边,陈知言很少用,今天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别样的意味,蒋寻满腔的怒意也生生的消减了三分。
忍了忍,蒋寻还是气愤难消:“谁他妈是你兄弟?老子没有你这样人面兽心的兄弟!”
一想到他之前还拜托这禽兽照顾江恋,他简直要呕出血来了。
陈知言背抵着墙,突然闷笑了几声。
蒋寻:“你他妈还笑?”
陈知言抬手勾住他的肩膀,把身体重量压过去,低笑:“不是也得是,除非,你想听我喊你小舅舅。”
蒋寻:“……”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喊他小舅舅??
这就他妈离谱!!!
“卧槽你他妈还是人吗,这话你丫都能说出口??脸呢??”蒋寻气的脸都白了。
陈知言想笑,但扯到裂开的嘴角,倒吸了口凉气:“脸不是被你打了?”
蒋寻一个没忍住,手肘回撤,击上他的腹部,同时怒骂:“我他妈都想打死你,让你去照顾慢慢,你个禽兽就这么给我照顾的??”
陈知言闷哼着弯下腰,额头渗出冷汗。
蒋寻愣了下,想到他有胃病,冷静了许多,绷着脸:“你活该,你是人吗?你自己说!慢慢是我外甥女你不知道?你他妈竟然能对她下手??”
陈知言缓过痛感,笑道:“是我活该,我不是人,你继续打,别客气。”
蒋寻冷笑:“你以为我不敢继续打?”
陈知言摇头,作出了准备挨打的姿势。
再一次证明了,卖惨的确很有用。
蒋寻握紧拳头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后还是松开了,气恼道:“禽兽!难怪你他妈一直拖着不敢告诉我……”
陈知言低笑了声:“其实我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
蒋寻闭了闭眼,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草!!!”
可不,年纪小,他也认识,在南城。
除了江恋,还能有谁??
他是猪吗?竟然没想到。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陈知言不是人,禽兽不如。
“你真是禽兽!我他妈真的服了……”
陈知言见他情绪平稳下来,抬手搭上他肩头:“对不起,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是想等慢慢……”
蒋寻怒喝一声打断他:“慢慢也是你能叫的??”
陈知言:“……等她父母那边同意了再告诉你的。”
蒋寻甩开他:“你别做梦了,我姐和姐夫不可能同意的,你丫和我一般大,比慢慢大十岁,你有点自知之明吧老男人!”
陈知言无语片刻,重新搭上去,祈求:“你帮我。”
蒋寻觉得匪夷所思,嗤笑:“我帮你??你在想P吃!”
陈知言收敛笑意,直直的看着他,神色认真。
蒋寻:“……你他妈别看我!”
陈知言继续看,低声:“我想照顾她一辈子。”
蒋寻听的头皮发麻,忍无可忍:“卧槽我受不了了,你个禽兽……你赶紧给我滚!我他妈不去说你坏话就不错了,你别指望我!”
陈知言达到目的,笑道:“行,不帮就不帮吧。”
别捣乱就行。
“还打吗?不打的话,我要回信息了,小姑娘该生气了。”陈知言指了指手机,问。
“……”蒋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
本来和江恋说好这周末回南城看她的,但挨了蒋寻的一顿揍,陈知言脸上带了伤,怕小姑娘心疼,他只能变卦,结果害的小姑娘生了好大一通气,几天没理人。
蒋寻对此喜闻乐见。
“该!”
“分手吧!”
“不分不是人!”
“什么时候分手?”
“今天陈狗被分手了吗?”
……
他每天都要把这些话念叨一遍。
陈知言倍感无语,忍无可忍,问道:“你是不是嫉妒?”
蒋寻像炸了毛的猫:“我嫉妒什么?我嫉妒你不做人,搞兄弟外甥女是吗??”
陈知言:“……”
几天后,陈知言脸上的伤看不大出来了,他立刻推掉应酬要回南城。
蒋寻冷哼,叫沈航:“沈助,给我也订机票,我也回。”
沈航委婉提醒:“您明天还有个慈善晚宴。”
蒋寻冷笑:“老子在这儿替他工作,累死累活,他快快乐乐回去泡老子外甥女,做什么美梦!”
沈航:“……”
就这样,整个公司都知道陈总把蒋总的外甥女拐跑了。
回到南城,陈知言总算哄好了小姑娘,问了地址,准备赶过去。
蒋寻端坐在副驾里,不动如山。
陈知言忍了忍,开口:“我要去见我女朋友,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蒋寻皮笑肉不笑:“巧了,我也要去见我外甥女。”
陈知言:“……”
眼看时间不早了,陈知言暗暗吸了一口气,突然放低声音,叫了声:“小舅。”
蒋寻:“………………”
陈知言:“别捣乱行吗?”
半晌,蒋寻一挑大拇指:“你牛逼……”
陈知言面不改色:“谢谢小舅。”
蒋寻:“……给老子滚!”
十分钟后。
车子驶到南景别墅门口,在路边熟悉的位置里停下。
蒋寻解开安全带,冷哼:“陈狗,你等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陈知言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笑:“谢了兄弟。”
蒋寻黑着脸,推门下车,“砰”的一声甩上车门,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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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蒋芷给蒋寻倒水。
蒋寻四下寻找,问:“我姐夫呢?”
蒋芷一脸不高兴:“出去应酬还没回来。”
蒋寻摊在沙发里,随意道:“应酬不是正常。”
蒋芷白了他一眼:“他高血压,上次喝的差点心梗,命都快没了!”
蒋寻坐直了些:“什么时候的事?”
蒋芷:“就前不久,公司出了点事,一着急就……哎。”
蒋寻:“公司出什么事了?”
蒋芷就简单说了一遍,蒋寻听完直皱眉:“这不合常理啊,这木材商做慈善的啊,说让利就让利?就因为姐夫住院了?不可能的。”
蒋芷和江峰也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
蒋寻摇摇头:“不对,这里肯定有什么事。”
蒋芷:“你姐夫今天就是去请那李总吃饭,感谢人家,等他回来再问问情况。”
蒋寻点头说行,然后又叮嘱她:“以后遇到事记得告诉我,别着急上火,我现在在朋友公司做事,手上有些人脉,没准能帮上忙。”
蒋芷应下,然后随口问了句:“你朋友什么公司啊?”
蒋寻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低声说:“就,其实你们也认识的……”
蒋芷:“我们也认识,谁啊?”
蒋寻干咳一声,端起水杯遮掩:“等姐夫再说吧,正好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你怎么奇奇怪怪的……”蒋芷低估了一句,起身去厨房吩咐阿姨加两个菜。
晚上九点多,江峰才一身酒气的回来。
蒋芷忍不住的一通埋怨,江峰却一反常态,没有好言劝慰,反而有些失魂落魄,看到蒋寻在也是强打精神,勉强说了几句话。
“怎么了这是?”蒋芷察觉到不对,忙问,“和李总吃饭不顺利?”
半晌,江峰摇头:“不是。”
蒋芷:“那是怎么了?”
江峰搓了搓脸:“就李总上次,突然松口那事……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蒋芷着急了,一拍手:“刚才和阿寻说完,他还说那个李总肯定有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峰看了看蒋寻,似乎难以启齿。
见状,蒋寻想要回避,江峰叹了口气,把他拦下,说:“算了,阿寻迟早也会知道,一起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