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出了城,鞭炮烟花声就越来越多。下了高速,来到郊外,头顶时不时的炸起腾空的烟花。
陈知言把车停到一处河岸之上。
下车, 打开后备箱, 江恋惊呆了。
满满一后备箱的烟花。
大大小小, 各式各样的烟花。
“你,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江恋惊喜的问。
陈知言把烟花往下搬, 说:“有几天了, 一直在等你有空。”
江恋开心的跳起来, 想帮他一起搬。陈知言止住她, 让她在河岸边等着, 自己搬了好几趟, 才把烟花全都运到岸边。
“先放大的还是小的?”陈知言问。
江恋指着最大的那个:“大的!”
打火机点燃捻线,陈知言拉着江恋往后退。焰火腾空, 伴随着一声巨响,绚烂在头顶炸开, 漫天的花火, 铺满半空,照亮半天夜空。
一声接一声,金灿银白橘黄粉紫……无数花朵连接着在夜空中盛放,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流星雨,久久不停歇。
路过的车辆无一不停下观看,惊叹这是哪一路财神爷大手笔。
江恋躲在陈知言怀里,仰着头看这场他为她点燃的绚烂花海。
虽然不够长久,但足够震撼。
在最后一束烟花腾空绽放时,陈知言低下头, 望着这双倒映着璀璨光束的眼睛,轻轻落下一个吻。
江恋扭回身,抱住他的腰,忍不住问:“叔叔,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陈知言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拇指蹭了蹭她的眼尾,有些内疚的说:“好吗?之前我让你哭过那么多次。”
江恋摇头:“以前的不算,以后你别再让我哭就行了。”
陈知言叹气:“小傻子……”
江恋手往上移,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主动亲上清隽的下巴,用气音撒娇:“我只做叔叔的小傻子。”
陈知言被她这天真又极具诱惑的话语激的情难自禁,俯首埋进她的颈侧,温柔啄吻,喃喃自语:“真想现在就弄哭你……”
-
剩下的小烟花,江恋自己放着玩。
她一手一只烟火棒,在河岸边跑来跑去,一个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陈知言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着她玩,趁她不注意,拿出手机想拍一些她的照片和视频。
刚拍了两个视频,一个电话切了进来,中断了拍摄画面。
看到熟悉的号码,陈知言握着手机的手轻微的颤了颤,眼中的笑意顿时褪的干干净净。
他定了定神,滑动接听。
“言言,你有空来医院一趟吗?你爷爷昨天住院了,现在刚醒过来,想见见你。”陈放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陈知言心中猛的一沉,额角神经跳了跳,忍耐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马上赶过去,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挂了电话,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等太阳穴没那么疼了之后才转身走向江恋。
见他过来,江恋小炮弹一样的冲过来,拉住他的手,兴冲冲的问:“你是要和我一起玩吗?”
地上还有不少小烟花没放。
陈知言勉强笑了下,摇了摇头。
江恋后知后觉的察觉他的异样,原本一直温热干燥的大手,此刻凉的有些过分,手心还有潮湿的冷汗。
她忙问:“你怎么了?冷吗?我给你捂捂!”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揣。
陈知言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刚才的电话说了一遍。
“对不起,不能陪你把这些放完了,我得现在就赶回去。”
江恋一听就急了,烟花也不要了,催着他赶紧走:“我不玩了,我们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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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车,陈知言发动车子,可太阳穴到眉心的刺痛感却让他无法专心开车,方向盘时不时的跑偏,连对面车道的汽车都用大灯晃了他们几次。
江恋的心提的高高的,再陈知言又一次抬手按上太阳穴的时候,她紧急喊了停车。
车子开着双闪停在路边。
陈知言伏在方向盘上,平复情绪,缓解身体不适。
江恋此刻无比后悔没有去学车,不然这个时候她就能开车了。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边看着他难受。
想到包里还有一袋软糖,她忙翻找出来,递过去。
“叔叔,你吃颗糖就好了。”
陈知言埋在双臂间的头抬了抬,视线从小姑娘指尖的软糖移到她有些紧张无措的眼睛上,抱歉低语:“对不起,吓到你了吧……糖你自己吃,叔叔没事。”
江恋忍着不敢眨眼,把眼泪掉下来,执拗的把糖抵上他的唇间,说:“你吃一颗,很甜的,吃完心里就不苦了。”
陈知言怔了怔,顺从的张开嘴,把糖含进去。
不知是糖的作用还是她话的作用,紧绷到发疼的神经竟然很快就放松下来了。
重新上路,一个小时不到,两人赶到医院。
江恋比陈知言还着急,停好车,拉着他的手就往住院楼跑。
一口气上到28层VIP病区,陈知言突然停下了脚步。
江恋被他牵着,跟着停下来,疑惑的扭头看她。
陈知言直视着前方,没有看她,牵着她的手却越收越紧,紧到她开始有些疼。
就在她打算忍着的时候,陈知言突然醒过神一般,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江恋刚想问,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言言。”
江恋愣了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叫陈知言。她忙回身,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向他们走过来。
走到近前,那人把视线从陈知言身上移向江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陈知言抿着唇,向前走了两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把江恋挡在了身后。
“爷爷现在怎么样?”他开口问。
中年男子收回视线,面色沉重的说:“不太好,昨天突然昏迷,ICU住了一晚,今天下午才清醒过来。之前想找你,不过现在刚又睡着了。”
陈知言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紧了紧复又松开,来回数次。
“怎么不早告诉我?”他声音很低,透着隐忍。
江恋在后面看的真切,心脏就像被用力攥了一把,疼了起来。
是啊!昨晚就昏迷进ICU了,为什么现在才通知他?
这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当他是一家人!
江恋忍不住愤怒起来。
中年男子动了动嘴唇,似是难以启齿,挣扎了片刻,声音低下去:“昨天你妈妈一直在医院……”
话音未落,江恋就看见陈知言挺拔的肩背瞬间就塌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压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知言才干涩的开口:“我去看看爷爷。”
中年男子如释重负,忙说好,转身给他指路。
陈知言跟着他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走回江恋面前,有些歉疚的说:“等我会儿行吗?我很快就回来,这边休息室里有电视可以看,如果不想在这里等,可以去车里。”说着把车钥匙塞给她。
江恋接过车钥匙,摇了摇头说:“我就在这儿等你,多久都可以,你别着急。”
陈知言把她散落在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又摸了摸她的脸,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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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有些重,白墙和灯光都透着冷意,江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心神不宁。
刚才这个中年男人,有一双和陈知言很相像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他的家人,但他们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又很生疏,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而且他们说的话,也透着一种古怪,让人听不懂。
好像他妈妈在医院,他就不能来的意思……
是她的理解有问题吗?
到底怎么回事。
江恋捏着手机,头脑混乱。
从除夕那天开始,她就隐隐感觉到,陈知言和家里,并不是像他说的只是有一点矛盾。
在他身上,总能感觉到一种孤寂感。
他沉默,隐忍,克制。
这些原本她以为只是他的性格使然,现在她觉得可能是另有原因。
等待的时间过的极为缓慢,江恋坐的身体发僵,她站起来,无意识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在又一次转身时,没注意转角走过来的人影,一回身就撞到了人家身上。
自己的手机和人家手里拿着的一盒草莓,全都掉落在地上。
江恋顾不上去捡手机,连声说着对不起,然后蹲下去捡草莓。
“没关系的。”一道很温婉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江恋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然风韵犹存的贵妇人。
她赶紧把散落在地上的草莓捡起来,装进盒子里,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对不起阿姨,草莓掉地上弄脏了,我陪您钱吧……”
贵妇人温柔笑了笑,说:“不用了,洗洗就好了。”
她说话声音很柔婉,不疾不徐的,让人听着很舒服。
江恋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忙说:“那我帮您洗吧,您稍等一下。”
附近就有卫生间,江恋几步走过去,在水龙头下把草莓冲洗干净。
等她走回来时,发现贵妇人正拿着自己的手机。
“阿姨,草莓洗干净了。”她把草莓递过去。
贵妇人没有接,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向她的脸,神色有些怔然。
江恋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被点亮,奶奶年轻时明艳四射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
“阿姨……”江恋轻声提醒。
贵妇人怔怔看着屏幕,启唇问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江恋犹豫了一下,说:“是我奶奶。”
贵妇人又盯着她的脸,仔细端详,迟疑的问:“你是江峰家的小姑娘?”
江恋惊讶的睁大眼睛:“您认识我爸爸?”
贵妇人似乎理顺了思绪,柔柔笑起来,说:“我认识你奶奶。”
江恋更惊讶了。
贵妇人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恋迟疑的回答:“江恋。”
贵妇人思索了片刻,恍然道:“哦,原来是你呀,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呀……”
江恋对这突然的变故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漂亮的阿姨,竟然是认识的。
“阿姨好。”她重新打了个招呼。
“你好呀,我叫时景,你叫我景姨就可以了。”时景笑起来,柔声又问,“你奶奶最近还好吗?”
江恋愣住,笑意一时凝固在唇角。
时景没有察觉,还在笑:“她上次还说喊我一起去灵隐寺上头香呢,我一直忙,没得空闲,她肯定生气了,好久都没理我了。”
江恋眼底浮起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阿姨……我奶奶她六年前已经去世了……”
时景秀气的眉头渐渐皱起,目光开始放空,神色茫然:“什么?”
江恋看着她,手心莫名开始冒冷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恋扭头,看到陈知言正大步向这边走来,她心头一松,本能的迎上去。
“叔叔,我刚才遇到这位阿姨,她说她认识我……”
她话只说了一半,就见陈知言像是没看见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向时景走去。
江恋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惊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