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江恋睡到中午才爬起来,洗漱完下楼,看见蒋芷正急匆匆的收拾行李,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妈妈, 你要去哪儿?”江恋问。
“你爸爸在邻市出差遇到了点麻烦, 我得过去看看。”蒋芷合上行李箱, 有些急的说, “对了, 宋师傅要和我一起去, 不能送你回学校了, 你联系一下你小舅舅, 他昨天说今天要回江城的, 让他送你回学校。”
“我知道了。”江恋忙又问, “爸爸遇到什么麻烦,严重吗?”
蒋芷含糊不清, 只说小麻烦不碍事的,让她不用担心, 之后又嘱咐她在学校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有什么事就找蒋寻,然后拖着行李箱急匆匆的出门了。
江恋抿着唇在客厅呆呆坐着,心情顿时变的很差。
江峰和蒋芷一直是这样,遇到什么事都不告诉她。虽然她知道他们是怕她担心,可这种一直被当小孩子的感觉很不好。
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陈知言过来接她。
一上车,陈知言就察觉出小姑娘情绪的异样。
虽然看到他时还是开心的,脸上也挂着笑,但眼睛里的光彩却暗淡不少。似乎有心事。
陈知言开着车,时不时看她一眼, 而她却一直没察觉,看着窗外的眼神有些空。
前方路口红灯,有七十多秒,陈知言踩下刹车,侧头问她:“怎么了?”
江恋回神,下意识的摇头说没怎么。
陈知言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过身,尽可能的面向着她,说:“那怎么不开心?”
江恋看着他深邃而沉静的眼,心中的毛躁感微微被抚平。她想了想,有些气馁的问:“很明显吗?”
陈知言点头。
江恋怏声:“我是不是在你们眼中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不需要分担大人们的烦恼,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陈知言意外:“怎么突然这么想?”
江恋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他们总是这样,只把开心的事告诉我,烦恼和忧愁从来都不对我说的,我不想被他们一直当作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为他们分担烦恼的……”
陈知言抿着唇,静默的听着,心中异样的平静。
这是只有被细心疼爱的小孩子才会有的烦恼。
他曾经很熟悉。
过了会儿,车流缓缓启动。
陈知言温声道:“如果你觉得不开心,那就说出来,认真告诉他们你的感受,他们会有所改变的。”
江恋气馁:“我以前说过的,他们当时会说好好好听我的,可下一次还是照旧,就是敷衍我……”
陈知言耐心道:“多试几次,父母对孩子总会有一个固有的印象——小,稚嫩,需要保护,所以想要他们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他们现在正值壮年,还有能力为你遮风挡雨,还没有到需要你来分忧的时候,所以你的需求他们会不太在意,你也不必太着急。”
他嗓音沉郁舒缓,语速不疾不徐,很有安抚人心的魔力。
江恋几乎一下子就被他说服了,吐出憋了一下午的闷气:“听你这么说,我现在好像能理解了,没那么难受了。”
陈知言笑了笑。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对她说。
等到父母真正需要你来分忧时,你就会怀念现在的小小烦恼了。
不过她还小,这一天也许很久也不会来。
他握紧方向盘,开始加速。
车子驶上高速,江恋把手机连上车载蓝牙,放自己收藏的歌单。
陈知言听了几首,忍不住笑着叹气。
年龄的差距体现在方方面面,现在小孩听的歌,他竟然一首都没听过。
就在江恋跟着欢快的音乐哼唱时,蒋寻突然打来电话,她手一抖,直接点了接听。
“到门口了,赶紧出来,别磨蹭。”蒋寻不耐烦的声音在车内回荡。
江恋顿时傻眼。
她没听蒋芷的话去找蒋寻,本以为蒋寻不会知道的,哪成想,他这就到门口了。
对上陈知言探究的视线,江恋慌了神,只能撒谎说她已经坐上高铁了。
电话里蒋寻心情似乎很不好,语气十分恶劣,把她训了一顿。
江恋自知理亏,不敢辩解,由着他训。
蒋寻训了半天,似乎还不能解气,竟然对着她吐槽起了陈知言——
“之前说好的一起回江城,我连车都没开回来,好家伙,今天突然告诉我他有事不能带我了,直接把我扔下,牛逼……你说他能有什么事,还得背着我?我真的服气…… 着急忙慌搞了辆车赶来接你,你竟然也放我鸽子?你们一个两个耍我,开心?”
他噼里啪啦喷了一顿。
江恋听的一愣一愣,挂了电话,扭头看向神色也略显尴尬的男人。
他说的有事,就是来接她吗……
为了她,他把蒋寻扔下了……
一股热流涌上脑际,江恋情难自抑,悄悄伸手去握陈知言垂放在中控台的右手。
小手刚覆上大手背,陈知言就清咳一声,将手抽走,放置在自己腿上。
江恋自然不能罢休,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勾住他的一根手指,紧紧不放。
陈知言抽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而江恋不听话的小手还不住的想往他手心里钻。
一番努力后,滑溜溜软嘟嘟的小手成功钻进他手掌下,和他掌心相贴而握。
陈知言神色略僵,方向盘轻微的抖动。
他低斥:“别闹。”
小姑娘完全不怕,娇娇的哼声:“我哪儿有闹?”
掌心传来温热软腻的触感,陈知言抿着唇,调整着呼吸,手指松了紧,紧了松,找不到合适的力道,与她契合。
江恋被他这一番暗中动作惹的笑弯了眼,再瞥见他耳后冷白色的皮肤透着一抹奇异的粉,忍不住促狭之心,小指在他手心轻轻勾了勾。
手心瞬间炸开一道电流,酥麻感顺着血液游走全身,陈知言心脏震颤,掌心蓦然收紧,本能的故意作乱的小手牢牢捏住,视线和她撞过去。
小姑娘仰着天真妖冶的一张脸,十分无辜的问:“叔叔,你耳朵怎么红了?”
陈知言深吸一口气,压住体内暴动的恶劣因子,稍稍用力捏了下手心,警告她安分点。
江恋像得了新玩具的顽皮小孩,对他这种克制隐忍的状态充满了挑战欲。
“叔叔,你弄疼我了……”她娇声娇气的喊。
陈知言眉心狠狠跳了几跳,另一只手握紧方向盘,沉声一字一句的警告:“江恋,别惹我。”
他严肃起来,江恋还是有些怕的。
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凶干嘛”,倒也老老实实的安分下来,只是好不容易钻进了掌心的小手,却始终不愿意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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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的路程,平时陈知言开,只需一小时四十分钟,可今天却一直到六点半才驶入市区。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路边高楼的霓虹灯闪烁,和车流汇成这个城市繁华溢彩的光带。
周日的晚上,路上堵的不像话,电台里的主持人在读听众的晚餐打卡。
江恋问陈知言:“我们晚上吃什么?”
陈知言看了看时间,放弃了原本想带她去周礼在郊外的私人山庄吃鱼的念头。
“去你学校附近吃,可以吗?”他问。
江恋当然没异议。
车子一路开到江大,学校附近有个小的商圈,平时江恋和同学们常在这边吃饭,她比较熟。
“你能吃辣吗?”江恋问。
陈知言抿了下唇,点头:“可以吃点。”
江恋放了心,带他去了家湘菜馆。
这家餐厅是江恋在江城发现的最地道的湘菜馆,尤其是辣炒鸡杂和小炒肉这两道菜,是她的最爱。
学校附近的餐厅,为了照顾学生,压低价格,环境普遍都一般,陈知言看了眼泛着油光的餐桌,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是有必要找个阿姨做饭。
男人向服务员要了壶开水,将餐具反复涮洗了几次,才推到江恋面前。
点完餐,很快就上齐了菜。
江恋自从上次肠胃炎后好一段时间没吃辣了,现在胃口大开,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陈知言夹了一筷子她极力推荐的辣炒鸡杂,放进口中,不一会儿额间就冒了汗。他吃了几口米饭,又喝了一杯水,之后便不再动筷。
江恋吃到一半才察觉,忙后知后觉的问:“你不喜欢吃吗?”
陈知言瞥了眼她冒着嘻嘻汗珠的鼻尖,问:“你不辣吗?”
江恋吐着舌头哈了口气:“辣,但越辣越好吃呀。”
陈知言暗自摇头,从辣椒最少的一道菜里挑了几筷子,勉强吃完这顿饭。
从餐厅出来,江恋有些不开心。
“你干嘛说自己能吃辣?早知道我们去吃别的也行啊,我不是非要吃这个的。”
陈知言笑:“我说能吃一点辣,大概是和你说的会大一点麻将是差不多的意思。”
江恋:“……”
干嘛突然嘲笑她这个啦!
江恋气鼓鼓的跑去买了两杯烧仙草,递给他一杯:“超级解辣的。”
黑乎乎的一杯,陈知言直接皱起眉。
江恋把自己这杯插上吸管,刚喝了一口,注意到陈知言的表情,就顺手递过去,说:“很好喝的,你要不要先尝一口?”
陈知言低头。
吸管上沿一圈泛着淡淡的水光。
男人眸光跳了跳,片刻后,他如鬼使神差的低头,覆上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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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冬天,宿舍楼下相依相偎腻腻歪歪的小情侣都少了许多,偶尔能有一两对,没黏糊几分钟就受不住冷风,挥手道别。
江恋裹了裹羽绒服,被冷风吹的小脸不住往衣领里钻。陈知言伸手替她把羽绒服帽子戴上,理了理帽檐的毛毛,催她快进楼里去。
“你不冷吗?”她好奇的问。
陈知言只穿了件长款的黑色大衣,露着修长的脖颈,但看着一点也不冷。
“还好。”他说。
江恋原本不信,但偷偷去摸他的手,发现竟然真是暖的,不得不对男人强壮的火力信服。
陈知言对她这种小动作无奈至极,低声警告:“江恋。”
江恋悻悻收回手,小声嘀咕:“就碰一下,干嘛这么小气嘛……”
陈知言:“……”
说了一小会儿话,江恋在依依不舍的回了宿舍。
一进门,她就被王茜茜和刘婧一左一右的逼了上来。
“老实交代,今晚和你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
江恋:“??”
她惊呆了,忙问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王茜茜冷哼着,直接给她微信甩了几张图。
有湘菜馆里两人相对而坐的,也有商场里两人并肩而走的,还有一张陈知言低头喝她手上烧仙草的,每一张都看起来非常暧昧。
只是偷拍的照片,像素感人,只能依稀看清江恋的脸,而且因为角度问题,陈知言一直没有正脸,几张都只是他模糊的侧脸。
就算仅看侧脸,也能看出男人不俗的相貌和气质。
“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在搞对象??”
王茜茜悲愤欲绝,在八卦群里看到这几张照片时,女人的第六感就告诉她,江恋和这个男人绝对不一般。
江恋脸有些微微红,摇头说不是。
可王茜茜眼尖,一下子就看出了猫腻,戳穿她:“不是你脸红什么??”
刘婧也催:“快说,不然姐妹之情就此断绝!”
江恋被她们闹的没辙,只好坦白。
她把陈知言和小姑姑的那一段隐秘往事略去,只说陈知言是蒋寻的朋友。
就这样,王茜茜也惊呆了,抓住重点问:“那他比你大很多吧?你家里人能同意?”
江恋也惆怅,她今天问了陈知言生日,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他三十一岁生日,整整比她大十岁。
王茜茜一听十岁,顿时咋舌,连连摇头说:“你爸妈会同意吗?”
江恋泄气的垮着脸:“算了,先不想我爸妈同不同意的事了,他都还没答应和我在一起呢……”
听完她表白被拒,然后设下的三月之期,王茜茜和刘婧简直是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