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恋没有察觉,只顾着语无伦次的解释:“不,不是,我是想说有没有多余的睡衣可以借我,我,我的行李箱丢了,没有衣服可以换。”
听她磕磕巴巴的解释完,男人狭长眼尾弯了弯,唇边带了抹笑意:“那我应该和你想的一样。”
这次是很明显的调侃,江恋终于听出来了。
不敢相信陈知言竟然也会开玩笑,她怔了几秒,呆呆的看着他:“你,你……”
“你”了几声也没个下文,引得陈知言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红扑扑的脸颊饱满细嫩,水润清亮的眸子瞪的溜圆,圆润的小巧的鼻头因为着急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微微张开的红唇自然的翘起,神情呆滞中透着可爱的稚气。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陈知言又低低笑了声。
男人低沉的嗓音醇厚中透着丝沙哑,禁欲感十足,分外撩人。
江恋被撩拨的心脏骤停,下意识的捂着心口向后退了一步。
陈知言这才收了笑,不再逗她,说了声“稍等”,转身走进主卧里的衣帽间。
这间公寓他不太常住,只是离公司很近,忙起来时才住这里,所以没有准备很多衣服。
家居服有倒是有,只是都是他穿过的,不好再给女孩子穿。
他翻了翻,没有穿过的新衣服,就只有衬衫。
陈知言眉心拧了拧,略微有些迟疑。
好像是不太合适,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短暂的犹豫之后,陈知言拿了件全新的白衬衫走出来。
“衬衫可以吗?”他问。
作为晋江资深读者,穿男朋友衬衫这样的热门梗,江恋都看的够够的了,一度想给作者们投雷提意见:能不能别写衬衫了,换点新鲜花样不好吗,比如让女主穿男主的大背心大裤衩难道就不香吗?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浅薄。
热门梗能成为热门梗,永远都是有道理的。
衬衫!
必须是衬衫!
别的全都不行!
想到等一下洗完澡就这么光着腿穿他的衬衫,她的小心脏就跳的有些剧烈。
不过她心里无论怎么想入非非浮想联翩,面上还是要掩饰一番的。
江恋眨巴几下眼睛,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乖乖接过衬衣,抱在怀里,认真道:“可以的,谢谢。”
见她没有异样,陈知言暗舒口气。
刚才他还有些担心,虽说是蒋寻的外甥女,是小辈,受托照顾她可以,但毕竟男女有别,把自己的衬衣给一个小姑娘穿太容易引起误会。
好在年纪小。
陈知言又看了眼江恋。
女孩抱着白衬衫立在自己身前,眉眼弯弯,天真明媚,一脸不知世事。
真的是,小姑娘。
陈知言微勾唇角,缓缓收回视线。
他看了眼腕表,已经过了零点。
“好了,很晚了,早点休息。”陈知言温声道。
江恋是个夜猫子,平常半夜两三点睡是常事,但为了在陈知言面前装乖,她立刻点头表示听话,仰着脸软声和他说晚安。
陈知言顿了顿,迟疑数秒才回了她一句“晚安”,转身走回客厅,拿起外套向玄关处走去。
江恋在他弯腰换鞋时才意识到不对,迟疑着问:“你,你要出去吗?”
陈知言背对着她点头:“嗯。”
江恋有些懵,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你不住这里吗?”
陈知言换好了鞋,转过身来:“嗯。”
他准备去公司住一晚,正好明天有个视频会要准备。
江恋有些懵。
这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不是吧?
她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江恋这边还懵着,陈知言已经按下了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眼看着陈知言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电梯,江恋也顾不上装乖了,忙喊:“等,等一下!”
她慌忙跑过来,拖鞋在地板上蹭了一下,差点没摔倒,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
陈知言听见声音,转回身,就看见她差点摔倒,眉头不由皱起。
江恋跑到他面前,气息不稳的急急问:“你要去哪里?”
陈知言顿了下说:“公司。”
江恋直直的问:“为什么要去公司?”
陈知言被她问的怔了一瞬。
好孩子气的问题。
不去公司住难道要和她一个小姑娘同住一室吗?
不过这样的原因他自然不能明说,转了个圈委婉道:“公司里有休息室,比较方便。”
言下之意是说住在这里不太方便。
但江恋没有听出来:可是,可是这里,这里……”
她本想说,这里也可以住啊,但又觉得意图太明显了,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可是,可是在公司里住会不舒服吧?”
“还好。”
“可是外面风好大,也许很快就要下雨了!”
“公司离的很近,开车很快就到。”
“可是,可是……”江恋词穷了,憋的小脸通红,正准备不要面子的直说她害怕,想让他留下来时,陈知言开了口:“你怎么这么多‘可是’?”
声音里有些笑意。
江恋噎了下,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不等她说话,陈知言又道:“好了,很晚了,去睡吧。”
这一次语气虽然没温和,却透着些不容质疑的意味。
江恋到嘴边的话被卡住,呆呆的看着他。
陈知言垂眸,隔断女孩投过来的视线,转身走进电梯。
电梯门在江恋面前缓缓合上,室内恢复寂静,只有起伏不定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交相呼应。
-
凌晨三点,陈知言是被一道炸雷惊醒的。
他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夜色沉沉,瓢泼的大雨漫天漫地的挥洒着,雨幕仿佛要将夜色都要掩盖住,霎时,天边一道雪亮映在眼中,几秒之后就是一声惊雷乍起,震的人心跳都快了几分。
男人眸色沉郁,望着窗外某个方向。
远处的居民楼一篇漆黑,陈知言眉心拧了拧。
即便也是深夜,从上到下无一处光亮实属不正常。
一道接一道闪电划过,惊雷一声接一声的撞击着耳膜,令人心绪不定。
陈知言回身从抽屉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抵在唇边,低头点燃,猩红火星在夜色里或明或灭。
烟草入肺,翻滚的心绪并没有因此得到平复,反而更为浮躁不安。
一双盛满委屈的大眼睛时不时在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陈知言咬着烟蒂,目光沉沉。
他不是没有看出江恋不想让他走。
小姑娘年纪小,没有经过社会的历练,还不懂掩饰,情绪全然写在脸上,令人一眼看到底。
只是,他不适合留下来住。
虽说各有各的卧室,但毕竟还同在一间屋子里,传出去对她没什么好处。
江恋年纪小不知世事,蒋寻既然把人交到自己手上,他就应该替她思虑周全。所以,即便看出她的期盼,他还是没有心软。
他向来果断,已经做了的决定极少会反复思量。
但现在,他却难得生了几分犹豫不定。
门窗有没有锁好?雷声这么响,她会不会害怕?蒋寻说她是哭包,没准还会被吓哭?
一些杂乱的念头突的跳了出来,陈知言口中的烟颤了颤,掉下一截烟灰。
半晌,火星即将燃尽,伴随着一道惊雷,男人目光微闪,按灭烟头,拿起车钥匙,大步离去。
-
公寓中。
江恋是被身下的湿腻惊醒的,不等她查看,一道闪电伴着惊雷骇然而至,惊的她急急钻进被子里,蒙住脑袋。
被子里空气不流通,她很快就闻到了一丝异味,伸手一探,果然摸到一片湿润。
江恋心下一凉,也顾不上害怕打雷了,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
借着床头灯光一看,雪白的床单上一片殷红十分显眼。
江恋颤巍巍的转身拉起身上的衬衫,顿时眼前一黑。
她是做了什么孽,向来准时的例假为什么会提前了一个星期!
江恋欲哭无泪,手忙脚乱扯下床单,哭唧唧的往卫生间走,刚把床单放在洗手台上,还没来得及□□,突然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与此同时,眼前瞬间黑了下来。
江恋吓的魂飞魄散,失声尖叫,掉头就往外跑。
黑暗中看不清路,慌乱之下,拖鞋不知道绊到什么东西,她一下摔在地上。
腿上的疼痛让生理性的泪水直接飙了出来,江恋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抽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来,在墙壁上摸寻开关。
开关数次毫无反应,她才意识到可能是停电了。
这下江恋是真的害怕了。
小时候她曾经淘气钻到车库里被关了很久,怕黑的毛病从那时候就落下了,直到现在她一个人睡觉是一定要开一盏灯的。
四周漆黑一片,耳畔的惊雷一声接一声不停歇,小时候被遗忘在黑暗车库里的阴影从记忆深处被唤醒,江恋又疼又怕,把头埋进膝盖里,捂着耳朵蜷缩在墙角,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几声异响。
什么声音!
江恋惊恐的瞪大眼睛,黑暗中,人的听力更加灵敏,想象力也被无限放大,各类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争先恐后的浮现在脑海中。
雷声中,异响声由远及近。
江恋发着抖,紧紧捂着嘴,哭都不敢哭出声,神经紧绷。
闪电划过,一道黑影投射在地板上。
“哒”的一声,江恋大脑中绷到极致的那根弦断了,惊惧之下,一声呜咽控制不住的从唇边溢了出来。
雷声炸响,掩盖住了一声试探性的喊声。
数秒之后,江恋突然觉得肩头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搭了上来,她吓的失声尖叫,什么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胡乱拍打踢踹。
“江恋!”男人重复一遍她的名字,单膝跪在地上,捉住在脸上胡乱拍打的小手,胳膊压住乱踢的小腿,另一只手握住女孩的肩头,再次提高声音,“是我!”
熟悉的声音和烟草味,江恋渐渐停止挣扎和尖叫。
“是我,陈知言。”男人的声音沉而有力,带着山岳般的稳重,充满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