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墙设计项目进展缓慢,他们在材料这一块停滞了。忙翻天的王维斯托赵晓霜去方圆集团送模具。
赵晓霜去了方圆,管项目那人见到她时很热情,说:“你们几个还得来,还得驻扎在这儿才行,不然推进不了,我们这项目可是有期限的啊,到期完成不了谁也交不了差。”
赵晓霜道:“您放心,我们既然接下了,肯定得完成,这一阵大家都太忙了,我回去再催催他们。”
从办公室出来她遇到迎面走来的一队人。乔申平为首,他穿着正装,边走边听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赵晓霜挪了两步,挪去廊柱旁边的垃圾桶后面站着。
一队人脚步匆忙地经过,大概第三秒,乔申平停下来,一队人跟着他停下来。
乔申平转头看过来,看了有一会儿才开口:“保研了?”
赵晓霜在众人的注视中点了点头。
乔申平还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没说,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走了。
这次见面距离梁佳茗找她谈话还不到两个月。
梁佳茗说得没错,可太巧了,这种场合也能遇到。
天大地大,王维斯怎么就接了方圆的活儿,好在他们那点儿活儿对整个方圆来说太小了,小到不足以让乔申平亲自操心。
赵晓霜走后不久,乔申平也离开了。
韩思行叫了大伙儿一块儿吃饭,梁佳茗也去了,她的身体好了很多,还化了淡妆,看上去精神头不错。
乔申平到时人已经齐了,王禾盛正替身旁的姑娘倒水,这姑娘已经不是上回那个。
“哟,乔总来了。”王禾盛敞开了嗓门说,“您可算来了,您不到我们都不敢动筷子。”
“是么。”乔申平作势转身,“那饿着吧,我还得一会儿。”
韩思行笑着去拉他:“别介,饿死了您还得管埋。”
王禾盛看了看桌上的人,端起酒杯:“人都齐了啊,走一个呗,祝大家幸福。”
这里面有人和赵晓霜挺熟,问:“没叫晓霜啊?”
韩思行说:“叫了,人忙呢,电话都是抽空回的,来不了。”
王禾盛身旁的女孩儿问:“晓霜是谁?”
王禾盛说:“一美女,大美女。”
女孩儿好奇:“有多美?”
王禾盛正要解答,突然发现似乎又要陷入谁更美的怪圈,他看了一眼梁佳茗:“总之,你们都很美。”
梁佳茗听了直笑。
王禾盛的新女朋友是Z市人,那会儿离冬奥会申请成功才不久,Z市是雪上项目主办地,规划之后拆迁了一批房子,几人正聊拆迁的事儿。
女孩儿挨着梁佳茗坐,问她:“美女你去过Z市吗?”
梁佳茗说:“没。”又说,“但我知道你们那儿有条河,忒长了,贯穿南北了吧?”
女孩儿点头:“二十多公里吧,人称Z市母亲河,诶你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
梁佳茗:“就刚好知道了,咱也没去过火星,不耽误咱知道它呀。”
女孩儿笑:“也是,以后你要去了我们那儿,我带你玩儿。”
梁佳茗说好。
她身体没完全恢复,快结束时精神气又蔫了下去。
王禾盛让乔申平先送她回去。
乔申平到了车库才发现车坏了,车库管理员说有一酒蒙子不知道怎么打的方向盘,斗牛似的撞过来,就把车脑袋撞成这样了。
乔申平问:“人呢?”
管理员指指指示牌下的墙柱:“您看是报警还是怎么着?”
乔申平看了看墙柱下睡着的人:“等他醒了让他走吧。”
说完他又打了一电话,叫人过来处理汽车。
再上去时他叫了辆出租,梁佳茗听说车坏了,问他:“严重吗?”
他说:“不严重,就前灯那儿破了点儿。”
一个月后。
赵晓霜在的整组人全部归队去了方圆。
项目组负责人给大家开了个会,议程过半,他每说上几句就要看一回手表。
最后说得差不多了,道:“这项目方圆很重视,新工艺嘛,一旦研发成功,再投产,价值不可估量,搞不好传统的都被替代了,所以我们领导很重视,一会儿他也要出席会议,给大家简单讲两句。”
赵晓霜有种预感。
然后预感成真了。
乔申平来得匆忙,他一进屋大伙儿都站起来。
他往主位走去:“坐。”
大伙儿又坐下。
他就目标和要求做了简单陈述,又让大家各自汇报进展。
“技术创新是方圆的发展核心,我们今年在这一块投资比重很大,时间紧,所以进度我得亲自抓,昨晚李主管已经把我拉进你们的小组群,在座都在群里吧,还有没进群的吗?”他最后又说。
赵晓霜默默举起了手。
王维斯立即解释:“晓霜进组晚,之前只是半参与,我们建群的时候也都是和谁有交接才想起来拉谁,落下她了,我这就把她拉进来。”
乔申平看了赵晓霜一眼:“散会吧。”
回到办公室后王维斯说:“这老板年纪轻,气场吓死人。”
另一个说:“资本家都这样,不凶点儿谁给他挣钱呀。”
王维斯:“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凶我我还要给他打工。”
另一个笑着道:“那你回去啊,舍得么?”
王维斯:“呜呜呜,不舍得。”
小组正式进入忙碌阶段,他们连午饭都在办公室解决,因为效率挺高,这天下午倒是结束得早。
王维斯约大家到学校附近的烧烤摊喝啤酒,人都陆续下去了,赵晓霜去了趟卫生间,走在最后。
她从廊道走出去时电梯门刚好快要合上,她本来打算进的,一抬头看见里面站了个人,又退了回去,退到拐角后面。
那拐角对面是镶了金属片的装饰物,电梯里的乔申平通过那金属反光看见她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电梯门完全闭住,乔申平下去了,赵晓霜走出来等下一趟。
电梯下到负二,乔申平看到空荡荡的停车位时才想起来要去取车。他计划着这事儿,早上出门时就没开别的车,打车来的,这会儿想起来了,只得再乘电梯返回一层。
去了店里,那经理看见他时挺意外:“哎唷,您来了,都这个点儿了,我以为您今天不会来了呢。”
乔申平说:“今儿出门没开车,就怕忘了。”
那经理请他坐,要给他倒水。
他说不用:“我还有事儿,得走了。”
经理道:“下午没见您过来,我以为怎么也得明天了,就没让他们换保险杠。”
乔申平:“保险杠?不就大灯坏了么,换什么保险杠?”
“大灯坏了,车后的保险杆也撞折了。”
“是么,我都没注意。”
经理笑,从柜子里拿出一小东西:“没替您换上,主要是因为这,我检查了一下,这也坏了,不知道您还要不要装,要装的话我这也有货,您挑一挑。”
乔申平疑惑:“这什么?”
“定位器啊。”经理说,“说实话我挺纳闷儿,您这车有GPS,为什么还要装这个,要装的话其实就装后备箱,或者中控台随便找个位置,哪儿都行,比保险杠强,方便啊,当然看您自己,您要还想装这儿,我就还给您装这儿。”
乔申平愣了好一会儿,那些藏在脑海中萌芽状的疑惑刹那间肆意疯长。
他还纳闷,前一天说是王禾盛告的行踪,第二天又冒出来个陈芯,还和王禾盛那女朋友聊什么Z市的河。
前两天他刚去了趟Z市,把车扔在河边停了大半天,和朋友一块儿吃了晚饭才返回来。
她没去过但知道,怎么知道的,还能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晚上,当乔申平把坏掉的定位器扔在梁佳茗面前时,梁佳茗陷入长久的沉默。
乔申平问她什么时候弄的。
她埋着头顿了好一会儿说:“没多久。”
换乔申平陷入长久的沉默。
梁佳茗:“你什么事儿都不和我说,我没安全感。”
“什么事儿没和你说?”
梁佳茗不回答。
乔申平:“我以为你只是占有欲强,疑心重了点儿,但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梁佳茗向他道歉。
“这种事儿道个歉就过去了?”
“是我鬼迷心窍,我知道错了,以后真的不会了。”
乔申平看着她:“要不是被我发现,怕是没有以后吧。”
梁佳茗让他相信她。
乔申平说:“我不能相信你,你怀疑我都怀疑到装定位监控我了,我还怎么相信你?”
“我们谈谈吧。”他又说。
梁佳茗揉着太阳穴:“申平我头疼,下回再说吧。”
“我说,你听着。”
“我真的头疼啊申平,我难受,你让我休息……”
乔申平打断她:“你别躲,再怎么躲,今天我也要把话说清楚,上回我就想说了,但你突然生病,又哭又闹,说要等病好了再聊,其实好不好的压根儿不影响我们聊,因为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走到现在都挺累的,咱俩断了吧。”
梁佳茗哽咽着哭:“我不和你谈,你趁我生病的时候欺负我,谁要和你谈这些,在你车里装定位是我的错,我跟你认错,死刑犯都还有机会减刑呢,凭什么你就不给机会。”
乔申平说:“我给的机会还少么。”
“我不管,当初说在一起的是你,你不能不想要我就不要我了,你得对我负责。”
乔申平看着她淡淡道:“当初咱俩怎么在一起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又说:“现在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都过去了,今儿起出了这个门儿,咱俩桥归桥路归路。”
梁佳茗抽噎:“……你想分手……门儿都没有,我不同意。”
乔申平:“……单方面离不了婚还能上法院起诉,何况咱俩只是谈了个恋爱。”
她的心脏仿佛被丢进油锅煎煮,她视如至高无上的感情,在他眼里竟然只是谈了个恋爱而已。
她哭出声来,抄起茶几上的东西砸向他:“乔申平你混蛋!”
那是一本薄皮杂志,全新的扉页利如刀片,滑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极细的印子,尔后渐渐浸出轻微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