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夜

“我……”俞宿很心动,眼睛飘向时铭。

时铭没反对,只催道:“妈,你今天还做不做饭,我快饿死了。”

吴玉梅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吴玉梅给儿子夹了一个鸡腿,这件事就算这么过了。

等时铭洗澡出来,吴玉梅咳嗽一声,将一管子药膏塞进他手里头:“待会儿自己揉揉。”

时铭嗯了一声。

身后,吴玉梅忍不住喊了一声:“糕糕……你怪不怪妈妈?”

时铭看着她,淡淡保证:“妈,你放心,我不会干违法的事情。”

他又不是真的中二生,日记本里的提醒赫然在目,时铭知道自己是穿书的,当然不会顺着原主的路来走。

吴玉梅回到房中,从抽屉里翻出一家三口的合照来,那时候时铭还在她的肚子里。

照片上,男人灿烂的笑容就像在昨天,吴玉梅的眼底带着怀念和爱恋。

一个人带着孩子苦不苦,当然是苦的,但吴玉梅却坚持了十五年,对身边人劝她改嫁的声音听而不闻。

这么多年,她长得好看,自身条件不错,即使带了个儿子也不乏追求者。

但吴玉梅却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上第二个男人。

“向国,我们的儿子很像你,都喜欢行侠仗义……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起那一晚她被人拉进巷子,儿子打人时凶狠不要命的架势,吴玉梅心底浮起一丝担心,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到抽屉里那个纸盒上。

另一头,时铭拿着药膏进了房门。

他坐在床边,挤出一段,随便涂抹起来。

俞宿也洗过澡换了衣服,还是时铭的旧衣服,他已经习惯穿时铭的旧衣服了。

看见时铭动作,俞宿忙道:“我帮你擦。”

时铭一边擦,头也不抬说:“伤口在小腿,我自己就能擦,不用帮忙。”

俞宿抿了抿嘴,一脸失落的坐下来。

时铭挑眉,将药膏扔给他:“不过有人愿意帮忙也不错。”

俞宿立刻接住,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就这样盘着腿帮他擦药。

时铭一低头,就能看见俞宿认真的样子,一手拿着药膏,一手涂抹,那架势不像是涂药膏,倒像是事关重大的精细实验。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俞宿那长睫毛微微颤动。

俞宿的脸贴得很近,时铭小腿肌肤都能感受到那种呼吸的灼热感,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不习惯这种近距离接触。

“别动,还没涂完。”俞宿索性一把抱住他的小腿,放在自己盘着的大腿上。

时铭踩了踩他的腿:“快点。”

俞宿抬眸,眼底都是不赞同:“都肿起来了,要好好涂药膏。”

早知道吴玉梅这么好说话,他就早点敲门回来,也能让时铭少挨打。

没等时铭说话,他又叹了口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挨打。”

“是不是很疼?”

时铭轻描淡写:“不疼,就我妈那力气跟挠痒痒似的。”

吴玉梅跟俞志勇不同,她打孩子,但也真的爱孩子,把他这唯一的儿子当眼珠子疼。

刚才那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戒尺抽那么几下对于时铭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他皮糙肉厚的,估计明天起来都看不见了。

“擦好了没有?”时铭催促道,开始后悔让俞宿帮忙,他自己擦早就好了。

哼,给他擦药还一脸嫌弃,真难伺候。

俞宿忽然起了坏心思,蓦然低下头,贴着他的小腿吹了口气。

时铭下意识的踹了一脚,直接把俞宿踹翻在地。

“你没事吧!”这可不能怪他,条件反射。

俞宿摇了摇头,脸上的委屈却明晃晃的。

时铭摸了下鼻子,解释了一句:“谁让你突然吹气的。”

俞宿有些委屈:“我听别人说,被打了呼呼一下就不会痛了。”

时铭愣住了,没想到俞宿对他小腿吹气是这种原因。

尴尬加别扭,伸手把人拽起来,时铭一本正经的解释:“疼痛是受伤后,感觉神经的外周感受器转化为动作电位传导。然后再经过多级神经元将伤害性刺激电信号,传递到大脑,从而使大脑感知疼痛。”

“吹起一不能消炎,二不能止痛。”

俞宿更加失落:“那一点用处都没有吗?”

时铭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却见俞宿脑袋都垂下去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对于俞宿来说,做这个呼呼的动作也是鼓起勇气。

这孩子从小挨打,或许挨打之后被呼呼就是他的内心希望,却一直没能得到。

时铭的脚指头弹了一下。

话锋一转:“不过,生理上没用,心理上有补偿作用。”

俞宿猛然抬头,眼睛又亮了起来。

这小孩是在眼睛里头装了灯泡,一会儿打开,一会儿熄灭,变魔术吗?

但是眼睛亮晶晶的俞宿,比垂头丧气的可爱多了:“谢谢,好多了。”

俞宿一把抱住他的另一条腿:“那这里也要呼呼。”

切,嘴硬心软,就知道时铭肯定喜欢这一套,又被他看穿了吧!

“幼稚鬼。”时铭嫌弃,但没挣脱。

“有没有好一点,是不是不疼了?”俞宿却执着的追问。

“是是是,完全不疼了。”时铭拔出自己的小腿,翻身上床。

俞宿紧跟着爬上去,趴在时铭耳边说:“如果以后你再受伤,我都可以帮你呼呼。”

时铭揉了一下耳朵,把他推开些保持距离:“别咒我。”

俞宿这次也不失落,他笑眯眯的侧躺着,看着时铭的后脑勺。

就连时铭头顶那两个发漩,俞宿都觉得带着一种别扭的可爱。

室内暗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铭说了一句:“你受伤了,我也可以帮你。”

俞宿心头一跳:“帮我什么?”

“吹气……又肉麻又幼稚,适合你这种小屁孩。”

“时铭……刚才你为什么不说,卖卡都是为了我?只要你说出来,时阿姨就不会打你了。”

时铭冷哼道:“你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你家的事情吗?”

这件事解释起来太麻烦,一解释就不得不提到俞宿的家事,时铭才含糊其辞。

俞宿沉默下来,他确实不喜欢别人知道,因为每个知道的人,都会用同情的,怜悯的,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

那会让他想要狠狠一拳打上去,打碎他们的虚伪。

但是现在,俞宿忽然觉得自己不介意了。

时铭转身,被黑夜中亮晶晶的眼睛吓了一跳。

“你是狼吗,眼睛还会发光!”

俞宿一把抱住他:“时铭,你真好。”

“喂,放开!”

“不放,我要抱着你睡!”

“快撒手,不然我动手了。”

“呼呼呼~”

时铭烦躁得不行,却又没办法真得下狠手把他掰开,气得捏了捏装睡的小混蛋。

这才多久,之前那个害羞内向的小可爱去了哪里,居然开始耍赖皮了。

黑夜漫漫,熟睡的时铭显得比醒着的时候柔和许多。

俞宿却兴奋的睡不着觉,睁开的眼里反射着光芒。

他心想,就算时铭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如果他们能成为朋友就太好了。

不,他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第二天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时铭跟俞宿又亲密了许多。

吴玉梅心有愧疚,起早给两孩子买了肉包,时铭毫不客气,一个人就干掉了三个,又被他妈扔了个白眼。

吃过饭一块儿去上学,一个高,一个矮,八竿子打不着人的人并排走,二中的学生却习以为常了。

只有陆鸿飞备受打击,苦着脸说:“时哥,你今天怎么还跟俞宿一块儿来了?”

平时他都会骑着车去接时铭上学,虽然时铭从未坐过他的自行车后座,但陆鸿飞坚定认为总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一天。

就今天他车链条掉了,耽误了时间,结果就被俞宿乘虚而入了。

时铭一边翻书,一边淡淡说:“顺路。”

“哪儿顺路了,他家不是住另一个方向吗?”陆鸿飞立刻说。

时铭拿出书:“他昨天住我家。”

“什么?,他住你家!”陆鸿飞惊叫出声,引来全班注视。

这件事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陆鸿飞不能接受:“时哥,俞宿凭什么住你家,我都没住过你家,他凭什么啊?”

时铭冷了脸:“你管得着吗?”

他一凶,陆鸿飞的气势就弱了,委委屈屈的说:“我……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时铭敲了敲桌面。

陆鸿飞坐了下来,还是一脸不服气:“咱们俩小学就认识,你们才认识多久,是不是他一直缠着你,自己去的你家?”

时铭简直受不了他的聒噪:“我交朋友还需要通过你的同意?”

陆鸿飞苦着脸,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架势。

时铭觉得简直没眼看,都是要哭不哭的模样,人跟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你想当我最好的朋友是吧?”

陆鸿飞疯狂点头。

时铭:“那给你一个机会。”

“期末成绩考过我,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陆鸿飞惊呆了:“我,我怎么可能考过你。”

以前倒是有可能,但是现在时铭的成绩一飞冲天,都排进年纪前十了,他这个学渣就算偷考题也背不下来这个分。

时铭嗤笑道:“这个都做不到,就别叽叽歪歪。”

陆鸿飞吸了吸鼻子:“时哥,还有第二个机会吗?”

“有!”

“什么?你快告诉我,我绝对能做到。”

“从今天开始,在我耳边说话别超过三句。”

陆鸿飞一把捂住嘴。

终于耳根清净的时铭才算有时间翻开书继续学习,他可是要拿第一名奖金的人!

结果陆鸿飞只坚持了一节课,就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干了什么。

“哎,不行了,再不说话我就要死了。”

时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鸿飞脸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时哥,我真的没法不说话,我妈说了,我刚出生就喜欢说话,整天叭叭叭个没完。”

“你不让我说话,简直让我比死还难受。”

“这样吧,我不跟俞宿比了,你让我当最好第二个好朋友好不好?”

时铭扭过头,掏出两个纸团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其实他不讨厌陆鸿飞,陆鸿飞人挺好的,只可惜长了张嘴!

如果俞宿在这里,肯定会对陆鸿飞嗤之以鼻,并且表示不堪一击。

人的适应能力是无穷的,时铭一开始觉得身边坐着个话痨,脑门都要炸了。

现在陆鸿飞在那边叭叭叭的八卦,他都能状若无事的学习做作业。

期末考如约而来,这一次的第一名,时铭已经提前锁定!

或者说,他锁定了第一名的奖金!

二中自从立下志向赶超一中,就对期末考试特别重视,每周小测,每月大测,一度让二中学生被考试淹没。

学霸的天堂,学渣的地狱。

原本这一切跟时铭没啥关心,毕竟他是立志当大哥的男人。

可是现在,这就是他刷奖金的通道。

在考试前,时铭已经信心满满的向俞宿保证:“下周你就能凑够一千五。”

期末考也放在周五,考试之前,六班学习委员鼓起勇气,走到时铭课桌前。

“时铭,这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看得出来,前几次小考输给时铭这件事,已经给勤奋苦读的学习委员造成心理阴影。

时铭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已经输了五次。”

从他认真学习开始,年级排名在上升,班级排名一直是第一,毕竟六班是学渣班。

学习委员脸色大变,捏着拳头,哭着走了。

陆鸿飞忍不住说:“时哥,你好歹给学习委员留点面子,她一直是班级第一。”

“年级一百名,有什么好留面子的。”时铭冷漠无情。

他总不可能为了给学习委员留面子,去考第一百零一名吧,那可拿不到奖金。

比起记不住脸的学习委员,当然是对俞宿的承诺更重要。

陆鸿飞嘀咕:“不是她不用功,是一班二班三班太变态了……时哥,自从你上次考进年级第十,他们憋着一肚子不服气。”

“他们还造谣说你作弊,也不想想咱六班谁能帮你作弊。”

“时哥,勇敢干,让他们那群尖子生心服口服。”换考场的时候,陆鸿飞还大声喊道。

这一挑衅引来一群人的白眼,但陆鸿飞无所畏惧。

期末大考的待遇跟平时的小考不同,二中奉行“中考”标准,无比让这群准初三学生提前感受中考的氛围。

氛围不同,有些学生坐在陌生的位置上明显紧张,比如时铭左后方的那个,进考场之后一直在哆嗦。

时铭心态好,或者说有自信,脸色淡淡没变化。

期末考不考体育,主要是语文数学科学英语,再加一门开卷考的社会政治。

时铭穿书之前的记忆都丢了,但这段时间的集中复习效果显著,尤其是数学科学,用潘志强的话就是,这孩子一点就通。

相比起来,语文反倒是成了时铭的弱项,尤其是写作文老被扣分。

时铭的应对办法也简单,直接背诵优秀作文,从中摘录凑成一篇,这样做不会满分,但也不至于太差。

在学习上,时铭如有神助。

一边考试,一边算分,时铭估算自己拿第一名的可能性,毕竟时间太短,他也有弱项。

考英语的时候,别人都在头疼听力,这时候哑巴英语多,好多孩子口语不行。

时铭语文普通,英语倒是不错,这一度让语文老师痛心疾首,觉得这孩子最近的努力在歧视她语文,还问过好几次:时铭,你是不是不喜欢老师?

时铭做试卷的速度极快,是一种行云流水的自信,很快就开始写小作文。

就在这时,一个纸团扔到了时铭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