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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S市某私人医院。
姜温柠在病房前等着，低头刷着手机里的消息。
在她无暇注意的时候，微博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姜玟君和诸临风超有CP感”的话题。
[感觉君君超关注风风的]
[怎么办感觉他们如果起CP名都特别有宿命感]
[什么鬼，君临吗？]
[好霸气！我喜欢！]
[能不能别乱嗑？专注自家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拉CP？]
[额，明眼人都能从节目里看出来吧？去探班那个花絮里，两人的互动确实很甜很自然啊]
姜温柠把手机屏幕关掉，揉了揉太阳穴，往后倚靠在了病房边的墙上，很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有护士从远处走来：“姜小姐，有人拜访，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这家私人医院专门面向“特殊人群”——也就是所谓的名人或者有钱人，会来这里住院的多是长期和医院合作的“VIP”，医护对家属们也有一定的了解。
姜温柠应了一声，起身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来到了医院入门的大厅。
这种私人医院在晚上一般没什么人，她便一眼能看到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扭过头，许是知道自己是谁，扶了扶眼镜，拿出名片双手递过来：“你好，我是诸临风的经纪人，我叫张霖。”
姜温柠没吭声，抬手接过那张名片，垂眸看了一眼。
“我听说了今晚的事，向知情人打听了一下姜老师就医的医院，”张霖自顾自继续道，“请问姜老师现在……”
姜温柠眼皮一掀，轻声打断道：“贵司艺人参加综艺的目标难道是炒CP吗？”
张霖一怔，立刻道：“并不是，这次属于我们艺人的问题，我们会盯好网上的消息，不会让今晚的消息被传出来，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今晚的事是我没有注意到，我们这一方也有一定的责任，不过——”
姜温柠弯了弯眼睛，语气似乎比刚才客气一些：“大家没有炒CP的工作要求，真要传出类似的传闻，对女艺人的伤害尤其大，所以我希望贵司能处理一下这类说法。”
她看着温和，但话里的意思是这事儿不仅不能再继续下去，他们还需要率先“澄清”和处理相关的话题。
理论上诸临风和姜玟君有些CP传言对节目的传播也有一定的好处，但她如此坚决，显然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控制。
张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简单来说，这个似乎是姜玟君助理的女生希望他们诸临风这边别沾上她们的艺人。
……她好像也不只是个助理。
张霖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们会注意的，只不过现在说CP的几乎都是自发的行为，我们不好主动干涉。”
“当然，”姜温柠笑笑，表示理解，“有你这么说，我们这边会稍微放心一些。”
说完，她又拿起名片说了一句：“难为您特地来一趟，下次直接给我发微信就可以了……微信号和手机是一样的吧。”
“对。”这话意味着双方没什么需要再多说了，张霖点了点头，再次道，“今晚的事抱歉了。”
姜温柠摇了摇头：“当助理和经纪人的，有时候艺人任性起来确实很难办。”
她像是无意般提到：“……诸老师好像还挺会玩。”
张霖没应声。
无论是圈内还是圈外，艺人也有一些不愿公开的隐私，或者不会展现给大众的一面，姜玟君的身体问题是，诸临风这种私人生活显然也是。
姜温柠心下了然，像是不想追问这件事，脸上扯出了一个比方才深一些的笑容：“我听说张老师以前是今晨的经纪人，我对您以前带过的几个艺人印象很深，知道您经验老道，也不太担心今晚的事处理不好……总之，还得麻烦您。”
“客气了，我当不起老师，”看她没有追问的打算，张霖神情一松，也寒暄起来，“感谢你们的信任，我这边会尽可能处理好。”
姜温柠从善如流：“霖哥怎么想着从今晨到星逢来的。”
“与前公司理念不合，”张霖说，“也是常有的事。”
今晨娱乐以前是圈内两大巨头之一，但业内都知道今晨的管理混乱，这几年都在过度消耗自己在圈内的人脉资源和观众的好感，随着多位大咖不顾当年的情分纷纷离开公司签约别处，公司非但没有痛定思痛，改善经营，反而彻底摆烂，运作低质量的流量艺人，口碑一落千丈。
说“理念不合”已经是顾及前司的保守说法，受不了压榨和消耗才是真实原因，这一点圈内人懂的都懂。
姜温柠勾唇笑了笑：“也是，想来霖哥也是有追求的人。”
张霖正要回两句不敢当之类的话，又听到她开口道：“但按现在的情况，怕是麻烦一堆。”
张霖：“……”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有种图穷见匕的感觉。
“鸡蛋不用非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姜温柠笑笑：“我以前听行业里有些前辈这么说，好像挺有道理的。”
张霖扶了一下眼镜，附和了一句：“确实。”语气意味有些不明。
看着人离开，姜温柠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眼睛里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疲倦。
……确实笑不出来了。
但没等她扭头重新往病房走，不远处又响起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周梅连夜从饭局上赶了回来。
——能看出来今晚的饭局比较重要，她的打扮很正式，妆容精致完整，也看不出太多的岁月痕迹。
姜温柠停下了脚步。
周梅也看到站在医院大厅的姜温柠，眉梢一挑，步伐未变，径直开口：“诸临风的经纪人来过了？”
看来他们是碰上了。
但这段时间太短，能感觉到他们没有什么交流。
姜温柠“嗯”了一声：“您那边结束了？辛苦了。”
“直说吧，”周梅却道，“怎么回事？没看住她？”
姜温柠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我疏忽了。”
“之前以为是两人性格比较投缘，但诸临风……”她组织了一下措辞，“私底下有些不受控制。”
“不受控制？”
姜玟君的病房是固定的，周梅也不用问人，但现在脚步却顿了顿，扭头看向她：“你不知道莫默团队拒绝诸临风入组的事情吗？”
“……听说了。”
《音乐进行时》算是近期以来最大的一个综艺，还是那么临时又值得八卦的调动，圈内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事实上姜温柠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
“你既然知道，居然没有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怀疑诸临风有问题？”
周梅皱起了眉：“他的亲戚是星逢老总，进了星逢就开始挤占公司资源——黎决在莫默的团队里有影响力，而他这个人最恨小动作，诸临风早放出自己会进莫默组的消息结果临时变更，只怕后来也是他们找的营销号转移视线……姜温柠。”
姜温柠被点了名，怔了怔，很轻地应了声。
“那么多迹象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联系到诸临风的人品有问题，你连这种信号都读不到吗？”
“姜玟君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点难道有人比你这个姐姐更了解吗？”
周梅虽然从进来开始就是雷厉风行的态度，但可能是饭局确实消耗了不少精力，加之在医院，语气也偏淡——直到这一连串逼问，语气才陡然尖锐起来。
姜温柠的脸色一点点发白。
电梯到了指定的楼层，发出了很清晰的“滴”声。
周梅率先走出了电梯，姜温柠稍后几秒，在电梯门闭合前，才走出去。
“抱歉。”
还有她的声音。
周梅顿住，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微凝固，片刻才叹了口气：“你怎么和他经纪人说的？”
“他是来道歉的，”姜温柠回，“承诺会注意网上的动态，删掉可能出现的照片……我还让他把CP相关的东西都清掉了。”
“……确实。”
周梅终于点了头：“有今晚的事，和诸临风继续产生交集，对君君的那边的形象而言是一个隐患，这种时候没必要顾及节目组。”
随意出入的酒吧，当红女爱豆和男偶像私下聚会，并且饮酒甚至进了医院。
这件事一旦传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但周梅很快又开口：“但是，张霖的保证也不能全信。”
姜温柠抿了抿唇：“是吗？”
“他如果有能力掌控自己的艺人，那么这一系列事情前后可能由他出谋划策，他如果没这个能力，”周梅眯起眼睛，“那他的保证也没有用。”
“……这样。”
话说到这，两人已经到了姜玟君的病房前。
医生也刚好从里面出来。
“送来得及时，没什么大事，住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你们得注意，她康复也只有几年，过量酗酒危害很大。”医生朝两人点了点头，开始说起姜玟君的病情，“至于她的体质状况，你们比我清楚一些。”
“我们知道了。”
周梅微微颔首：“谢谢医生。”
说完，医生就转身离开了这层楼。
母女俩没有进去，仍然站在原地。
“你也听到了，”周梅吸了口气，“哪怕这几年已经调养得不错了，但她毕竟住了十几年的医院，我瞒下这件事，是不想让人为了探究这件事而忽略重点，也是她提的要求。”
姜玟君在外是活泼开朗又很健康的形象，几乎没人知道她很长一段时间以医院为家。
周梅清楚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人们固然会同情姜玟君，“励志故事”会为她带来热度，但也会成为她的标签，无益于之后的发展。
而姜玟君本人也十分要强。
“藏好自己的过去，努力发展到能够轻描淡写说出这段过往的程度，她必须做得其他人更多，”周梅说，“不容懈怠。”
“但是……”
姜温柠抿了抿唇，直言：“她……其实很孤独吧。”
周梅微怔。
“君君一直在住院，没有交朋友的机会，助理很快会被换掉，您也很忙，无暇关心她——她本人远没有这个人设来得勇敢……心里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了解的感受。”
姜温柠说：“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纯粹的商品或者长期投资的项目。”
她说完，忍不住看了一眼病房头顶的铭牌。
姜玟君转过好几次院，呆的时间最长的就是这家医院。
铭牌的金属光泽很冰冷，在走廊的光照中，模糊地反射出两道有些扭曲模糊的人影。
就在这时，姜温柠听到周梅的声音——
“你是这么想的吗？”
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姜温柠意识到这是周梅不常用的语气，扭过头便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她对周梅的印象和周梅的眼神一样——严厉也自我。
这位已经走到经济总监位置上的女强人此刻看着自己另外一个女儿，缓缓蹙起眉，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理解：“所以，你在京影念书却不当演员，也不愿意承担其他重要的工作，是因为你希望有个人来了解你的感受，是因为你脆弱得无法严格要求自己？”
姜温柠：“……”
姜温柠：“我……”不是。
周梅直接道：“你不用再当这个助理了，我这两天会找公司的其他人过来。”
姜温柠浑身一僵，神色几变，最后只是说了句：“……好。”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为自己的疏忽找补才说了刚才的话，但我不会把这些事都算在你和其他人那儿。”
周梅继续道：“君君自己说想当艺人，我也告诉过她当一个艺人要做到什么，这一次是她背着工作人员自己出去玩，自己也要负一定的责任，至于你——”
周梅揉了揉眉心，才再度看向她：“你现在不想为这个工作负责，做不了这些事。”
姜温柠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
直到离开，她都没有再开口。
但周梅又说了最后两句话。
“我知道你可能想说自己还有别的工作所以看不过来，但场务那个工作真的是你想做的？”
“不管选择什么生活都要付出代价，逃避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