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等温琰醒来,田妮娇在外面的厨房忙活,洗衣机嗡嗡嗡嗡的转着。
田妮娇见到温琰起床,便对她说:“你昨晚发烧了,早上也睡得迷迷糊糊的,天没亮纬爷特地叫了个医生到你屋里来看你,说情况是正常的,是伤口在发炎,烧退了就行了。”
温琰嗯了一声,想起昨夜在意识模糊中跟伍明纬的相处,她心跳快了好几拍。
“还好你昨晚发烧了,不然我还害怕昨晚你跟我男朋友发生什么呢,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田妮娇嗔怪,她发现了,伍明纬对温琰是与众不同的。
“高中同学。”温琰回答,“还是不同班。”
田妮娇收紧眼角,白眼冷斥道:“那他昨晚专门把派出所里的值班换了,也要留下来给你守夜。你们这高中同学的友谊还真牢固。我高中同学上次见到我被人按头吸毒,都没说上来帮我一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是吗?”温琰终于意识到,昨晚伍明纬故意起心来陪她过夜,是怕她身上的伤口疼,更怕她经历过被抢匪垂涎的可怕事件,心里有阴影。
她有多胆小,他最了解了。
学生时代,被他使坏的亲一下,她都会怕得要从那双眼波明,黛眉轻的杏眼里掉出眼泪来。
“他人呢?”温琰问。
“走了,早上接到报警,边境上有人贩毒,他们出警去了。也许好几天都不回来。”
田妮娇回答,真心觉得有人早上报的这个警报得真好,不然破镜真要重圆了。
心里万般提防着温琰,田妮娇又说:“他跟我说了,等你不反复发烧了,他会让他家里申请私人航线,派直升机来接你回大城市。感动吗?温医生,咱们纬爷直升机都给你派上了。”
温琰不再说话。
原来他心里是想她快点走。
棉石县的雨季很长,每天的天气都是暴雨袭城。
伍明纬一去一个礼拜都没回来。
每天从早到晚,雨声都稀里哗啦的响在人的耳边。
热带风暴盘旋在边境上肆虐,空气反而不会因为下雨而变得清凉,只会愈发的潮湿跟闷燥。
田妮娇细心照顾了温琰整个礼拜,等她腿伤差不多好完的这天,伍家真的安排了直升飞机到棉石县来接温琰回北城。
负责来接人的是伍明纬的特别助理,孟渡。
以前温琰见过他,被伍明纬带去伍家别墅住的时候,孟渡在伍家等他们来,给他们安排好的膳食跟游戏项目。
当时,温琰才二十岁出头,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后来他们分手,温琰就再也没有去过伍家做客。
孟渡瞧着眼前身材高挑,气质温婉的窈窕淑女,快认不出来了,以前那个怯怯懦懦跟在伍明纬身边的小姑娘不见了。
有胆量到这种边境上来做义诊的女孩应该心里是充满各种韧劲的。
“温医生,你好,许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孟渡客套的问。
“你好,孟先生。”温琰带着自己的行李,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被孟渡领着,去了县里一块开阔的平地,那是伍家的直升飞机降落的地点。
“温医生这次受惊了,走吧,我带你回北城。医院方面,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你这段时间的缺席绝对不会影响你的事业的。教授跟科室主任两边,我都已经跟他们知会过了,温医生这次回去大可放心,一切如常。”
孟渡已经照自家少爷吩咐,把温琰现在在北城的生活轨迹都掌握了。
挺好的,刚读完医学专硕研究生,在北城一个三甲医院当住院医生,坚持完这段过渡时期,工作经验满两年,即可报考主治医生,当上主治医生就算是熬出头了。
顿了顿,孟渡又温声道:“你在北清大有个学姐,叫司徒佳,她是心理学专业的,在北城有个还不错的的私人诊所,听说这次你在棉石县遇上困难,等你回北城后,她想要找时间跟你聊聊。”
孟渡这番话,就是已经给温琰在北城找好了资深心理医生的意思。
他想得无比的周到,深怕她之后的工作跟生活因为这趟边境义诊而发生任何不好的改变。
“谢谢。等我回去再说吧。”温琰礼貌的言谢,在孟渡的引领下,上了直升飞机。
螺旋桨发出升空的巨大噪音。
视野所见全是远离的缩小。
温琰在这个下午离开这个陌生的边境小城。
随着飞机不断的在空中垂直升高,小城的建筑跟庄稼,街道汇拢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个点。
温琰想着跟伍明纬在这个炎热的小城里偶然重遇后发生的一切,那些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她都清楚的在心底复习。
她觉得他变了,但是又没变。
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不会在一起了。
因为不一样的人不能在一起。
他家世显赫,恣意浪荡,他可以在城市的绚烂霓虹里散漫徜徉;亦可以在边境的荒蛮艰险中恣意驰骋。
伍明纬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人。
他想要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
可是出身普通的温琰却永远只能乖乖埋头写卷子,赶论文,做实验,卷科研。
飞机落地北城以后,孟渡派车,将温琰送到她在北城的住所,她住上班医院的宿舍楼。
在宿舍楼下,孟渡恭敬的跟她告别。
“温医生,再见。之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这是我的名片。”孟渡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
裕盛集团总经理。孟渡。
这只是伍氏财阀旗下一家公司而已。
“嗯,谢谢孟经理。”虽然,觉得之后也许没有联系的必要,温琰也把名片收下了,这是一个礼貌,也是一个尊重。
转身要离开之前,她才对孟渡说:“也请孟经理帮我谢谢伍明纬。”
她知道,孟渡只是听差办事的,安排直升飞机到边境去接她回来,帮她在上班的医院做疏通,甚至还在北城替她找好心理医生,让她这趟历险所受到的伤害被降到最低,都是伍明纬为她考虑的周到。
真是可惜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从来没对她这么好过,到现在分开了,反而为她考虑得面面俱到。
温琰想着,带着行李回到医院的宿舍。
宿舍里没人,室友吴盈云去上班了。
她找了宿舍里放的医疗箱,拆开自己的伤口绷带,查看小腿的伤势,愈合得不错,已经在结痂了,好得很快。
温琰用酒精跟碘伏做了消毒以后,就没再上绷带了,就那么等那块伤口裸露着。
她踱步到窗边,看见医院里绿树成荫的院坝,不远处是住院跟门诊大楼。
几十层的高耸建筑里,医生,护士,病人人头攒动的忙碌着。
今天不过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温琰回来了,以后过的都会是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天。
她会很快回到本来的生活,没有伍明纬的生活。
吴盈云知道温琰回来了,口吻热情的给她打电话:“温琰,你回来啦?怎么样,腿伤好了没?晚上科室里几个人要一起聚餐,我们去吃小龙虾吧,我请客好了。这段时间你不在,大家都在担心你,你现在终于回来了。”
温琰微笑着应:“好啊,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啊呀,都别提了,这次咱们运气真是不好,下次千万别再去那个地方了。”吴盈云心有余悸的说。
“嗯。”温琰想,下次,还有下次吗。
她想起伍明纬在棉石县过的日子,住的房子,交的女朋友,心脏就会忍不住抽疼。
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此生都要一直耗在那个落后又荒蛮的边境小城吗。
“你先在宿舍休息一下,等我下班了,跟卓悦他们来找你。”
“好。”
温琰的生活从抵达北城,跟医院里的同事去吃的这一顿聚餐开始,正式回复正轨。
饭桌上,同事们问起温琰这趟历险,听说有个长得特别帅的男警察帮她抓到了那些试图对她不轨的罪犯。
大家就此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还是咱们人民警察好啊。”
“对,打击罪犯,刚正勇猛,是正义的化身,跟我们医生救死扶伤的使命一样神圣。”
“诶,上次吴盈云还一个劲的说这个警察特别帅是吧?”
“有没有照片啊,我们瞅瞅。”
结果吴盈云真的有照片,拿出来发到群里。是伍明纬穿深蓝警服的照片。
“我操!怎么能这么帅,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在那种走私贩毒猖獗的西南边境上当警察,不会吧?”
“缉毒很危险的,上次送到咱们医院来那个被抽手筋脚筋的,就是缉毒警啊,被毒贩恶性报复了。”
“他这面相怎么有点面熟,是不是那谁啊?”
“晟铭财团的小儿子?救命,这么有钱的公子爷在边境上当警察,也太有理想了吧。”
他们热烈议论的时候,温琰就静静的听着,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慢吞吞的剥虾。
虾肉放进嘴里,她细嚼慢咽。
这个季节是吃小龙虾的最好时节,新鲜虾肉无比清甜。
他们几个人不太能吃辣,点的是蒜蓉味道的,他们几个住院医生以前在医院里太忙太累,熬一段时间以后,但凡找到空闲,都会来这个馆子犒劳自己一番。
温琰觉得这里的菜式很合胃口,有好几次,她到这里来都会吃两碗饭,平时,她在医院食堂也就上一碗饭的量。
可是,今天,听他们聊着伍明纬,她还没开始吃饭,光剥了几个虾肉进嘴里,就感到已经饱了。
她只当是水土不服了。刚从棉石县回来,她状态还没调整好。
晚上,回到宿舍,温琰一颗心还是坠着,像是被人剜出来,丢在水里了,随着水波载浮载沉的,有什么感受,完全不由她做主。
她想起当初是她跟伍明纬提的分手,可是她真没想过,分完手以后,他过的是那样的日子。
温琰说不心疼他,是假的。
吴盈云跟她聊起上次跟他们一起去棉石县做义诊的两个男同事,因为在那种危机事件中没能为她们两个弱质女流出头,回来后自感羞愧,主动跟医院申请调到其他院区去了。
其中一个男同事叫于涔,他之前本来还在追温琰来着。
一起同期在医院当住院医生,他总给温琰买奶茶,咖啡,算好她休息的时间,请她去看电影,打电玩。
但那只是太平时代的喜欢,大城市里治安好,处处太平,男人们都凹着体贴绅士的人设。
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荒山野岭,就露出本性了,危难时分,通常想到的都是自己,他们是外科医生,要拿手术刀。
那个晚上,一旦被那三个悍匪废了手,这辈子寒窗苦读的时间就全部白费了。
“还好你之前没有答应那个于涔跟他在一起,他这人真的太虚伪了,在医院里还有去棉石做援助的时候,对你多好,天天嘘寒问暖的,结果到了关键时刻,我呸!”吴盈云嗤声骂。
“所以啊,其实单着也好,把时间浪费在渣男身上,还不如单身呢。”
吴盈云感叹,她是单身,温琰也是单身。
温琰浅笑着说:“其实以前我就觉得他这人不行,所以从来都没答应跟他一起出去。”
“你怎么看出他不行的?意思你以前见过行的?”吴盈云问。
肯定得有参照物,见过好的,才能一眼识出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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