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礼出差归来江海的这一晚，是属于朋友的。
属于大吃大喝，谈八卦，聊明星，幻想恋爱，唱歌和拥抱。
晚上漆敏讷喝了酒，拍着胸脯说要包养鞠礼。
被鞠礼摸头杀按了回去：“还是以后姐姐罩你吧。”
幸福的漆敏讷抱着鞠秘书的腰，心想：这么细的腰，她这个女人搂着都觉得好喜欢，老板一定睡觉都要美醒。
真幸福啊。
尽兴的聚会后，仍是按部就班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鞠礼就看到了《兵王》电影的宣传，不得不感叹大家日夜兼程，效率真的太高了。
早上8点她便开车来到子公司，将邮件读过，快速完成了身为总裁秘书的工作。
员工们陆陆续续抵达，发现鞠礼早已到了，都不禁有些吃惊。
怪不得人家小姐姐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她们还睡觉的时候，人家都干完一轮了。
今天很重要，十点半有立项会。
这次的会议，可以称得上占礼第一次正式会议。
上一次时，大家阳奉阴违，想尽各种办法瞒着鞠礼，不想让这位新领导知道她们真实的工作进度。
现在却截然不同了，他们要来一场认真的会议，
会议开始前，大家逐渐入座。
仍旧是欧朝年和鞠礼各据长桌两边，其他人随意入座。
每个人面上都有年少轻狂，在华夏国经济大发展期间成长起来的孩子们，脸上有独特的气质。
更自我，更自信，是有个性的一代人。
他们不信仰权威，缺少阶级意识，更信奉有能者，以及自己。
浸淫在娱乐行业中，更赋予了他们张扬的外显性格。
他们表情丰富，外向，也有不切实际的浪漫。
鞠礼其实很喜欢他们，却也明白他们魅力所在，正也使得他们不易驯服。
所以她并不敢有所怠慢，仍把持着自己的谨慎，与这些看起来有点可爱的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坐在对面的欧朝年，与鞠礼的心态截然不同。
他跟自己的小团队磨合了许多年，很清楚这帮孩子们的不逊有多令人头大。
比他小十岁的年轻人，也敢梗着脖子对他这个领导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既恨他们随时准备甩手辞职的‘熊’，又爱惜他们的才华和胆识。
作为领导，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尝试着驯服一段时间后，他也放弃了调教他们，更多的是以利诱之。
他想，他这个老家伙虽然油滑的多，却也懂得审时度势，其实是相比之下较易被驯服的人。
跟团队折腾了很长时间，被团队员工们一哭二闹三上吊折磨过的他，倒有些期待，鞠礼要如何让这些‘谁也不服，觉得自己最厉害’的年轻人，听从她的决定。
要知道，你只有令其他人完全心服口服，才可能热情满满毫无怨言的工作。
电视剧这种随机性很强，没有硬性标准的产品的制作，真的很看从业者的热爱程度和投入程度。
电影、电视剧制作团队，可以说是最难管理的团队了。
想到这里，他捏着咖啡喝了一口。
突然想到，如果鞠礼面对团队东一言西一语的不配合，流露出为难和不知所措时，他或许可以帮她一把。
——也算扳回一局，不至于事事被她压一头，每每面对她时总觉心虚气短。
想至此，他好整以暇的期待了起来。
……
会议主持仍然由陈梦担任，介绍会议立题后，她甚至规划了每个人汇报的时间不得超过10分钟。
每个人汇报之后，会停顿5分钟给大家消化了解和问问题。
这样，整场会议就严格控制在2个小时内。
陈梦作会议主持，规划感很强，目标清晰，流程非常明确，这份专业和认真让鞠礼朝着她点了点头，给与了认可。
陈梦心里砰砰砰跳了阵，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改善自己在鞠礼这个新领导心目中的形象。
想至此，她更加打起精神。
策划梁笑笑的立题是都市律师剧，slogan是律师良心与律师钱包的终极之战。
鞠礼问：
“体现这样核心内容的女主角，她的人生冲突是什么？她要完成的人物弧光是什么？”
梁笑笑陷入了沉思，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立题不够完整的部分。
而这个部分，甚至可能成为这个立题中最亮眼，或者最拖后腿的部分。
思考满5分钟后，陈梦开始推进会议。
另一个策划葛佳楠开始介绍时，樊牛牛左手压着自己的那份立项策划书，一边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葛佳楠介绍内容中的亮点，和令她疑惑的地方，她一边焦虑担心。
虽然在今天之前，樊牛牛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鞠礼弹语音，沟通这份立项书，但……真的能得到大家全票通过吗？
她心里没谱。
一个没证明过自己的人，对自己是没有信心的，哪怕性格奔放如樊牛牛。
但……鞠礼一直很笃定，很胸有成竹。
或许……真的没问题？
不知第几次深呼吸，樊牛牛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她不能输在介绍环节，她得让自己保持冷静，要思维清晰，情绪饱满！
接下来，每一个人介绍结束，鞠礼都会认真跟对方讨论。
她面前的本子上，已经勾勾画画写了很多东西，显示着她有认真倾听每个人的每句话。
而她提出问题，也不是简单的质疑，往往是先夸奖对方内容中优秀的部分，让对方情绪愉悦的感觉到她的真诚和认同后，再以一个谦虚的态度，与对方讨论。
虽然角度总是犀利，却一直在某个度里，未曾触怒谁。
反而在这个过程中，让众人感受到了鞠礼的权威，和她的认真与专业。
到后面几个人汇报介绍时，他们讲完后，甚至会本能的先朝着鞠礼看去。
以眼神征求鞠礼的意见，渴望得到鞠礼的认可。
鞠礼也从未让任何人失望，她总能找到最让这些汇报着得意的地方，可见她不仅认真听了汇报。
还在这个过程中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听对方的声音，以寻找对方在讲哪部分时最为中气十足。
一边寻找内容亮点，一边思考问题所在，还要关注汇报者的情绪。
她疯狂喝着专注力保温杯里的水，且在会议中服用了八分之一粒点亮大脑的奶片。
对她来说，这个会议是真正意义上的立威会，非常重要。
最后一个人汇报前，是第二次的中场休息。
上完卫生间，回到会议室后，鞠礼发现每个人都在看自己的文件，写写画画，根据其他人的反馈，做着修正。
气氛非常严谨认真。
她悄悄深吸一口气，至今为止，她想要做到的效果，都达成了。
坐在长桌另一边的欧朝年喝了一口矿泉水，此刻再看鞠礼时，他眼神有些闪烁。
对面这个女人，办事太舍得下血本了。
耗费这么大精力，顾全每一个人、每个细节的情绪和思维，几乎做到引导其他人的思路和情绪，其实是有点恐怖的。
当然，在他看来也没必要。
但……又真的有些令人生畏。
垂眸收敛情绪，他捏着矿泉水瓶把玩了一会。
发现自己面对战斗力如此之强，斗志又如此昂扬的女人，真的会逐渐丧失与她对抗的欲望。
就像心中本来有个小火花，跃跃欲试想跟波浪斗一斗，却突然发现，对方是惊天大浪。
他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烧一烧的斗志。
……
休息的最后一分钟，鞠礼朝着望过来的樊牛牛笑笑。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胸有成竹，淡定的不得了——就像她对樊牛牛有绝对的信心。
当然也可能是对她自己帮樊牛牛搞出来的立题有信心。
总之，樊牛牛觉得自己还是受到了一点鼓舞的。
陈梦终于开口请大家的注意力回到会议上，推进会议议程，请樊牛牛开始她的表演。
先是听从鞠礼的建议，朝着与会所有人进行一次眼神交流，随即，樊牛牛才收回视线在自己手中的文件上，开始了自己的介绍。
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份樊牛牛立题ppt的复印件，他们一边看着ppt上的梗概，一边认真听着对方详细的解释，时而露出疑惑表情，时而点点头。
欧朝年阅读这份ppt时，并未在意页脚备注的‘某某资料由梁笑笑提供’‘某某结论为陈梦帮忙总结’‘某某数据由葛佳楠支持’之类的内容。
这些涵盖了占礼团队每个员工的感谢备注，对于欧朝年来说是无用信息，他只目光扫过，便忽略了。
樊牛牛的立题是古典仙侠群戏，主打热血，友谊，师门情谊，爱情和追寻力量与真理的励志内容。
她列举了近几年这类内容的长盛不衰，每一年基本上都有一部相近题材的剧是大热的。
而且深受年轻人喜爱。
根据樊牛牛的市场调研，也有一个结论是跟她的内容相契合的——
那就是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对今年的市场调研后发现，在筹备、已开机、待上映的项目，有大女主古装剧，有职场剧，有男性热血剧等，但是缺少顶梁的倾向女性视角，不排斥男性视角的古装群戏。
根据热元素分析表明，女性并不排斥热血、友谊、励志、忠诚这些元素，也并非只爱看言情。
现代女性受教育程度高，接触社会层次深，对多层情感和多元未来及生活的需求是很强的。
“所以，我们要与时俱进的做更丰富的内容，去满足新生代女性用户的需求。”樊牛牛说罢，朝着众人点了点头。
介绍的过程，其实是逐渐沉浸的过程，说了一阵后她已经不紧张了。
到最后一个字落定，她甚至觉得浑身舒畅，意犹未尽。
大家一齐点了点头，接着低头开始复看她的ppt，寻找自己想聊天的细节。
仍然是鞠礼先开口，这一回，她仍现进行了很详细的正向点评，夸的很中肯。
樊牛牛忙道谢，心道：
老大，这都是咱俩一齐弄出来的，甚至主要提纲和方向，以及修正，都是老大你做的，这怎么听着都像是自夸啊。
鞠礼又问了樊牛牛两个问题，语气里没有任何否定成分，只是细节问询。
欧朝年便从这话头中听出了鞠礼的意思，对方是很倾向樊牛牛这个立题了。
果然，接着便听鞠礼道：
“咱们所有人的立题都汇报介绍了，我这边倾向樊牛牛的古装仙侠群戏立题，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发表下意见。”
欧朝年微微敛眸，心道，樊牛牛是鞠礼带来的，现在她明着支持樊牛牛，必然会激发其他员工的不满。
大家哪怕对樊牛牛的内容是暗暗认同的，只怕也会觉得鞠礼在护短。
这种反抗情绪一生出来，恐怕很难公正顺从的去谈事情。
这个头没开好，今天有好戏看了。
鞠礼到底还是太嫩。
这样想着，他已经开始琢磨起，一会儿如何帮鞠礼打圆场。
心里默默生出点优越感来，鞠礼到底还是太嫩了。
鞠礼想支持的内容，不应该让樊牛牛来提出，而应该用陈梦或者他手下其他人。
避嫌还是要避的啊，现在鞠礼的团队和他欧朝年的团队，看似是融合了，实际上可还差的远着呢。
于是，众人的讨论开始了。
令欧朝年有些意外的，是最先开口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樊牛牛自己。
她一开口就是道歉：
“对不起，其实我个人对这个ppt的贡献，并不是特别高。因为同事们应该也知道，在此之前，我并不是完全对此专业的。”
“……”欧朝年皱了皱眉，怎么还自曝其短上了？
“能做出一个立题ppt来，真正付出努力的，其实是每个帮助我的同事。”樊牛牛语气非常诚恳，她这个语气，练了好久。
鞠礼反复帮她调整过，声音要压低，语速要减慢，眼神要真诚，不能笑……她真的觉得，自己不是来给鞠礼当手下的。
她简直是个演员啊她！
“从这个ppt的页脚也能看出来，每一页内容的提供者，都是在座的各位。我自己其实没有能力做出这个东西。”
樊牛牛目光扫过众人，也瞧了眼鞠礼。
却见鞠老大此刻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仿佛第一次发现文件中的数据、资料等，是团队其他人提供的一般——
这个立题开始做之前，就是鞠礼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自己不懂的，不用去网上找，全问团队里其他人要。
一切，都在鞠礼的安排和规划范围内啊。
樊牛牛在心底大叫：老大，不要再装‘不知道’了，你现在就应该露出总导演般的睥睨眼神啊！
“这个立项其实是大家一起做的。”说罢，樊牛牛低头在ppt的落款上，认真写下了其他几个人的名字。
幸好大家名字笔划都不多。
鞠礼眉心皱了皱眉，觉得樊牛牛这部分演的不好，情绪有点过了。
“……”其他人翻动樊牛牛的立题ppt，开始数自己名字在这份文件里，出现了多少次。
出现次数多的，暗暗得意，觉得这个被鞠礼认可的ppt，百分之八十都是自己做的，四舍五入就是自己做的。
出现没有第一多的，也至少能在里面看到四五次自己的名字。
樊牛牛可以说是非常不吝啬于给他们署名啦，这ppt简直是个表彰文件。
那些原本是有一点的叛逆情绪，和反抗意识，逐渐在寻找自己名字的过程中，消弭掉。
名字出现最多次的梁笑笑，甚至还得意了起来，直接开口表示：
“牛牛这个ppt做的的确很好，我认同。”
然后，欧朝年惊讶的发现：
梁笑笑带头后，自己的刺头手下们，居然都很淡定的接受了鞠礼的倾向性。
即便有一点异议的，总结陈词也是‘虽然我有点担心，但是这个立题的确不错’。
“……”欧朝年眼睛闪了闪，低头又朝着这份ppt看了一遍。
此次，他终于认真看了下每一页末尾，所附注的‘某某资料由某某提供’的字样群。
再回想方才樊牛牛的话，和她的行为，瞬间感受到了一丝作秀痕迹。
他恍然大悟，心底里超大声叹了句‘我擦！’。
怪不得鞠礼一点不慌，原来……在樊牛牛的ppt制作阶段，就已经想好了？
所以，鞠礼其实是让樊牛牛冲锋陷阵，她在后面出谋划策。
然后让占礼整个团队给她提供市场分析和各种资料，之后做出一个特别靠谱的立题ppt。
再在一个看起来是一人一个立题的会议中，筛选出最优一个，作为占礼创业第一个电视剧项目。
可实际上，在详尽到每一步细节都拿捏到位的前提条件下，樊牛牛的立题，就是个内定选项啊。
欧朝年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当你发现自己曾准备与之为敌的人，是个心思如此细腻，走一步要先提前谋定十几步的女人时，很难不觉得后怕。
也许团队的员工们不够成熟，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心存天真，尚读不懂这件事中，鞠礼所埋的伏笔。
更无法理解鞠礼要做到这一切，需要运筹帷幄到怎样程度。
可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却很清楚，太难了。
要极大提高自己布局的成功率，这过程中每一个细小的选择，都至关重要。
甚至是樊牛牛的介绍发言稿，以及表情态度。
后面的总结，欧朝年也表达了对樊牛牛立题的认同。
到会议结束前，他都有点走神。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鞠礼拍了拍他：
“下午一起去总部开高层例会。”
“……好。”他抬头朝着她点了点头。
欧朝年很想拍个马屁夸夸她的智谋，但又猛然想起一句话‘看破不说破’。
毕竟，鞠总不一定愿意让别人看透她的狡猾。
不是说，女人都希望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可爱而善良的吗？
于是，他终于压制住了自己想吹捧对方一番的心情。
要表明自己的服从态度，不急于一时。
直到回到自己办公室，整理上午开会的思绪时，欧朝年都有些心绪难平。
而樊牛牛，在拿着鞠礼给的‘活动资金’请同事们喝咖啡后。
她悄悄走进鞠礼办公室，随即擦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朝着对方竖起大拇指：
“老大，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