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抿着唇望着鞠礼的表情,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仅仅是试探,而是很认真的在跟她谈条件。
一个得到偌大提升的人,居然还敢跟她开口要更多。
她不知道该说鞠礼胆大,还是该说鞠礼贪心。
但这件事实在不是小事,ann想了想,低头点亮手机,随机将之拿起,对鞠礼说了句:“接个电话。”
说罢点了点头,便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鞠礼坐在椅子里,直到ann离开,才深吸一口气,双拳攥了攥,让自己显出几分紧张的情绪来。
只要你提出要求,就有被拒绝的可能。
甚至说不定会激怒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有些事,却是不争取不行。
她想的很明白,该开口的,也不能因为害怕,就退缩。
暂时能做的,就是等待。
如此想着,她转头看向玻璃墙外,ann正在背对着她通电话,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向角落。
……
……
实际上,ann的手机上自然没有突然出现任何来电。
可面对鞠礼的要求,她必须离开办公室。
首先得晾一下鞠礼,在这样的对话中,如果太快回复,无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是不明智的。
淡着脸不很客气的以接电话为由离开,将鞠礼一个人丢在办公室里,这也是一种心理层面的博弈。
按常理推断,此时此刻鞠礼该是很忐忑的。
极可能不等ann开口答复,当ann再回到办公室时,鞠礼就主动提出收回自己的话。
因为一个人被晾着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不断乱想。
这个乱想当然主要是往坏的层面上想。
只要鞠礼感到害怕了,担心搞砸一切,那ann就在这场无形的博弈中,取得了胜利。
大家相安无事,ann说两句漂亮话,让鞠礼安分的在三份协议上签字,这事儿就算完成了。
剩下的,就是鞠礼的工作,与别人无关。
这是ann临时离开办公室的第一层意思。
第二层,则是她真的要给钟立言打个电话。
关于鞠礼提出的要求,ann是没办法全权做主的,最终决议,必须跟老板商量沟通。
当钟立言听到ann描述鞠礼反应后,他陷入了沉默。
他就像一位渴望孩子成长,又害怕孩子受苦的老父亲。
一边看着这复杂世界里的人给鞠礼出难题,一边欣赏小家伙的反应,等待着她再次提供的惊喜。
可这层期待中,还充满了忐忑,只怕她真的受了挫折。
心情浮动,又兴致勃勃。
半晌,他既没有如ann想象中那样不高兴,也没有像她任命鞠礼这样年轻的秘书,去管一整个子公司那般,表现干脆的放权。
他只淡然问了一句:
“鞠礼的理由是什么?”
“……我还没有问。”ann皱了皱眉。
“问清楚,然后再议。”钟立言说罢,便挂了电话。
“……”ann站在空无一人走廊的窗边,望着窗外新天地的风景,沉思了一会儿,才转身挪步。
推门走进自己办公室后,ann的表情很沉,透着几分威压。
这显示着,她对于鞠礼的‘无理要求’,是很不悦的——
不管是否真不悦,都得摆出这个态度。
直到在椅子上坐定,她才再次正视对面坐着的小秘书。
却见对方一派淡然,显然并没有被她吓到。
Ann并不知道鞠礼现在掌心都是汗。
盯着鞠礼看了一会儿,在沉默中最后向鞠礼试压后,她才淡然开口:
“公司从你入职开始,一直在不拘一格提拔你,半年时间提升至副总监,已经是行业中绝无仅有了。”
“……”鞠礼只淡淡点头,并不急着开口。
Ann目光始终盯着鞠礼,仿佛在竭尽全力从对面坐着的年轻女人面上寻找裂缝。
半晌,她才接着道:
“公司两千余员工,如果给你不合适的提升,也是有违公平原则的,只怕其他员工们会有异议。这也是我作为hr,需要考虑的元素,希望你能理解。”
鞠礼点了点头,仍只回望着,并不开口。
“关于你的提议,如果单说我的意见的话,是不可能通过的。”ann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鞠礼,停顿间并不开口。
在这个时候,按理说鞠礼应该询问一句“然后呢?”或者开口继续争取,亦或者立即表态收回自己的话。
可鞠礼竟还是没插话。
Ann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她的谈话步调,再次被鞠礼打乱了。
这个年轻秘书的意志力太坚强了,居然这么捱的住。
此刻如果与鞠礼交锋数次,次次灰头土脸落败梁晓彤在场,恐怕会哭着劝ann一句,让她不要再试探,也不要再玩心理战了。
直接有啥说啥吧,也省的白费力气、浪费时间。
Ann却并不熟悉鞠礼为人,仍在拿捏着自己的语速和表情,淡着脸,在气势上压制着鞠礼。
但奈何鞠礼比她还淡定,抿着唇摆明了等对方把话说完的姿态。
Ann只得自己接自己的话:
“但老板惜才,我也只得再多问几句。”
鞠礼终于动了,她也不想让气氛太僵,应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你要从经理级别直接跳到总监级别,总要有一个能服众的理由,它是什么?”ann微微颦眉,缓声问她,姿态间自然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要知道,整个占云几千人的规模,总监也没有超过20个——其中包括好几个独立制片人。
她一个23岁的秘书当总监,给谁听了,不得质疑下?
鞠礼垂眸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这才坐直身体,朗声道:
“公司要我去管子公司,说明子公司有需要管理的理由。这是公司需要我,而非我主动向公司提出过激要求。”
Ann皱了皱眉,觉得鞠礼这话说的有些张狂,但她并没有打断对方,只沉默继续听着。
“而要我管住其他人,在两件事上,必须让整个团队都无话可说。一个是基础工资必须高于团队所有人,一个是职级必须不低于其他所有人。我本来已经在年龄上占弱势,若在其他2点上再弱于他人,必然增加我管理的难度。”鞠礼并不是开口胡诌,这些都是有依据的。
一个公司对一个人的看重程度,往往都体现在工资和级别上。
她这两项指标如果扛不住,必然让其他人觉得她在公司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甚至比年龄更容易落人口舌。
Ann皱了皱眉,抿住唇陷入沉思。
“朱敬一管理行政部团队,是总监。白萌管理一个制片团队,是总监。我管一整个子公司从项目最初到最后的一切,承担如此大的责任,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同时还要兼顾总裁办的事务,这公司里还有比我更值得总监级别的人吗?”
鞠礼说罢笑了笑,眼神里却没有笑意。
她是真的觉得压力大。
10片点亮大脑的奶片都不一定扛得住的那种压力大。
“而且,如果说服众的话,单这么短时间内提升成副总监,也够难以服众的了。真想服众,是要等我真的把子公司的项目推进成功那一刻才有可能。我现在把理由说出花来,都是难以服众的。”鞠礼凝视ann,加重语气道:
“现在我要做的,根本不是服众,也不需要服众。
“能震慑住子公司团队里的人,才是真正的核心所在。”
Ann提的是个伪命题,可鞠礼全程都很清醒。
“……”Ann瞳孔微微收缩,在此瞬间真切觉出鞠礼的智商不低。
她抬头对上鞠礼的眼睛,两个女人年纪差着十几岁,但针锋相对时却是谁都不落下风。
鞠礼目光灼灼,自信强势,要争的东西咬紧了丝毫不让。
别说自行退怯,恐怕连ann拿刀比着她脖子,她也未必松口。
而ann老练劲辣,靠在椅背里凝眸盯着鞠礼,即便没有皱眉,仍气势迫人。
她那副绷直了唇线,下一刻就可能冷笑着将人开除般的表情,任何一个下属只怕都扛不住。
两人对视半晌,谁都没有软化下来。
十几秒钟后,ann终于确定,鞠礼虽然并没有说过激的话,或表现傲慢。
但在她的施压下,也并没有畏惧冲突和尴尬。
一个人如果连尴尬都不害怕,那她要不是情感极端麻木,就是定力和情绪抗压力真的很强。
深吸一口气,Ann终于主动撕开了自己面上的阴沉。
她淡淡一笑,伸手收回了鞠礼面前的三份文件,泰然道:
“行,我再想想,也再跟老板商量一下,晚些时候再给你答复。”
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既因没能镇压住鞠礼而愤愤。
又被这个年轻人独特的气质,和过人的智慧所征服。
有不甘,也有欣赏。
…
鞠礼点了点头,站起身礼貌道:“谢谢赵总,给您添麻烦了。”
Ann也回以一个矜持点头,心道:谈话结束了,你倒总算记得要向我示弱了?
对于鞠礼这能屈能伸、张弛有度的态度把控,她也是很无奈。
目送着鞠礼离开自己办公室,她长吁一口气,将身体摔进椅背里。
突然觉得,跟鞠礼对话不到20分钟,却比开一场2小时的大会还辛苦。
跟这种太过有主意,又有想法难忽悠的员工对接,实在是太累了。
她觉得自己一整天的力气都用尽了,偏偏还得去见老板,跟他汇报鞠礼的态度,并继续商讨应对决策。
手撑头,她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
太难了。
……
……
鞠礼回到座位后,便开始做新一年总裁办的预算表格。
新一年开始,上半年的预算要尽快定下来。
几分钟后ann路过鞠礼办公区,走进钟立言的大办公室。
鞠礼头都没有抬一下,稳如老狗的坐着,干她自己的活。
Ann进门前转眸盯了鞠礼一眼,见对方全神贯注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跟鞠礼交锋,她累的不行,对方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
进了钟立言办公室,在老板对面坐定后,她便将鞠礼跟她的对话如样转述给了他。
理性客观的转述,没有夹带一点私货。
做了这么多年hr,让她明白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草率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态度——
无论是多么笃定的想法,随意开口,尤其是在老板面前,都是危险的。
人一定要给自己留余地,少说多看才是聪明的处世之道。
尤其是人力资源管理人员。
他们都是老板管理人力的工具,工具就要有工具的正确自我认知——这是老板的公司,公司里的人才都是老板的。
除非老板征询她的意见,不然她是不会轻易作答的。
只有不够专业的小孩子,才会表达‘我如何’,她开口都必然是站在绝对中立的位置,客观表述。
只有做一个精通人才管理技巧,却又没有‘自我’的理性hr,才有可能爬到首席人事官的位置。
不然,任何一个自我掌控欲过强的hr,都会被老板忌惮——
若你是一把双刃剑,没有一个老板不会谨慎以对。
“……”钟立言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3分钟后,他抬头问ann:
“你对鞠礼的评价如何?”
Ann眨了眨眼,盯着老板看了看,确定仍旧无法从对方眼中看出任何倾向性,她公允道:
“很果敢,有气势,扛的住压,顶的住事儿,不怕尴尬不怕冲突,在做管理时,应该有足够强的力量,把握与团队之间绷着的微妙的弦。”
“……”钟立言点了点头。
“能在与人互动时,感受到别人情绪的微妙变化,可以深入理解别人的需求……洞察人心。是很好的谈判、沟通、相处时的主控权掌握者。”
“有野心,未来潜力很大,肯吃苦,是天花板很高的人才。”
“从入职以来处理的大小事来看,学习能力非常强,办事细心,不偷懒。有不止一套比较完善的解决问题的逻辑思维定式,是很可靠的业务项目决策者。”
“……嗯。”钟立言手指点着桌面,心情愉悦的听着别人一句接着一句的夸自家小秘书。
一边听一边想象鞠礼若是听到ann夸她,会是怎样小猫一样满足惬意的模样。
他现在记忆库里已经积累了许多许多关于她表情、神态的画面,能通过想象,自行拼接她在面临各种状况时会展现的模样了。
原来,两人已相处半年。
…
“……不过,年轻人锋芒太露,过刚易折,我反而希望她能收到一些挫折,磨一磨锐气,以后成长过程中面对挫折的弹性更强,有助于她在更长久的将来,爬的更高,走的更远。”
ann比较和缓的总结了一句。
她并不知觉自己在无形中,还是记住了鞠礼面对她时不客气的态度,并将这种不满,在这片刻释放了出来。
钟立言抿了抿唇,想到鞠礼在他面前时软绵绵的模样,再结合ann对她的评价,总觉得心里有些蜜意涌腾。
“重拟补充协议,按照她的要求来。”他低声道,语气平静,不掺杂任何情感。
Ann迟疑了下,“就完全按照她的要求落实?不跟她拉锯一下?”
他点了点头。
“这样可能会造成员工骄傲,以后可能会更加得寸进尺向公司开出条件。甚至可能会对公司失去了敬畏心——”ann不得不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在管人这件事上,hr永远都不吝于用最大恶意去揣测员工。
也只有这样,才能尽量保障管理的强度,守住公司利益的安全。
“她不会这样。”钟立言淡淡开口,朝着ann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已经想定了,没有回旋余地的意思了。
“……”ann盯着老板的表情,心里快速品了品老板的措辞,后背突然窜起一串鸡皮疙瘩,她忙应道:“好的,我明白怎么做了老板。”
钟立言点了点头。
Ann便站起身匆匆离开了。
走出大办公室的那瞬间,ann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回想自己跟老板都说了些什么,是否有不恰当的地方。
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诋毁鞠礼的话,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直到坐在自己舒服的椅子上,独自一人关在了属于她的空间里,她在开始后怕。
老板跟鞠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会这样’这五个字,出自钟立言的口……可不简单!
……
……
一个小时候,鞠礼再次被叫到ann的办公室,拿到了新的三份补充协议。
升至总监级别。
月薪升至35000元。
监管子公司一切业务。
签好字,她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感谢过ann之后,离开了对方办公室。
路过乔小欣办公桌时,小姐妹拉住了鞠礼的手。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问她:“夫人,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鞠礼回望乔小欣,突然俯身在乔小欣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扬起大大笑容,快步走了。
“……”乔小欣。
她觉得自己被夫人装可怜的样子套路了。
夫人居然亲她?!
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的……
捂脸。
……
回到自己座位后,鞠礼盯着高蔷看了会儿,便决定高蔷还是留在总部,继续之前总裁办的业务。
樊牛牛则跟她去子公司。
作为一个强势火爆的短发女性,樊牛牛实在太适合接下来鞠礼准备让她扮演的角色了——
一把锋锐利刃。
…
于是,当樊牛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趴在桌子底下,将电脑电源线插好。
她匍匐着钻出桌底,站起身拢顺头发,拍掉裤子上的灰后,感慨自己总算在占云总部的新办公桌上安好家。
然后,就得知自己要跟着鞠礼离开占云总部,去3公里外‘前法租界’的老洋房里的子公司,重新扎根。
来来回回取电脑,擦桌子,布置东西,累的呼哧带喘的樊牛牛:
“……”
“……”
“……”
人生起起落落,不过如此。
太突然了。
抹汗,哭泣。
……
……
拎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鞠礼准备出发了。
Ann上午会带着她、子公司的财务对接专员、子公司的法务对接专员、子公司的行政对接专员、子公司的人事对接专员,一起过去子公司一趟。
开个大会,然后把许多工作流程都落实下来,开年了,子公司也该运转起来了。
鞠礼出发前,想了想,转头看了看被留下来的、可怜巴巴要独自面对老板的高蔷,和大办公室里正埋头工作的老板。
现在,她已经是占云的总监了。
鞠礼副总已经很近很近了。
而副总,就是老板之下最大的官。
她是不是距离老板越来越近?
只要升职为副总,在公司的内部级别上,她就算是摸到老板的屁股了。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抿唇狡黠一笑。
攥了攥拳,她敲了敲老板办公室的门。
钟立言抬头看见是她,便点了点头。
阳光穿透大办公室的阳光,照在老板的办公桌上。
以后她一周多半时间可能都要在子公司里,最初与团队磨合期,更可能会是每天都在子公司。
那样就不能一转头便看到老板了。
走到老板桌前,她抿着唇,背挺的笔直,脸上是阳光和自信。
“谢谢老板给我这个机会。”
“你应得的。”他简短回应。
想了想,难得的补充了一句:
“感谢你让我不需要亲自去管那个团队。”
他的声音清冷,模仿着她的句式。
可听在鞠礼耳里,却是巨大的冲击。
一下子,她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
那种被自己崇拜和喜欢的男人认同的感觉,欲仙欲死。
内心世界里那个自己在打滚,不断表演原地升天。
现实中的自己笑的肆意,露出洁白牙齿,率真又炽烈。
情之所至,她突然勇气炸裂,胆大包天的开口:
“老板,如果我成功把舵子公司项目落地,您能不能给我一个奖励。”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脸,眼神流连在她年轻放肆笑容的每一个细节里。
无论是眼尾,还是嘴角。
你就抱抱我,很用力很用力,像电视剧里男主角快要失去女主角时一样那种。
特别强调‘拥有’的那种拥抱。
“……”她张了张嘴,话未出口,脸先红透了。
腾的一下,火烧火燎。
脑内一声嗡鸣,仿佛有个女高音在她颅内尖叫。
“什么奖励?”他问。
“……”她抬起头,目光朦朦的看着他,眼神里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嘴唇微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望进他眼睛,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已经完全被看透了。
自己那些不知廉耻的渴求,那些羞人的脑洞……
天啊,她在干什么?
她想向老板索求抱抱?!
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大脑像是宕机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他一句认同之后,鬼使神差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膨胀了!
浑身都燃烧起来,她能感觉到热意从内而外烫透了她每一寸皮肤。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已经羞到无法自已。
再也没办法盯着老板眼睛看,她霍地低下头。
焦躁的攥起拳,考虑要不要转头立即消失。
“……”钟立言怔住。
?
这个身经百战的大老板,看着小秘书欲说还休,双眼含春的模样,心里像被人掏空了又填满,填满了又掏空。
如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九曲十八弯。
她是想告白吗?
还是要说什么非常不得了的话?
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再看她羞的整个人快爆炸的模样,他沉吟半晌……
突然没能忍住,嗤一声笑出气声。
那双长年散不去阴郁的黑沉眸子,乍然荡开波光,粼粼细浪里都是笑意。
鞠礼不敢置信的抬头,便对上他的笑容。
她从未见老板这样笑过,那样放松,那样无法抑制。
他微微转开视线,避开了她探究的眼神,可笑容却还在蔓延。
嘴角翘起,眉眼舒展弯曲。
接着,他笑的隐约露出洁白牙齿,眼睛眨了几眨。
显得那样高兴。
老板笑起来的样子,原来如此接近一个少年。
退去积年累月的疲惫和沧桑,那样清爽,那样纯净。
真好看。
不知不觉,她也跟着笑起来。
眼角粉色未退,是浓郁的艳丽颜色。
她笑起来像个孩子,呼哧呼哧的肩膀乱颤,眼睛弯弯的只剩一条缝,反射着阳光,那么亮。
这间大办公室里,第一次有这样的气氛。
两个人谁也不好意思直视谁,却又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对方笑容。
一个默默抿唇忍俊不禁,一个笑的傻里傻气。
笑像是一种病,在这个房间里传染来传染去,怎么也停不下来。
谁都回忆不起来到底为什么笑,到底他们的哪句话值得他们一直笑。
可就是那么有意思,那么不知厌倦。
笑的嘴角也酸了,眼睛也润了,面颊飞着红,嘴角陷出深深的窝。
心里那么美,那么灿烂。
除了笑,没有其他方式能释放胸腔里的情意。
钟立言率先停下笑容,他恢复了往日般严谨的表情管理,可眼神中却全是着迷。
她无论提什么要求,只怕都不是对她的奖励。
而是对他的。
无论她要做什么,他恐怕都无法等到子公司项目落地那么久。
他心里想的,或许比她眼神中传达的,更多的多。
恐怕即便会吓到她,他也等不了那么久。
他想要她眼里的星光,想要他嘴角的暖阳,想要她愉悦自信的温度,想要她的智慧和她望着他时专注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少年人一样,揣着一捧熊熊燃烧的火焰,抑制住那个不怎么成熟的自己。
他轻声开口: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子公司接你。”
声音醇厚,少了往日里的冷凝,多了丝暖意。
他若来了子公司接她,那不是帮她站台,做她靠山了嘛。
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温柔吧。
她笑着道:
“等忙完了,我跟老板说。到时候我回公司接您。”
“嗯。”
“不用怕,正常发挥就好。”他说。
“好。”她声音清脆,礼貌点头后离开。
出了老板办公室后,身上特别有劲。
她仿佛是在老板面前充了个电,现在是满格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