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我家缺个敢点火的

鞠礼站在客厅,对上钟老板的眼睛。

黑沉黑沉的,仿佛正酝酿着什么。

她忙跑过去,接过老板手里的豆角,整理整理放在边上,取下老板身上的围裙,请他到客厅坐。

瓜子灶糖摆面前,热水入杯送手里,再眼巴巴问一句:“老板,您吃雪糕吗?我从小吃到大的那种,可好吃了。”

于是,鞠礼回来后,老板终于坐在了他应该坐的客座上。

陷在沙发里,热水喝到浑身热乎乎后,捏着她给他撕开包装的雪糕,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窗外风呼呼的,雪花时不时打在玻璃上,啪啪响。

屋子里暖气烘的有些干燥,加湿器噗噗往外喷雾。

电视开着,放着国际新闻,外国人民艰难求生者。

茶桌上放满了各种小食,坚果,果干,饮料,零食。

年轻的女人喜气洋洋忙碌着,时不时朝着他投来一瞥,询问他是否舒适,是否有什么其他想要吃的、想要喝的……

这种氛围,令他有片刻恍惚,仿佛是置身在什么电视剧中,或者虚幻的梦境里。

如此真实,又如此不真实。

厨房里,表舅妈还在低声跟母亲念叨:

“哎呦,连豆角都不会处理啊?这可是从小给宠坏了。以后家里生活,怎么相处哇?什么事都要老婆干啊?”

鞠礼瞪表舅妈一眼,不客气道:“舅妈,舅舅和表哥不要吃晚饭吗?您不回去做饭啊?”

“……都做好了,回去热一下就行。”表舅母小声念叨道。

结果鞠礼一转身,表舅母又跟鞠母念叨:“明天晚上就是除夕了,这还在外面出差啊,看什么景?不赶回家过年那?”

鞠母还没回话,鞠礼狠狠一记眼刀。

管的猴宽?!

表舅母闭了嘴,转头跟鞠母挤眉弄眼。

鞠母淡淡笑笑,站起身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将炒松子,之前她没事时用榛子钳夹出的榛子果仁,爆米花等小食,都摆在了钟立言面前,柔声道:

“你尝尝松子还有这个榛果,北方山上亲戚自己采的,很香很好吃。”

鞠母记得鞠礼说过,他也是早年丧父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都敏感又早熟,看起来钟立言这孩子还有点内向啊。

“谢谢阿姨。”他声音沉沉的,即便道谢时,也缺少温度,更不要提什么亲切感。

鞠母丝毫不在意,走出厨房的表舅母脸上表情却怪里怪气。

鞠礼绕过表舅母,到厨房将高压锅从炉灶上取下,早就焯熟的排骨进炒锅红烧。

转手拌个东北家常凉菜,厨房里弥漫起食物的香气,逐渐飘散向客厅。

表舅母终于穿上羽绒服,走到玄关穿鞋。

钟立言淡然坐在沙发上,仿佛对于有人离开毫无所觉,即便是在其他人家里,他仍有种此间霸王的主人气息。

姿态潇洒,气势慑人,方圆2米都无人敢靠近。

表舅母本以为会得到个客气的告别之类,发现是自己天真了,只得一边穿鞋,一边跟唯一送过来的鞠母道别。

鞠母将鞠礼从江海带回来的一袋红酒礼盒塞进表舅母手里,“新年了嘛。”

表舅母装模作样推拒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

鞠母挑眉,怎么还有人上门?

表舅母让开,顺手开了门。

门外站着3个人,嘶嘶哈哈跺脚,显然在外面冻的不轻。

“是鞠阿姨吧?我们是鞠礼的同事啊。”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是穿着羽绒服仍然被冻成傻子的王哲。

“啊,鞠礼的同事啊,快进来 。”鞠母快速回头朝着厨房看了一眼,忙让开门,请3人走进来。

不想除了这三个人外,后面还有其他人。

王哲朝着屋子里看了看,转头向楼道里的其他人道:“端上来端上来,直接上桌。”

门口的四五个男人立即涌上前,抱着大保温箱,脱了鞋子便往屋里进。

“?”鞠母。

“?”表舅母。

大男人们直接光着脚走到餐桌前,依次将放在保温箱里的东西摆上桌。

一瞬间,宽大的桌子被摆的满满当当——

烤全羊,烤牛头,一大盆杀猪菜,锅包肉,羊肉丸萝卜汤,煎烤牛排,卤猪蹄,帝王蟹,大鲍鱼……

最后还有一整箱各种酒和饮料,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仿佛是将饭店直接搬过来了。

“阿姨,听说您心脏不好,这是给您买的补品。”

“阿姨,这是给您买的围脖。”

“阿姨,这个保健品给您放哪儿?”

制片人王哲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执行制片,纷纷热情的向鞠母送上礼品。

他们听说了鞠母心脏不好,怕吵,说话时又要表情丰富尽显热情,又要压低声音以免惊着伯母,模样格外好笑。

鞠母一样一样收东西,热情安排他们换上拖鞋,进屋里坐。

一时间房间里飘散了各种食物香味,东西多了人也多了,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女执行制片盯着菜品上桌,确认没有遗漏,这才跟商家短暂交谈后,将他们送走。

王哲三人被鞠母请进客厅后,瞧了瞧坐在沙发组正中央的钟老板,犹豫过后,要么坐在侧边的独立沙发上,要么找个凳子椅子坐边上,没有人敢往钟立言身边坐。

客厅本来就不大,他还一个人占一整排沙发。

鞠礼从厨房走出来,看了眼王哲等人,笑着招呼后,朝着钟立言望去。

“家里来客人,怕你忙不过来,饭店叫点菜方便。”他即便努力放柔声音,仍有习惯发号施令的语气在。

鞠礼忍不住笑,转眸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表舅母,隐约明白过来。

老板估计也有点紧张吧?

为了表现客气礼貌,他还专门提前上门。

结果碰上了不怎么和气的表舅母,肯定是气着了,这才喊了王哲他们过来吧?

请王哲他们三个吃饭是假,让他们仨来的时候,带一桌子满汉全席才是真正目的吧?

“等我10分钟,咱们马上开饭。谁吃雪糕?”鞠礼笑着热情问。

王哲率先举手。

“夫人你在做什么?我帮你!”女执行制片站起身,凑到鞠礼跟前。

她宁可跟鞠礼一起在厨房干活,也不想跟老板在一块儿坐着,太压抑了。

“……”表舅母拎着红酒礼盒,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

看着摆满餐桌的美食,有些她见都没见过;

看着桌边堆着的数箱礼物;

又看了看坐在沙发正位上,气势将其他几个客人压的笑容都变尴尬的黑衣青年…

表舅母突然觉得胃酸上头。

酸到眼睛都要绿了。

“…那我走了啊。”她弱弱开口,朝着鞠母道。

众人朝着她看过来,没人介绍,便也无人开口招呼。

鞠母摆了摆手,笑着道:“路上小心地滑啊。”

这个往日里被大家觉得很可怜的、早年丧夫又有心脏病的女人,此刻红光满面,坐在众人簇拥下,听着晚辈们有一句没一句的甜言蜜语,笑的那么开心。

新房子虽然不算很大,却温暖异常,又充满食物的香气和笑声。

“……”表舅母默默点了点头,自顾开门,自顾离开,将温暖留在身后,下楼一头冲进了冬日寒风飘雪中。

顶着风往前走,她还不敢张嘴。

风大,张嘴会有雪花往嘴里灌,容易噎着。

……

……

晚饭后,几个人盘腿坐在客厅地上,打了几把扑克,钟立言淡然坐在沙发上看着,尽职做一朵安静的美男子。

鞠母一边泡脚一边看着孩子们玩。

家庭气氛太足,王哲站起身时,差点管鞠母叫妈。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又恍惚了下,觉得自己都四十了,鞠母也才五十,他是不是不应该叫伯母,该叫姐。

一群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走。

裹上羽绒服,鞠礼留下句“妈,我送送他们。”,便也跟着出了门。

王哲他们一车来的,几个人晚饭都没少喝酒,一出了门开始吵吵嚷嚷,一边大叫太冷了,一边仰头吃雪,像几个傻子。

钟立言来了后便找了个临时司机,那辆低调的奔驰就停在不远处。

司机师傅静静的靠在车外抽烟,瞧见他们过来,忙将烟熄了,在车边转几圈儿,让自己身上烟味散散,才坐进车里启动。

鞠礼随便跟王哲他们摆了摆手作别,便静静送老板到车边。

“老板明天你们去看雪山景吗?”

“嗯。”他转头望着她,喉咙中发出一声如厚实金属震动般的声音。

“老板我明天下午有个同学聚会,好几年没参加了,今年实在推不掉……”她仰头看着他,目不转睛。

被雪雾蒙住的路灯,照出的光也恍恍惚惚。

小秘书的脸被这样的光映的有些柔和,可眼睛还是那么亮,无所顾忌的盯着人看,有种执拗又率性的奇怪气质。

“去吧。”他点了点头。

“……老板留在这边过年吧,明天晚上我包饺子……您喜欢吃什么馅的?”她怕他不答应,干脆直接问他爱吃什么。

当邀请别人用餐时,直接点出诱人的食物,并就此问对方特别具体的问题,往往能引发对方对食物的切实联想,乃至向往食用。

成功率很高。

她巴巴望着他,见他停在车前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一鼓作气,继续道:

“鞠靖今年过年要在剧组里,回不了家。我们这边过年是一定要放鞭炮的,可我和妈妈都不敢点鞭炮。老板你可以帮我们点鞭炮吗?”

钟立言仍旧盯着她的脸不放,背光的脸上有忍俊不住的笑意。

看着看着,他歪过头,眸子幽幽。

王哲他们那辆车已经开走了,他伸手撩了下她刘海,低声说:

“好。”

说罢,拉开车门,他一边道“早点睡。”一边往车上坐。

鞠礼就是趁这个时候动的手。

看准了钟老板无力反抗的当下,在老板没有办法用犀利眼神扫射她、害她畏怯的当下,她迅捷出手,在他的短发上,拨了一下。

一撮头发在她手指的拨弄下,飞荡起,又快速落回去,只是有些凌乱,有些翘。

一切发生的太快,钟立言在这间隙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稳坐车内,才挑头瞪她。

幸好他没有立即伸手抚顺自己的头发,不然那画面只怕会太过可爱。

“老板晚安,明天随时保持联络,祝勘景顺利!”

一个随时随地跃跃欲试想要小戳小摸一下的女流氓,心虚到语速变快,语调变高。

匆匆说罢,她转身便跑。

钻进楼道后,她才悄悄回头,见老板的座驾驶进黑暗,她才捂着胸口笑起来。

感觉自己像是在玩什么通关游戏。

钟老板……有点好玩。

乘电梯上楼,她又想起晚饭时。

大家都大吃大喝,只有老板一直在吃她亲手做的啤酒鸭、排骨、凉菜,甚至还吞了两个大包子。

钟老板真好……

……

已驶出小区的车上,钟立言默默抚顺了自己被撩乱的短发。

看向窗外极具风情的小城夜景,他忍不住想:

现在不是都不让放烟花炮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