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惊变

蔚巡生写的字就在边上,笔锋凌厉,字体结构完美。

与她画的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就跟他与她本来的身份一样。

束茗觉得自己不配,抿了抿嘴,道:“我写不好。”

蔚巡生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四岁就开蒙了,虽然身体不好,学究的课也不经常上,但拿笔也有十多年了,你今天才拿笔,怎么可能赶得上我?”

潮湿的口气熏在束茗的耳朵上,让她浑身一酥,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我没想跟你比。”

“你不想识字?”

蔚巡生向后仰了仰身子,好像要走。

束茗连忙回头,解释:“不是……我……”

她的唇似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吓得她往后一列,忘记了要说的话。

蔚巡生双手撑在身后,身子微微后仰,似笑非笑地望着束茗:“这么主动?”

“什么……”束茗丢了笔,捂住了嘴,呜呜道,“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近啊……我、我没想……”

越解释束茗的耳根越热,越解释越不知道应该解释什么。

听他这话,刚才好像是亲上他了?

亲到哪里了?

是……嘴巴吗?

那种温热、潮湿、柔软的触感……是他的嘴巴吧?

蔚巡生伸手,束茗吓得连滚带爬的从他怀里站起来,直往后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蔚巡生跟着站起来,快走两步拉住她:“别再退了,后面是桌子。”

“我真的没想占你便宜……”束茗只在乎自己解释,她根本解释不清楚,急得眼睛又红了一圈。

蔚巡生觉得她有趣得很,一点点小事都可以让她泪眼朦胧。

“我也没说不让你占,”蔚巡生把她拉回来,“你跑什么。”

束茗:“……”

“都成亲了,亲一下也不打紧。”蔚巡生微笑望着她,“我不介意。”

我介意!

束茗只敢在心里喊。

眼看着束茗的脸红得宛如烧红的煤炭,蔚巡生轻轻一笑,便不再逗她,只是认真地问道:“你想读书识字吗?”

“我看不见……”

束茗很想,可她有眼疾。

“这不是能看见吗?”蔚巡生指着讲板上的字,“只不过是要写得大些,墨要磨得浓些。”

“太浪费纸墨了。”

束茗知道,文房四宝不是她们这些人买得起的。

“我缺银子?”蔚巡生眯着眼,“你只说你想学还是不想。”

“……”

束茗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如果她学会了读书识字,她就可以自己看书学习了。离远了看不见,离近点,总能看见的吧?

“想学……”束茗低下头。

蔚巡生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为什么老低着头?”

束茗被迫抬头,望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蔚巡生拖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红润的唇。

方才只是一瞬,还没有尝真切,似乎她嘴里,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她的唇饱满的像一颗红樱桃,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下去。

微风骤起,蔚巡生下意识地把她搂在怀里,拉起衣袖,帮她避风。

束茗把头埋在蔚巡生的怀里,听着他心脏越跳越快。

总感觉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他很紧张?

束茗抬头去看蔚巡生,他白净的脸上有一抹红,那是他的唇吧?

方才,无意间碰到的,是那里吗?

她注意到蔚巡生也在盯着他,这是第一次他们脸离得这么近。

他的轮廓看得更加清楚了。

他真好看啊。

好看得不像是凡间俗物一般。

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人呢?

这样天神一般的人,就应该待在云端,不应该落入凡尘的……

他为什么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

他难不成是想……

束茗下意识地抿紧了唇,心里小鹿直跳,心脏跳跃的轰鸣声,甚至盖过了一切。

如果是他。

如果是这样温柔体贴的他,她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吧?

束茗有点开始期待,他们以后细水绵长。

忽然,蔚巡生松了手,推了她一把,转过身去,捂着嘴使劲地咳了起来。

束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凑过去,抚着他的背:“怎么了?!”

他脊背瘦得可以清楚地摸到每一根骨头的轮廓。

蔚巡生回不了话,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难受……

蔚巡生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濒死无力的感觉再一次笼罩在他周围,那是种即将陷入黑暗泥潭再也爬不上来的绝望。

他觉得他生命脆得跟一张宣纸,谁来都能把他捏碎。

“你怎么了!”

束茗看他痛苦,心跟着揪了起来。

蔚巡生暴怒地把她甩开,人却是直接栽倒在地。

束茗顾不得手上疼,连忙爬起来去喊人。

“如意!如意!”

如意听见束茗喊她,进院子来。

一眼就看见蔚巡生倒在地上,立即回头去找人。

很快,蔚济带人赶来,看见蔚巡生已经是半昏迷倒在地上,额头一角已经出了血,这是一头撞在了地上。

蔚济顾不得主仆之礼,快跑两步把蔚巡生背了起来,转身就往春生阁去了。

束茗看不见蔚巡生额头有血,只知道他难受得很。

她坐在一边手足无措,泪眼朦胧。

“世子妃!”如意过去,搂住束茗。

束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从未见过蔚巡生发病的样子。

他发病的时候,像一只暴虐的兽,平日里温雅全然不见。

束茗的双手在止不住地发抖,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是怕蔚巡生就这么死在她面前,还是怕他另一面暴虐的样子。

如意安慰了好一会,束茗才开始平复心情。

她擦了擦脸,站起身,就往春生阁跑。

如意在后面追上,扶着她:“慢点!您慢点!”

“这边!这边!”如意知道束茗着急,也不多说什,开始是扶着束茗,到最后就变成了拉着她往春生阁跑。

束茗提着裙摆跟在后面狂奔。

快到春生阁的时候,如意停了下来,顺带把束茗往自己身后一藏,小声道:“王妃到了。”

束茗心往下坠了坠,变得很慌。

如意之前在王妃院子待过一段时间,知道王妃性子。

虽然世子一向病弱,可出事的时候到底是为了带束茗去书塾,说不好是着了风,还是旧病复发。

这时候进去少不得要被责罚。

“世子妃……”如意想着要怎么跟束茗说。

束茗却摇摇头,让她不要多言:“我去请罪,只希望母亲不要牵连你。”

说着束茗便一步跨入春生阁,走到蔚巡生屋外,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她不知道他这病会让他多痛苦,可跪在这里陪着他,会让她心安。

束茗跪着时候好好想了想蔚巡生生病这件事——

常年病重,不知生死。

身子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如同常人,坏的时候……

她见过两次,都是他不省人事。

如此反复,药石枉然。

如果是她,可能早就崩溃了吧?

怎么还能耐着性子调查外面监视,想到她会被婆母刁难去救她,还问她要不要学习读书识字……

束茗的手握紧了自己的衣袖。

虽然他生气起来,很可怕,但她能原谅他。

只要他能好起来。

束茗下了决心,就端端地跪好。

王妃身边伺候的侍女看见束茗跪在了外面,立即进去回禀勤王妃。

勤王妃坐在花厅等着大夫问诊,听侍女来报束茗跪在了外面,只觉得烦躁。

这姑娘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她会借机发难,便自己先跪了下去,堵了她的口。

她虽然是王府的女主子,没人敢忤逆她,可却也担着管束内院的职责,若是一味地顾着自己的喜好去惩处人,恐怕来日也会丢了人心。

喜欢跪着?

也好,那便让她跪个够!

勤王妃应了一声,让侍女出去,自己则是在里面等着大夫出来回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大夫从里面出来,给勤王妃见礼。

勤王妃忙问:“如何了?”

大夫一脸难色,却也不敢不说:“脉象轻浮,心律不齐。说实话,世子每次发病,老夫都不知道世子这次能不能熬到醒。”

勤王妃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

从蔚巡生六岁开始,府里就一直鸡犬不宁。

以前大夫没人敢说实话,现在是人尽皆知的恶疾,倒也不怕说出来。

大夫没招,勤王妃哪有办法?只能照常让大夫开些方子,让厨房熬来。

大夫一走,勤王妃整个人便摊在了椅子上。

硕大的眼泪直往下滴。

那种手足无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折磨,让她心累。

“姑母!”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这声音听着耳熟,跪在外面的束茗抬起头,去寻找声音来源。

她看见一个身着暗红色戎装,人高马大的男子沿着围廊疾步走来。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这个头,这走路横霸的样子……

来人是,姚子安?

姚子安转过院门,一眼就看见了跪在院子中间的束茗,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直直地进了蔚巡生的屋子,看见勤王妃正在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