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救人

完了……

束茗心里一沉,想着右手已经有伤,明天还要学习礼仪,只能下意识地转换身体位置,想让肉多一点胳膊摔在地上。

好一会,她也没感觉到疼,只觉得有什么人把她接住了。

那人出声:“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了都没走出这个院子,你出去凑什么热闹?”

是昨天夜里与她赌气的少年。

束茗立即退到一边的墙根,低着头摸着手,不说话。

少年也没继续逼她,只是问道:“你想出去干什么?”

束茗答非所问:“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笑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觉得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束茗不想与他继续纠缠,按照自己方才来的路,往回走,走得极其小心。

少年很有耐心地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问:“你眼睛不好?”

束茗心想这人怎么只会问废话,他都看她在院子里走了半个时辰了,还能问出这种话。看见她摔跤也不出声,可见是个心狠的主。

一时间有些莫名的火气往上窜,不想理会这个少年。

少年见她不搭理人,继续跟在后面,问:“是天生有眼疾,还是后面生病了眼睛才看不见的?”

束茗忍住内心的怒火。

少年继续问:“你是不是经常摔跤?”

“你!”

束茗再也忍不住,回过身,那少年没注意,一下就撞在束茗身上,把束茗撞得往后倒,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她腰,

她好轻……

少年轻而易举就把她捞了回来:“后面是树丛。”

束茗吓得连忙把他推开:“你!你!你!”

少年疑惑:“我什么我?我救了你。”

“……”

束茗急得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还没有成婚,就让别的男子碰过了,这要是让别人知道怎么得了?

她现在后悔极了。

自己为什么要多事,给自己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你为什么老来找我?昨天不是已经说生气了吗?!”束茗气得脸都绿了。

少年如实回答:“确实生气,可这不影响我找你。”

束茗从来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一般正常人吵过架之后,不都是羞于见面,觉得尴尬,怎么这个人,昨天还生气放狠话,今天又来?!

束茗不想理他,继续往房里走。

少年跟在后面:“生气了?”

束茗一个拐弯转进自己的屋里,“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少年关在外面。

少年没想到束茗这么大脾气,能把自己关在外面,只好挠挠头,小声说道:“我来了,一般不就默认为我已经知道错了吗?”

束茗没理他。

只觉得这个人很麻烦,不应该与他再有纠缠。

束茗感觉整个王府的侍卫都是瞎子,这么大一个活人,天天往她院子里进,就没一个人看见。

等了好久,外面的没了声音。

束茗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从缝隙里面瞧了一眼。

外面好像没人了。

束茗心里松了一口气,大约那个少年吃了闭门羹已经走了。

她收回目光,目光收尾的地方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躺在地上。

她疑惑地打开门,借着月光,看见地上躺了一个人。

她心中大惊,扑上去,她看不见,只能把这人从头到手都摸了一遍,确定是那个少年。他这是怎么了?

束茗伸手去探鼻息。

还有鼻息,极其微弱。

她立即想要喊人来救人,可刚张嘴,话到嘴边,声音却出不来。

几种其纠结的心情在撕扯着她,让她四分五裂。

如果她喊出声,就意味着她与这个少年的私下见面的事情就要众人皆知。

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外面,私相授受都是重罪。

她本来可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有机会改变自己弟弟的命运。

可如果她不顾一切地救了这个少年,那这唾手可得一切就都没有了。

束茗闭上眼,蹙起眉,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的手覆在少年的心脏上,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

耳边吵杂的脚步声骤然放大,院子外灯火通明。秋夜的温度越来越低,少年躺在这里,身体越来越凉……

束茗心一横,大喊出声:“来人啊——救命——有人晕倒了——快来人——救命啊!”

她拼了命地大喊,希望有人能听见。

很快院子里就有脚步声,有盔甲相互撞击的金属声。

来人拿火炬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大吃一惊连忙跟后面的人说:“快!快!抬走!”

来人立即把少年从束茗的怀里抱了起来,一队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火速离开了束茗的院子。

束茗愣了好一会,才抿了抿嘴,站了身来,扶门回到了房间。

她摸着走到桌子边,摸向了一直摆在桌子上小点心。

这种小点心她一直都不敢吃,因为她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吃了以后,小碎末会不会掉的到处都是——她不想给如意添麻烦。

可如今,她赌上了自己后半生,救了那个少年,应该很快王府里应该知道他们私下见面的事情。

这件事虽然是偶然,不是她故意的。

可在这个不讲理的地方,没人会听她解释。

大概很快,她就会被驱逐出府了吧?

私相授受……

名声还真不好听。

束茗咬了一口点心。

真好吃,软软糯糯的,里面还有她从来没有吃到过的甜味。她顺手摸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面,果然摸到很多碎渣。

“只希望如意姐姐看到了,不要怪我才好。”束茗把整个点心都塞进了嘴里。

她没有上床,就趴在桌子上,等着王府的处分。

这一夜,勤王府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宁静的。

束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天清晨,她没怎么睡,一直迷迷糊糊的。

她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人来,不免有些疑惑。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她轻轻唤了一声:“如意姐姐?”

还是没人。

不知道昨天夜里王府发生了什么,好像所有的下人不见了。

倒是奇怪得很,那个少年是哪里来的?怎么可以在王府里自由穿梭,没被抓起来呢?

忽然身后有扣门的声音:“姑娘。”

束茗浑身一震,应道:“进来吧。”

如意从外面进来,看见束茗眼下乌青,蹙眉道:“姑娘昨晚又没睡?”

束茗支支吾吾,想问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只能道:“是……”

“奴还是替姑娘去请府里的医师来看看吧?”如意有些担心。

束茗小心翼翼地问:“如意姐姐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我有点事想找姐姐帮忙,可是姐姐不在。”

如意似有犹疑回答:“王妃唤奴过去了,奴想着姑娘已经休息了,就没来汇报。”

束茗咬了咬唇:“昨天晚上王府里是不是又出事了?”

如意作难回道:“奴不知。”

束茗点点头,如意被王妃找去,怎么可能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这么说来,事情很可能还没传开。

“帮我梳妆吧。”

束茗站起身,向妆台摸去,不小心碰到手上的伤口,疼得她一缩。

如意看见,忙过去:“姑娘的手怎么了?”

束茗不好意思回答:“昨天府里吵杂,我找你找不到,就想自己出去看看……不知道有楼梯,就摔了一跤。”

如意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语气加重了不少道:“姑娘怎么可以自己随便出去?”

束茗低着头,捂着自己手掌上的伤。

如意又气又急,见她不说话,只能先去找一些疗伤的东西来帮她把伤口稍作清理。

如意清理得仔细。

好长时间,束茗才开口道:“我怕府里有什么危险,大家都逃难去了,把我忘记了……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意姐姐,别生气了,我不是想去凑热闹,也不想给你添乱……”

如意抬眸,看见束茗畏缩的样子,无辜地心疼她来。

本来这段时间西嬷嬷教导得很好,束茗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是一次骚动,就能把她打回原来那个胆小怕事的人。

她是真的很怕。

以前的村子经历过一次山体滑坡。

束河在外赌钱一夜未归,她抱着束叶在家里睡觉。

那一年雨水不断,山体早就承受不住,开始零星地掉落碎石。

那次山体滑坡是在子时左右,村子里的人听见动静,立即相互敲门,喊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独独没人来叫她们。

束茗看不见,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束叶还小,只知道哇哇地哭。

她不敢抱着束叶到处跑,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更怕摔到他,只能躲在屋角,听着外面巨石从上滚落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束茗如何体会着被人抛下,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恐惧。

如意轻叹一声道:“姑娘,王府如果出了那种大事,只有比王爷更大的人才能下得了命令。到时候,就是钦差来押人。我们这些身契在王府的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被挖出来。姑娘不必担心会被人遗忘。”

如意说的话里面有很词束茗都没有听过。

什么是钦差?掘地三尺又是什么意思?

联系如意前后的话,她只能理解大概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点着头。

勤王府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新世界,这里一切都是她闻所未闻的,这里的一切也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就像昨天晚上她堵上自己身家清白救了那个少年,今天却风平浪静一样,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该来的总会来……

束茗这样想着,把手伸给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