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青溪。
严锡爵等人日夜兼程,总算到了青溪。看日头正高,严锡爵便带大家找了个饭馆坐下,点上四大碗八大盘。打算用罢午饭之后,让孩子们到后面客房睡上一觉,夜里好进鬼市。
“师尊,那晚你为何要刀劈那个被上身的人?”陆亦轩往嘴里塞了块肘子,边嚼边问,“博闻科中曾讲,被上身之人尚且有救。”
严锡爵正在品着葫芦里的酒,御赐的“太禧白”早已在路上喝光,现在里面打的是“女儿红”。听了提问,他环视一周,反问:“依你们之见,为师是对是错?”
三人摇头,唯郭丹鹤道:“不可吧?夸巴山长不是说孝陵卫是保国安民吗?”
“呵呵。”严锡爵干笑两声,“丹鹤所言不错,乃正义之言。但须知我孝陵卫职责所在,我等只为当今圣上,其他则无需考虑。另外,你们要记住,鬼物阴损狠毒,今后凡遇鬼物以他人性命相胁,但以杀敌为要,勿论人质生死,要不恐怕连自身性命都难保。此乃孝陵卫常例。”
司马隆点头称是,陆亦轩和牛德皋面对面吐了吐舌头表示惊讶,郭丹鹤则仍是不服,嘟囔道:“我当孝陵卫乃是天地正气之所在呢。”
严锡爵听罢,也不生气,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边喝酒边往账房那里走去,丢下一句话:“今后尔等自会明白!”
众人一觉睡到子时,严锡爵把房钱扔到桌上,带着大家从后墙翻了出去。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来到一个山脚下。这山周围并无山脉相连,乃是一座独山。严锡爵指指山顶说,鬼市就在山上。大家跟着经长一路上山,只见这山怪石突兀、草木不生,料想平时定是人迹罕至。还好山并不算高,大家很快到顶,只见山顶这并不大的地方,竟布满了坟头,还有点点鬼火游荡其间。
“怪了!”陆亦轩心想。
郭璞《葬经》有云:“五害者,童、断、石、独、过也。”指五种生气不聚、葬事不利的山峦:“童”指山岭光秃、寸草不生;“断”指山势隔断、生气隔绝;“石”指巉岩峥嵘、块石粗顽;“独”指单山独龙、四顾不应;“过”指势挽不住、滔滔而去。正所谓五害不亲,但凡山峦,只要符合其中的一个特征,便属于势恶形坏,绝不可安葬。
今天这山,五害之中居然应了“童、石、独”三害,按说不可能有人安坟于此,但却偏偏有数十个坟头,煞是诡异。
想到这,一阵山风吹来,陆亦轩不禁打了个寒战。
严锡爵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边从包袱里摸出一块令牌,重重地插在一座坟的顶部,一边冲陆亦轩笑笑,说:“五道将军那厮的障眼法而已。手法忒低劣,这里本就不能葬人,偏就弄些坟头,反倒令人生疑。这不,连你们初学生员都看出破绽了,哈哈哈。”
说话间,只听得“喀喀啦啦”一阵声响,那插着令牌的坟头竟自裂开,露出一个大洞,洞内阴风阵阵,什么也看不见。严锡爵又从包袱里摸出一盏只比拳头略大一些的孔明灯,它是棉纸糊就,上书“五道”二字。这孔明灯点燃之后,并不飞向空中,而是径直钻入洞中。严锡爵让大家排成一队,跟着孔明灯走。牛德皋弄丢王胡子后,一直想找机会弥补,见经长下令,便不顾这地洞如何深不可测,率先钻了进去。待大家都已进洞,严锡爵将令牌一拔,趁坟头合闭之时,一个侧身也进了地洞。
地洞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那孔明灯一点光亮,也像马上要被吞噬一般。众人知是前往鬼市,又有严锡爵压阵,倒也不觉害怕。郭丹鹤还感叹说:“没想到,来一趟鬼市,还需如此烦琐。”
严锡爵乘机给大家上课:“若是鬼魂到此,直接穿坟头进来便是,也无需引路,就可轻松抵达鬼市大门。但寻常生人万不可入内,如果没有孔明灯引路,很可能迷失于此,再难出去。”
又说:“谁叫咱们是孝陵卫,这鬼市,每一两年,总须得来一次。刚才那铁制令牌和这孔明灯,都是五道将军特地为咱们准备的。”
渐渐地,大家感觉脚下所踩,已不似刚才那样的实地,好像踏在棉花上一般,有些晃晃悠悠。严锡爵说:“快到了!这是阴阳交界,鬼市就在这混沌之处。”
正说着,前面突然灯光大亮,众人一阵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