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
张泽凑过来,问道:“怎么样,留联系方式了吗?”
沈熄眄他一眼:“你一整天就操心这种事?”
“我在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啊。”张泽双手撑着桌子,笑得天真无邪。
“是吗,”沈熄把书包拉链拉好,“自己晚饭都没着落,还能关心我,真是大爱无疆。”
张泽没理,却已经率先把写好的作业放抽屉里,一身轻松地站在那儿等他。
沈熄一眼看穿他的企图:“……想干什么?”
“蹭饭啊,”张泽笑得很不要脸,“好久没吃阿姨做的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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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熄拿钥匙开了门,站在玄关处,朝客厅知会了一声:“我回来了。”
在厨房炒菜的叶茜拿着锅铲出来迎接,看到张泽,笑道:“张泽也来了啊?来,快进来坐。”
“今天我家没人,我来蹭饭的,”张泽耸耸肩,“辛苦阿姨了。”
“没事,”叶茜说,“你们先休息一下,过会儿就能吃了。”
张泽常来吃饭,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熄给他找了双拖鞋,自己也换好之后,先去房间里卸书包。
张泽在客厅跟沈肃一起看新闻。
张泽能说,没过多久两个人就聊得不亦乐乎,沈熄觉得没什么可参与的,就在一边收拾桌子。
沈肃看着儿子这副模样,跟张泽说:“小熄从小不爱说话,应该是遗传我。你平时要多跟他交流,让他放开朗点。”
张泽摇头:“虽然话少,沈熄在学校可是特受欢迎的,要给他送早餐的女生从我们班排到学校大门口。”
沈肃哈哈大笑:“你们年轻,但要把握住,不要随便谈恋爱,耽误前程。”
张泽:“我倒是挺安全的,没什么人追我,沈熄……就说不准了。”
沈熄:“我不会谈恋爱的,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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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很快上齐,沈熄把碗筷分好后,张泽也盛着饭出来了。
“早知道就生两个了,”叶茜坐在位置上笑,“看他们俩多舒心。”
饭桌上,不知道是谁提起“哭”这个词。
张泽回忆着,说:“我妈说我小时候特别不爱哭,就爱笑,就连医生给我打针我都笑眯眯的。”
说罢,他用手肘怼了怼沈熄:“你小时候是不是靠眼波把医生给冻死?”
沈熄:“……”
叶茜给自己夹了块鱼,这才回忆道:“熄熄小时候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挺乖的,也不爱哭。就有一次,被一个小女孩儿揍哭了吧……”
沈熄皱眉,更正道:“妈,那不是揍哭,那是被踢到了。”
张泽兴从中来:“我靠!沈熄你居然有被人揍哭的时候!不过,都差不多嘛,反正哭了。”
继而问道:“阿姨,他怎么哭的啊?”
叶茜:“当时人家小女孩儿跟熄熄闹了点不愉快,好像是争什么东西,后来上木马的时候一侧身把他眼睛给踢了。”
张泽:“不是吧,这就哭了?”
沈熄:“我揍你眼睛一拳,你也流眼泪。那不是哭,那是生理反应。”
说到这里,又想起上午几个连续的片段。
力气大、侧身跨的姿势、泪痣。
简直如出一辙。
沈熄放下碗:“我吃完了,先回房间。”
到房间之后,他拉开床头柜最底下一格的抽屉,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本相册。
抽出来,他拍了拍表面可能会附着的灰尘,这才翻开仔细寻找。
幸好是叶茜按照时间顺序整理的。
一岁……两岁……四岁……五岁……
找到了。
照片是叶茜抓拍的。
那时候沈熄被人踢到眼睛,去医院料理了一下之后,扛不过叶茜的大惊小怪,给他右眼贴了层纱布。
从医院回来之后,那个踢他的女孩子还坐在位置上画画,沈熄看了她一眼,没打扰,就上楼了。
但叶茜抓拍下来了。
沈熄的侧脸,和那女生的正脸。
端端正正的五官,小脸,明亮的眼睛,和那颗浅淡的泪痣。
她和小时候长得一样。
沈熄陷入回忆,合照怎么只有一张?
哦,后来她没有在那个画室学画画,老师说她搬家了。
两人不过一面之缘,十几年后再碰到,认不出,也很正常。
她也很明显没有认出他。
张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倚着墙壁,漫不经心问道:“嗬,青梅竹马啊,这谁?”
想到童年时期堪称阴影的那一笔,想到他沈熄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可称狼狈的时候,想到叶茜时不时就拿这事出来笑他。
沈熄垂眸,又想起今天早上,她差点摔跤,而他把她扶了一把。
很好,她还踩到了他的脚。
——这谁?
沈熄轻笑一声,言简意赅道。
“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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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做梦,沈熄梦到了瘟神。
那是他们幼年时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买完东西准备回家,林盏凑上来,要他当她的模特。
小姑娘奶声奶气,握住他手臂的力道却是毋庸置疑的大。
想了想,他同意了。
当完模特后,大家在一起玩,每个人都要分配角色。
林盏选角色的时候,比较重要的角色只剩公主和仙女。
当时画室有个小女孩,长相清淡,性格也跟长相一样,讲话小声,抿唇浅笑。
林盏和她都想演公主。
于是她们争了起来。
争论无果,林盏气呼呼地问沈熄:“你觉得呢?”
沈熄敛眉,说:“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公主,你比较适合……”
林盏声音更大了:“你是不是要说我适合国王!!!”
沈熄低着头,没说话,半天才尝试开口:“我……”
林盏:“哼!我就要当公主。”
脾气上来了,谁也止不住她。
为了证明自己,林盏说:“电视里的公主都会骑马,我也会。”
说完就往那个大木马上爬。
然后她侧身一跨,就成功踢到了他的眼睛。
身处梦中,他没有痛感,只是看到林盏带着哭腔跺脚道:“我……我不是故意要揍你的……你别哭啊……”
他好心好意解释:“我没有哭,是你刚刚踢到了我的眼睛,我这是生理性的反应。”
“什么生理死理的,”林盏焦急地道歉,“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熄抹干净眼角源源不断沁出的泪:“没事,这是正常的。”
林盏皱眉:“可是你流眼泪了呀。呀,你的眼睛好肿,我来给你吹吹,妈妈说吹吹就不疼了。”
沈熄:“……”
“吹吹没用了,我得先回家,找我妈带我去医院看看。”
林盏的小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沈熄:“没关系,不怪你。”
听到“不怪你”这句话,林盏才恢复了些,她不满地鼓着脸蛋:“谁要你非说我不适合公主的。”
……
半夜三点,他被自己这个梦活生生吓醒。
晚上没睡好的直接代价,就是第二天起晚了。
为了方便不堵车,沈熄决定骑自行车去上学。
到的时候预备铃打响,他看了看被挤满的停车棚,决定先把车锁在树荫底下,大课间再来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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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打响。
林盏把作业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等课代表来收。
郑意眠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孙宏来收作业的时候,挤眉弄眼道:“林盏,你跟沈熄发展到哪一步了?”
说到沈熄,林盏赶快道:“对了,那次……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跟了他很久,他问我下午不用上课吗?那时候是下午第一节课,难道他周二下午没课的吗?”
这么久了,终于想起问这事了。
孙宏:“周二下午第一节?我看看啊。”
说罢,他拿出手机翻啊翻,这才翻到一班的课表:“找到了。”
郑意眠掀开眼睑:“这都有,孙宏你真是崇高八卦之母。”
林盏伸手:“给我看看。”
周二下午第一节,是手工课。
林盏:“手工课?一班怎么还有这种课?”
孙宏:“美其名曰放松课,因为一班学霸成堆,学习压力大,要放松眼部和脑部,培养学习之外的能力,学校就给开了这课。”
林盏:“……”
孙宏:“我听人说沈熄很讨厌手工课,所以跟班主任请假了,那节课不用去。班主任也准了,谁让人家年级第一呢,有底气。”
“讨厌手工?”林盏趴在桌上,幽幽道,“没事,我好就行了,一个家里不用两个人手工都好的。”
郑意眠:???
孙宏继续笑:“你把人家打探得那么清楚,听说还要给人家联系方式,什么意思啊?”
林盏抬头:“想让他跟我姓的意思。”
郑意眠:“……”
林盏骤然回神,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跟他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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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作业,孙宏回到位置上,跟她们聊天。
“对了,下个星期运动会,听说奖品丰厚,要不要参加?”
林盏:“……赢了沈熄会颁奖吗?”
孙宏:“你别说,真有可能。”
林盏一下坐直,回头锤了一下孙宏的桌子,难掩激动:“真的吗?”
孙宏:“冷静点……”
郑意眠:“那报个最容易拿奖的,竞争小的。孙宏,这种有吗?”
孙宏一脸神棍:“有,真的,林盏最适合什么我早就想好了,绝对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