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春迟,三月初,冰雪融化。
魏楚和秋燕上街回来,绣鞋踩湿了,秋雁刷了绣鞋晒在院子里,看见李业进了院子,身后跟着太监王宝。
“掌柜回来了。”
当着人面称呼李业掌柜,背人时称呼王爷。
李业不来的时候,魏楚对外说李业出门了,李业谎称商人,天南地北地走,没人怀疑什么。
王宝掀开门帘,大声朝里回禀,“娘子,掌柜的回来了。”
李业极少白日过来,魏楚帮他脱掉外衣,王宝替李业脱掉靴子,上炕坐。
魏楚问;“王爷,今军营没事?”
“我来告诉你一声,近日去一趟辽阳,你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同我去,秋雁也跟着吧,一路上好侍候你。”
辽阳魏楚听说过,是北地最大的城镇。
很想去见识见识,说;“王爷此番前去辽阳,军务大事,我跟去只怕不便。”
“本王这次去辽阳,有些事情要办,不宜公开身份,微服前往。”
魏楚问;“何日启程?”
“两日后。”
李业走后,魏楚把林生丁乙和大翠嫂叫来,说;“我和掌柜要出门,带秋雁去,你们在家辛苦点。”
“娘子,放心吧,家里有我们呢。”大翠嫂说。
林生问:“娘子去多久?”
魏楚估算了一下榆关镇到辽阳的距离,说:“少说要一个多月。”
秦江和邓朴带人护卫,王宝随行。
一行车马往北去了。
惊蛰,气温回暖,冻土开化。
马车里,李业头枕着魏楚的腿,魏楚问;“王爷,辽阳据说很大。”
“是很大。”
“有多大?”
“比京城小点。”
魏楚一路逃难到北地,不是游山玩水,再美的风景,只顾着逃命无心看,这次同李业出门,舒适多了。
这辆马车外面看很普通,内里奢华,布置成一间卧房,卧榻松软,一侧有个小竹子书架,床头案上茜素红宫纱灯,官窑茶具,初春时节,往北走早晚凉,炭火盆压着炭,应有具有。
魏楚带了两个箱笼,装着春夏两季的衣裙和日常用品,
秋雁和箱笼在后一辆马上上。
李业慵懒地枕着魏楚的腿,两人姿势亲昵,过一会,魏楚不说话了,李业侧了下身,若有若无地飘来淡淡的幽香,看魏楚在假寐,故意掀她的衣裳,魏楚睁开眼,抓住他的大手,李业反手握住。
翻过她白皙的手掌,说;“别动,我给你看手相。”
“王爷还懂相术?”
“跟街上占扑批八字的一个瞎子学过。”
魏楚半信半疑。
李业一本正经地左看右看,说;“你这一生遇到一位贵人,荣华富贵,钟鸣鼎食,衣食无忧。”
魏楚心想,难道我日后改嫁个有钱人。
“你这条生命线很长,你将很长寿。”
谢天谢地,这一世她不是短命,虽然对李业不大相信。
李业又在她手掌心划着,“你的姻缘线,这一条线从头到尾,你及笄便幸遇良人,白头偕老,从一而终。”
魏楚盯着手掌,“姻缘线在哪里?”
李业的指尖画了掌心一条最长的线给她看,魏楚凑近细瞧,扒着手掌,长长的一条姻缘线,想看什么地方有个分叉,一条线很清晰,贯穿始终,有点失望,抽回手,说;“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
没看见李业的脸色有些难看。
魏楚拿过李业的手,“那我给王爷看看。”
“你懂相术吗?”
“现学现卖。”
李业的手很好看,修长干净。
代表生命线掌纹很长,说;“王爷能长寿,”
“王爷这条仕途线开始曲折,然后一路上行,势不可挡,直至巅峰。”
李业知道魏楚信口瞎编的,倒也心情愉悦。
魏楚又装模作样地看,李业只觉得掌心痒,攀爬上来,到心尖,麻酥酥的。
魏楚左看右看,说:“王爷姻缘线,这条线中间许多分叉,数不过来,王爷艳福不浅,一生有许多女人,王爷受累了。”
捏着他的手掌,极认真地说:“至于身体,掌心纹路清晰,王爷身体康泰,但是需要补一下肾,否则到老了腰酸、耳鸣眼花。”
这回李业抽回手,笑骂道:“一派胡言,简直胡说八道。”
魏楚抿嘴笑,李业忽地起身,把她压在身下,哼笑一声,“本王现在受受累,办你本王还用补肾。”
这是在官道上,马车里笑闹声,外面侍卫听得见。
魏楚急忙求饶,“不敢了。”
李业堵住她的嘴,百般□□。
一行人天黑前赶到清水县,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客栈里,掌柜婆娘颐指气使,叉着腰正骂客栈掌柜,看见有人进来,婆娘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问;“几位客官住店?”
魏楚看客栈掌柜长得獐头鼠目,掌柜的婆娘一脸凶相,这对夫妻不像善类。
瞅瞅李业,李业没什么反应。
邓朴说;“你这客栈最好的房间包三间客房。”
“客官,县城里我家客栈是最干净最好的。”
婆娘变脸快,全然不似方才母夜叉。
大声招呼,“瘦猴子,带客官去后面客房。”
跑来一个尖嘴猴腮的伙计,“客官,请!”
秦江和邓朴和王宝住一间客房,秋雁住一间客房,李业身边的暗卫,分散在客栈附近,镇子四周。
伙计瘦猴出去,眨眼提了一壶热水,“客官口渴喝点水。”
眼睛落在他们带来的包袱上。
魏楚看桌上的茶碗不洁净,嫌弃的眼神。
王宝去马车里提了茶壶茶碗,窠里的茶壶里的茶水是温的。
掌柜婆娘上楼,眼睛直往李业的身上溜,陪着笑脸,“客官,吃点什么?”
魏楚嫌弃脏,朝李业使眼色,李业没朝她看,说;“不用麻烦了,我们带了干粮。”
婆娘看一眼魏楚,目光狠厉,看向李业转瞬笑着说;“没什么需要,客官和夫人早点安置吧。”
婆娘走后,李业吩咐王宝,“去弄点吃的,看着饭铺干净点的。”
关上门,魏楚说;“我看这个客栈的人长得不像好人,贼眉鼠眼的。”
李业说;“你这是以貌取人。”
魏楚小声笑着说;“方才那个母老虎看上王爷了,贪婪的样子,像要霸王硬上弓。”
嘻嘻笑着。
李业瞪了她一眼,魏楚忍住笑。
秋雁打开包袱,取出自带的床单,铺在木板床上。
李业看着说;“女人出门就是麻烦。”
王宝回来,油纸包着一块酱牛肉,一块兔腿肉,一只烧鸡,几个火烧。
魏楚嫌太油腻,让秋雁去马车里取带来的点心。
就着茶水,吃了两块点心,
伙计回到前堂,客栈掌柜问;“我让你观察这几个人,怎么样?”
“小的看跟着的两个人好像不是善茬,”
獐头鼠目的掌柜说:“无妨,我们半夜动手,这两人在另外的房间,我们动手时小心点,不惊动他们。”
伙计说;“送的茶水他们不喝。”
婆娘说;“饭菜也不吃,蒙汗药下不了。”
掌柜说;“按照老办法,等半夜他们睡熟了,我们下手。”
“那两个人醒了发现怎么办?”
伙计问。
“我们抓了人连夜送上山,这回货色不错。”
镇上附近有座二龙山,二龙山上有一伙土匪,匪首叫龙爷,客栈和山上的匪徒有往来,准备把这个投宿的俊美公子献给龙爷。
秦江进屋,伏在李业耳边说了句什么,李业点点头。
伙计瘦猴又来了,提了一壶热水,殷勤地说;“客官,洗漱用的热水,有事唤小的。”
客栈的几个人的面相着实不讨喜。
“放哪里吧。”李业正眼没看道。
魏楚洗漱后,坐了一日的马车,累了,上床靠里侧睡下。
李业躺在外侧。
客房没有窗帘,夜晚月光明亮,李业阖眼平躺着,魏楚已经睡得呼呼的。
夜深人静,后楼没什么客人,十分安静。
房门闩上了。
李业常年习武,耳聪目明,隐约听见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业给魏楚往上拉了拉被子。
门缝里飘进来一股烟气,迷魂香,李业闭气,用帕子捂住魏楚的口鼻。
不久,房门门栓从外面被人轻轻拨开。
走进来两个人影,是獐头鼠目的掌柜和尖嘴猴腮的伙计。
来到床前,趴在李业脸上看看,伙计悄声说;“迷晕了。”
“快动手。”
掌柜说。
伙计拿出一个麻袋,两人扯着,想套住李业,把李业装麻袋里。
从脚底下装,李业的一双长腿分开,成大字型,两人试了半天,麻袋口小,装不进去,用力掰李业的腿,要合并一处,伙计抬一条腿,掌柜抬一条腿,用尽吃奶的劲,纹丝不动。
掌柜说;“笨蛋,从头装。”
两人又把麻袋口朝上,要罩住头,可是李业的两只手臂垫在后脑,手臂横着,麻袋口还是装不进去,两个人试图把他的手臂拿下来,两人一人抱着一只手臂,掰了半天,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