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魏楚醒了,李业倒是心情颇好,“醒了,你空腹喝酒没吃东西,我让厨房做了粥,在锅里温着。”
头痛欲裂,昨晚发生的一幕回到脑子里,倏地魏楚朝李业看过去,头一次怒目而视,心中愤懑。
“你这算什么?”
我好好的做胡娘子,现在变成李娘子了。
李业倒是没生气,“这样不是挺好吗,我以后过来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我们本来有夫妻之实,难道你还真要嫁给那个肥头大耳的土财主,图他的家产?我说魏楚你就这么眼浅,你要多少金银珠宝本王给你。”
“你怎么知道胡公子肥头大耳,你又没见过他。”
魏楚醉后思路有点跑偏。
“你的事情还有我不知道的?”
自己到榆关镇后一切李业都了如指掌,李业这样霸道的人,怎能让自己如愿,今晚他设计好的,断了自己念想。
魏楚不由泄气,半天说;“你怎么都不同我商量?”
“本王做什么还要同你商量?”
李业买下她,就是她的主人,李业不发善心,把卖身契给她,她就是个逃奴,李业即便不是梁王,对逃奴也有权任意处置。
魏楚垂着头,没什么底气,说:“你不同我商量,总要告诉我一声。”
我告诉你,你能同意吗,还不如既成事实,魏楚被迫接受,他了解魏楚的个性,顶多自己憋屈一下,过后把不开心忘了,没心没肺。
魏楚这才想起,朝外看,问;“客人们呢?”
“早就散了。”
自己忘了,深夜了。
李业看魏楚蔫头耷拉脑,问;“没嫁成姓胡的,不开心?”
现在他听不得有人姓胡。
魏楚垂头丧气,现在她还能嫁出去吗?
“脱衣裳睡觉。”李业命令道。
魏楚到底怕他,不敢忤逆他,把窗户上的布帘挂上,又下地拴上门,李业莫名一股邪火窜上来。
看她磨磨蹭蹭地解衣扣,失去了耐心。
直闹到窗外天际呈现出淡青色,屋里才消停了。
大年初二,李家宅院分外热闹,昨日喝了喜酒的邻居,补上礼份子。
馒头铺张家扛着一面袋子粘豆包,隔壁秦家送了两桶菜油,杂货铺林家送脸盆铜镜,开干果铺钱家送一小袋核桃榛子红枣花生,米铺朱家送来一袋米,东西都堆在西厢房。
“你家李掌柜的和娘子呢?”
三娘提着两只公鸡进院子,交给大翠嫂。
昨半夜李业没完没了,天亮了魏楚才打个盹,忙忙起来梳洗,大过年的有人上门,笑话婆娘懒。
魏楚把三娘让到堂屋坐。
拿过花生瓜子。
这时,李业从里屋出来。
看见李业,三娘莫名有点紧张,打了一声招呼,“李掌柜的早。”
“早”
时候已经不早了。
三娘想着二人新婚,没早过来,看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太登对了。
李业出门去,三娘小声说;“妹子,昨晚怎么样?”
魏楚羞臊,“嫂子,你说的什么呀?”
“你高不成低不就,这回找到可心意的人,你这个李家表哥,你说的什么潘安就是他吧,我看就是潘安也未必有他好看。”
三娘眼尖,看见魏楚雪白的脖颈有一块可疑的暗红,盯着看,笑容暗昧,魏楚知觉,忙掩住领口,又扯了扯袖子,恼恨李业。
“妹子这是才起来?李掌柜看着斯文,挺孟浪的,你这地旱了一年,这回喂饱了。”
三娘子生了两个孩子,口舌上没什么禁忌。
魏楚的脸像块红布,三娘把自己想成什么了,独守空房饥渴,暗骂李业是个牲口。
送走三娘,魏楚走去西厢房。
秋雁指着桌子上地上堆着的东西说;“这都是大家送来的贺礼。”
一宿功夫,她稀里糊涂地由胡娘子变成李娘子,而且众人都对李掌柜夸赞有加,都说胡娘子有眼光,镇上还没出过这样的人才。
又都听说李掌柜是个商人,经常在外跑买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李业让人备下茶叶、果品等,邻里每户一份。
比他们送来的贺礼还丰厚。
又重赏了秋雁、大翠嫂、两个伙计。
左邻右舍和家下人等对豆腐坊新掌柜赞不绝口。
魏楚心想,李业这豆腐坊李掌柜算是坐实了。
过年镇上热闹,三娘走过来招呼,“李娘子,你和李掌柜的不去看热闹,城隍庙有舞狮子的。”
李业对魏楚说;“闲着没事,我们去看看热闹。”
秋雁帮魏楚穿上棉靴,取来斗篷。
两人出门沿着街走。
家家户户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孩子们在外玩耍,穿着新衣服,到处一团喜气,
这条街上,李业遇到街坊邻居,不熟识的互相拱拱手。
酒坊孙掌柜看见他们,对李业很热络,“李掌柜过年好?”
李业拱手还礼,“过年好!”
看见隔壁秦家一家四口出门看热闹回来,秦掌柜的精明的小眼睛堆满笑意,大老远打招呼,“李掌柜过年好!”
“过年好!”
李业亲切随和,只有魏楚知道他的身份,冷酷无情。
二人走过去,秦掌柜的回头看,李掌柜这个气度,绝非普通人。
看小妾玉福也朝二人的背影看,阴沉着脸,呵斥,“还不回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小妾玉福赶紧低头进门。
城隍庙人山人海,舞狮子的,杂耍的,卖糖葫芦的,一串串红艳艳的沾糖山楂,魏楚买一串拿在手里吃。
李业侧头看魏楚伸出小舌头舔着挂在山楂上的糖,披着红斗篷,雪团似的,心想,她今年刚十六岁,刚送到王府别院时,还很青涩。
跟了自己一年,胆小怕事,娇气的小哭包,落入民间后,方显露出聪慧精明,人情世故练达,未改天真烂漫,娇憨可人。
在别院时,魏楚连大门都没出过,魏楚整日关在别院里,只有丫鬟们作伴,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逛街,
一队舞长龙的队伍,后面跟着一队人,脚上绑着木棍,高高地踩着行走。
魏楚扯着李业的衣袖,兴奋地说;“看那些人踩在木根上走路,不跌倒呀!”
李业说;“踩高跷,这是北地的一种跷技,”
队伍里有扮作傻公子、媒婆、道姑、和尚、小丑。一副滑稽相,引得大人孩子欢声笑语。
经过他们身旁时,傻公子突然伸手探入衣袖里,在魏楚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有五六个人挡在李业和魏楚身前。
傻公子慢腾腾地从袖子出摸出一把折扇,魏楚看见挡在前面的几个人握在剑柄上的手又松开,虚惊一场。
魏楚自己倒忘了李业是什么身份,出门怎么能同百姓一样,左右不知道有多少护卫,只不过魏楚没注意罢了。
入夜后,街头灯火辉煌,城隍庙的游客摩肩擦踵,魏楚这回留意,侍卫在两旁分开人群,把李业和魏楚隔在中间。
李业牵着魏楚的手,李业的手掌干燥温暖,看她时目光温柔,俯身低就同她讲话,魏楚觉得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可是李业这样的人有宏大的志向,李业的野心很大,歇伏在北地,等待机会。
她清楚地知道李业不属于自己,周姑娘才是李业要娶一直等的心上人,所以两人相伴一生的错觉,只是短暂的一瞬,便回归现实,她对李业没什么奢望。
也许两人这样在一起一两年,或者更短,李业她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
而且李业没亏待她,她一个罪臣之女,没有沦落到风尘之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样想着,魏楚朝李业身边靠了靠。
两人很亲密,李业心中高兴,之前的魏楚也是这样,千方百计地讨他喜欢。
看她小脸冻红了,李业把斗篷上的帽子给她扣上。
魏楚仰着头望着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灵动狡黠。
两人走到一个卖泥人的摊前,魏楚看一对泥娃娃很可爱,买了一对,抱在怀里。
李业在她耳边说;“楚楚以后给我生一双这样可爱的孩子。”
魏楚垂眸,看着怀里的两个泥娃娃,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小声说;“周姑娘以后给你生孩子。”
魏楚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周舜华,没听出醋意。
留在京城未来做梁王妃的女子虽有遗憾,到底还是得到男人的几分真心,又有显赫的家族做靠山,比她幸运很多。
璀璨的灯火下的魏楚,神情瞬间的落寞,被李业看在眼里,伸臂把她揽入怀里。
却什么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