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下了一场大雪,房顶树枝铺了厚厚的一层,像盖了雪白的棉被一样。
韩举和林生在门口挂灯笼,魏楚和秋雁站在下面看。
这一条街家家户户挂大红灯笼,男孩子们站冰上甩着鞭子,抽打陀螺。
三娘家的两个孩子出来玩,大宝抱着爹新做的爬犁,葛大发是木匠,拿木板做面,木板下两块长木条底下放上两条粗铁。
在雪地冰面上,妞子坐在上面,大宝拉着妞子跑。
街道的雪扫了堆在一起,泼水成了一座冰雪山,孩子们爬上去,从山顶滑下,乐此不疲。
大宝拉着妞子爬上去,大宝蹲着滑下来,妞子太小,坐在地上出溜滑下,魏楚笑,秋雁喊;“你娘做的新衣服磨破了。”
三娘子经常埋怨孩子淘气,穿衣服费。
看到两个孩子丢在地上的爬犁,魏楚抱着爬犁,攀上雪山,招呼一身雪的妞子,“过来。”
让妞子坐在爬犁上,自己坐在她身后。
望着小山顶上的魏楚,秋雁急的站在地上喊:“娘子,小心啊!”
话音未落,爬犁猛地从高处冲下来,到底下时,爬犁翻了,魏楚和妞子滚在雪地上。
秋雁跑过去拉起魏楚和妞子,说;“娘子成了小孩子了。”
三娘子出来叫大宝和妞子回家吃饭,拍打两个孩子身上的雪,“新衣服不知道爱惜。”
看魏楚穿着水光溜滑的红缎棉袄,像白雪地里一枝红梅,画里的人儿一般,暗道:“可真俊。”
厨下灶上两口大锅,丁乙烧火添柴,大翠嫂煎炒烹炸,大显身手。
放了两张桌子,屋里魏楚和秋雁放上炕桌,摆了满满的菜肴,鸡鸭鱼肉山珍海味。
韩举带着两个光棍汉的衙役和林生、丁乙在西厢房喝酒。
过年热闹气氛,魏楚受了感染,和秋雁对饮,喝的是民间酿造的粮食酒。
屋里的炕烧得热,酒喝热了,魏楚脱掉外衣,穿着簇新的红夹袄,粉白的脸滚热。
两人喝着高兴,魏楚手里拿着酒盅,“今过年了,想喝多少便喝多少,就咱们俩,又没人来,喝多了也无妨。”
李业说过年不来了。
魏楚喝多了,嘻嘻笑着,“过两年李业娶了周姑娘,便不来了,我就自由了,我要生一群孩子,像三娘子一样,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说吧,一饮而尽,酒盅用力顿在桌上,“倒酒!”
这时,门帘掀开,带进来一股寒气,一个人走进来,魏楚眨眨眼,以为自己喝多,眼睛花了,看见李业了。
李业朝她走过来,秋雁吓得酒都醒了,忙连滚带爬下地跪下。
魏楚醉酒,大眼睛水雾蒙蒙,呆呆地看着李业,伸手摸他的脸,“真人还是假的?”
秋雁吓得魂都飞了。
“这是喝了多少酒?”
李业抓住她的手腕。
这一句话,魏楚的酒醒了一半,直愣愣地看着他,“王爷不是说不来吗?”
李业在军营陪着将士们吃年夜饭,惦记魏楚一个人过年孤单,巴巴地大冷天赶过来陪她,魏楚不领情,还嫌弃他搅了自己的酒兴。
“不想见我?”
李业神情寡淡,黝黑的瞳仁微缩着。
“王爷自己说不来,王爷吃饭了吗?”
朝秋雁说;“给王爷添一双筷子。”
“我吃完了。”
李业不动声色,“生一群孩子,跟谁生啊?”
心里有人了,一股浓浓的醋意。
魏楚酒醉根本听不出危险,不知道害怕,酒壮怂人胆,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同王爷生。”
这一句话,秋雁差点吓背过去气去。
在李业没发作之前,魏楚又摇摇头,似乎有些难过,“王爷又不让我生。”
秋雁看王爷没理会她,溜边退出去了,关严门。
“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的东西即便不要了,又岂容旁人染指。”
酒精麻醉,魏楚的脑子转得慢,眨了几下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垂下头,小声嘟囔,“谁是你的东西,我是堂堂伯府小姐。”
这样被你糟蹋,好白菜让猪拱了。
李业冷笑道:“你忘性可真大,你忘了当初是怎样求着本王,求本王别卖掉你,愿意留在本王身边,这辈子为奴为婢心甘情愿。”
魏楚神情困惑地,这话好像自己是说过,被他拿住说嘴。
看她呆头呆脑的,李业不由自嘲地想,喝成这样,自己竟认真同她掰扯。
扬声道;“拿醒酒汤来。”
守在外间的秋雁忙答应一声,走去灶下,大翠嫂早预备下醒酒汤,盛了一碗,朝西厢房努努嘴,“我是给他们准备的,怎么娘子喝多了?”
“娘子没什么酒量,喝点就多了。”
秋雁扯了个谎,其实魏楚的酒量很好。
李业端过来醒酒汤,喂魏楚喝下去,喝了半碗,魏楚不喝了,唇边沾着水星,李业从秋雁手里接过帕子替她擦拭。
秋雁倒了一盅热茶,魏楚喝了茶水,似乎清醒了些,看着李业闷声问;“王爷今晚还走吗?”
李业站起来,说;“我过来看看你,该回去了。”
西厢房传来男人们吆五喝六,猜拳行令的声。
三娘家的大宝和妞子跑来,缠着林生放鞭炮。
林生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放鞭炮。
韩举拿来的炮仗,一大箱子,两个孩子提着小灯笼,欢呼跳跃。
大翠嫂也站在院子里看放炮仗。
魏楚的酒彻底醒了,一下懵了,这时候一院子人,李业突然出去,吓到所有人。
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王爷,坐一会再走。”
“军营的将士还等着我。”
李业的余光看魏楚咬着唇,极为难的表情。
心里无比畅快。
他挥手拂去她抓住衣袖的手,迈步朝外走。
魏楚急了,朝前一扑,扑倒在炕沿边,又扯住他的手,“王爷,不能出去。”
李业回头,“本王怎么就不能出去,你要留我过夜,难不成想我了?”
魏楚被逼无奈,轻声说;“是,我想王爷了,你几日没过来了。”
“既然这么想我,以后我便每日都过来。”
魏出一闭眼,李业说自己蠢,自己是真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硬着头皮,“今晚除夕,王爷还是别走了。”
粉嘟嘟的的小脸上尽是讨好。
“不了,本王改日再来陪你,今晚必须回军营了,将士们等我呢。”
李业拿开她的手,拔腿就朝外走,魏楚这一急连鞋都没穿,跳下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贴着后背的温软,李业这回没挣脱。
没想到魏楚下一句说;“王爷要走,从后窗走。”
魏楚飞快地把后窗打开,忙忙地说;“后院有个梯子,王爷可以从梯子下去。”
大过年的,李业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堂堂金尊玉贵的王爷跳窗出去,爬墙走,怎么像偷情。
魏楚推着他,低三下四地央求,“求求你了,王爷。”
窗外灌进来一股冷风,喝得热乎乎的魏楚激灵打了个寒颤。
李业看她娇气的样子,心想冻病了又要折腾,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身形一闪,提纵越出后窗,也没搬什么梯子,墙矮,足下一点跃上墙头,瞬间便消失了。
魏楚坐在炕沿边,手捂着胸口,总算走了,这般惊吓早晚吓出病来。
秋雁探头,看李业没在屋里,走进来,小声说:“王爷呢?”
魏楚示意窗户,秋雁看了看没关严的后窗户,不敢置信。
魏楚提过酒壶,说;“把大翠嫂叫进来,接着喝。”
大翠嫂性子爽利,海量,自己洗了一只大白瓷碗,满满倒了酒,举起来,“我敬娘子,新的一年生意兴隆,娘子得遇良人。”
魏楚举起酒盅,“借你吉言。”
良人就算了。
秋雁也端起酒盅,“我敬娘子,腰缠万贯,挥金如土。”
做个土财主,此平生夙愿。
魏楚斟满酒,举起来,“愿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
“还是娘子大气,我们目光短浅,眼睛就看见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大翠嫂奉承说。
魏楚说;“新的一年我们自己都许个愿。”
看秋雁,“你先说。”
秋雁不好意思说出口,大翠嫂快言快语,“我替她说,找个好女婿。”
秋雁羞赧,“翠嫂子。”
“这丫头八成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大翠嫂笑着说。
“翠嫂子,该你了。”魏楚说。
大翠嫂自己斟酒,一口气喝干了,“老天保佑,我当家的把病治好。”
“该娘子的许愿了。”
魏楚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八方来财,日进斗金。”
“咱们跟着娘子吃香喝辣的,娘子为自己的终身许个愿。”大翠嫂说
魏楚偷偷许个愿,李业成就霸业,两人桥归桥路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