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跳车了,两个丫鬟猝不及防,秋雁反应慢半拍,什么都不顾,随后跟着跳下马车。
锦屏站在车门口,大喊:“夫人跑了!”
后面一辆王府的马车被逃难的人群分开,隔着乌泱泱的人,如意听见锦屏的喊声,探出头,大声喊;“怎么了?”
锦屏急的喊,“夫人跳车跑了。”
如意忙高喊;“侍卫,快去把夫人追回来。”
此刻魏楚早已混入人群中,随着人流拥向城门。
出了城门,逃难的百姓顺着官道跑,魏楚站住,看下左右,便离开人群,朝北的一条小路跑。
她不能走大路,王府的侍卫骑马很快便能追上来。
跑了一段,小路向西延伸,魏楚心想,侍卫顺着官道追不上她,便能想到她走这条小路,于是魏楚把心一横,钻进荒草丛里,这时听见身后喊声,“夫人,等等奴婢。”
魏楚回过头,看见秋雁赶了上来,跑得气喘吁吁。
到了这个时候,魏楚索性说了实话,“我要离开别院,你不用跟着我,你知道背叛主子被抓回去是个什么下场,莫白丢了小命。”
秋雁擦了一把汗,“夫人待我好,把我当人看,我跟夫人走。”
事不宜迟,魏楚不敢多耽搁,王府侍卫从大路追赶,发现她没走大路,很快就折回小路追赶。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分开荒草树枝,树枝刮着身体忘了疼,一心奋力朝前走,李业现在江南,她离得越远越好。
秋雁在身后紧紧地跟着,没出一声。
两人不敢走大路,小路也不敢走,从没有路的地方硬是淌出一条路,魏楚的手臂都划伤了,衣服也划破了。
前方出现一片树林,魏楚实在走不动了,说;“我们歇一会再走。”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空地上,正午了,两人靠在一棵树下,魏楚从包袱里取出点心和水囊。
秋雁惊奇地问;“夫人带了干粮和水。”
突生变故人们都在熟睡中,夫人竟然准备了干粮和水,难道夫人早准备逃走了。
俩人吃了点心,喝了水,身上有了力气,出了树林,继续往前走。
日头西移,她们不敢进村子、镇上,李业的人一定到处找她们。
魏楚公然背叛李业,以李业强势霸道的个性,怎能容忍。
夜幕降临,周围的景物蒙上一层灰暗,荒山野岭的,秋雁害怕,说:“夫人,山里有没有狼啊?”
刚逃出虎口,又落入狼窝。
两人一时慌不择路,远离大路,置身于山中,山中夜里不知道有没有狼野狗出没。
“嗷—嗷—嗷”
突然的一声狼嚎,两人吓得头皮发麻,秋雁哆哆嗦嗦地抓住魏楚,“有狼,夫人。”
魏楚仗着胆子说;“听声音狼离得远。”
山中寂静,狼嚎传出很远。
她带了火折子、火石和火镰,狼怕火,夜里燃起火堆,两人就是不被狼吃了,也吓得半死。
“夫人,前面有灯光。”秋雁兴奋地指着前方。
黑黝黝的山中,竟然有一点光亮,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朝有亮光的地方走。
来到近前,发现是一座尼姑庵,尼姑庵年久失修,十分破败。
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魏楚推开庵门,迈过门槛,庵堂上一灯如豆,有个老尼姑打坐诵经,敲打木鱼,沉寂的庵中一点生气,一个小尼姑跟在老尼身后诵经。
老尼姑没回头,问;“施主,可是误入深山,”
魏楚恭敬地地说:“师太,京城叛军攻城,我主仆二人逃出来,慌不择路,误入山中,想在贵庵留宿一晚。”
“本庵简陋,施主若不嫌弃,便留下。”
吩咐小尼姑,“把净室打扫干净,委屈施主安顿一晚。”
“谢师太。”
尼姑庵后院一间屋子,收拾得洁净,小尼姑提了热水,俩人洗脸,烫脚,在山上走了一日,魏楚的脚底磨破了,从来没走这么远的路,紧张恐惧,忘了疼,一沾水,脚底的水泡破了的地方生疼。
秋雁出身平头百姓,没进王府别院之前,什么粗活累活都干,走十几里山路,累也不像魏楚娇小姐。
老尼姑看见,合掌,“阿弥陀佛”
取来药膏,说:“这是我师傅传下来的药膏,山上采摘的草药,消炎消肿。”
魏楚抹干了脚后,秋雁给她擦了药膏,凉丝丝的,疼痛减轻了。
魏楚和秋雁梳了头,换上干净的衣服。
老尼姑端来饭菜,说;“两位施主没吃饭吧,出家人茹素,没什么好吃的。”
桌上一盘炒面筋,一碗豆腐,一碗水煮萝卜,一碟酱瓜、一碟腌萝卜,两碗黄白米饭。
一天水米未进,两人饿极了,狼吞虎咽地把饭菜全吃光了。
魏楚擦擦嘴,问;“贵庵离京城多少里地?”
“过了这座山,不到十里地。”
魏楚主仆对视一眼,深深地绝望,军队日行千里,走了一整日,才走了十里地,山路难走。
魏楚问;“师太,贵庵在京城以北吗?”。
老尼姑说:“此地是京城的西北方。”
原来两人走错了方向,朝西北方向下去了。
老尼姑看魏楚尽管有些狼狈,言谈举止不像小户人家,说;“我看二位施主不是普通人,现在兵荒马乱,预去何处?”
魏楚早编好说辞,“我男人死了,夫家无人,受族人欺负,想去北地投奔亲戚。”
老尼姑看二人穿戴上好的料子,千里迢迢,两个孤身女子路上若遇见歹人,甚是危险。
说:“北地路途遥远,路上实在不安全。”
魏楚早虑到这一层,说;“师太,如果有多余的衣服可否送我们两套。”
老尼姑说:“出家人的袍子,倒是有几件,都是旧的 ,穿过的浆洗干净,我给二位施主找来。”
老尼姑找了两套衣袍鞋袜。
魏楚取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二两,“这是我布施给贵庵的香油钱。”。
老尼姑双手合十,说;“谢施主”
收下银子,说:“本庵地处深山,香火不盛,靠种菜勉强维持,两位施主此去路远,若是没地方投宿,无处容身,我写一封信,沿途可去庵中容身。”
魏楚知道尼姑庵相互之间都是有联系的,起身拜谢。
老尼姑写了一封亲笔信。
两人住在尼姑庵里,入夏天亮得早,魏楚醒了,看窗外天灰青色,推了推秋雁,秋雁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气。
魏楚说;“我们赶路吧。”
尼姑庵离京城近,尽快离开此地。
两人换了衣服。,把一头乌发包进尼姑帽里,魏楚走时带了一把短刀,放入包袱里。
抓了一把灶膛里的灰抹了脸,秋雁也学着她的样子,把灰抹在脸上,两人对着傻笑,这身打扮,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到底年轻,魏楚娇气些,歇了一个晚上,缓过来了。
小尼姑指给她们往北的路,说;“顺着这条路下山,拐两个弯,通到大路上。”
两人踏着清晨的露水朝山下走,魏楚对秋雁说;“你留在别院,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强似跟着我吃苦。”
秋雁手里拿着一路顺手采摘的野花,“跟夫人在一起,到哪里我都愿意。”
“你叫夫人,别人听见就露出破绽了。”
秋雁看看身上穿着宽大的缁衣,说:“那叫什么?”
“叫师兄。”
魏楚把手里的狗尾巴草三两下编了个兔子,边走边甩着,“你叫法慧,我是你师兄,叫静尘。”
静尘、法蕙,两人笑着不住。
天还早,这条山间小路没有行人,走到山脚下,一条南北官道,魏楚说:“我们拦个马车 ,两条腿走,一天走不出二十里。”
这时,官道上出现零星的行人,挑着担子、推着车的脚夫。
起了雾,两人沿着官道往前走,留意有没有路过的马车。
走了一会,隐约听见前方有马蹄声,秋雁竖着耳朵听了会,说;“好像有马车经过。”
魏楚趴在地上听,马蹄声杂乱,马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不一样的。
跳起来,拉起秋雁跳入路旁的荒草中趴下,不久,北面官道出现一队人马,魏楚偷看,不像是王府的人。
马匹疾驰而过,扬起尘土,朝京城方向,这队人马有几百人,大概是增援的叛军。
两人不敢走大路了,绕到小路上,日上三竿,一辆平板马车从身后驶来。
马车上坐着几个人,魏楚和秋雁实在走不动了,拦住平板马车。
跟马车夫商量搭车,马车夫看两个年轻的尼姑,倒是客气,问:“两位小师傅,你们去哪里?”
“北边。”
马车夫说;“我把你们送到潘县,上来挤一挤。”
说好了车钱,
车上坐着的几个人给她二人挪了块地方,两人爬上马车,挤在中间坐下。
马车上一共六个人,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个孩子,一个胖大嫂和她男人,还有一个年轻媳妇,车夫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后生,两人像新婚夫妻。
胖大嫂问;“两位小师傅,请问法号怎么称呼。”
“静尘,我师弟法号法慧。”
魏楚回答,一本正经。
“小师傅,你们是那座尼姑庵的?”
胖大嫂的男人回头对着秋雁问。
“上古庵。”看秋雁一时没准备,张了张嘴,魏楚答道,昨晚天黑,早起离开时她特意看了一眼庵门上的几个字。
男人说:“我经常上山采药,上古庵里的两位师傅,一老一少,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俩个?”
“上古庵的妙云师太是我师傅同门,我们奉师命探望师伯。”
魏楚口齿伶俐,应对自如,秋雁心里捏了一把汗。
“你们是那座尼姑庵的,在什么地方?”
“离这里上千里地,四虚庵。”
魏楚随口编,千里之外量他们也不熟悉。
“可是不近。”男人说。
这时,前方又传来马蹄声,转瞬出现十几匹快马,瞬间把马车团团围住,马车被迫停下。
魏楚悄悄地把包袱塞在车上铺着的稻草下,戒备地目光扫过这伙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王府别院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