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许栀真觉得,祁景曜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问那句“很多余么”时。
望向她的瞳孔漆黑透亮,像是被雨水冲刷过,湿润澄澈。
许栀曾经养过一条阿拉斯加,叫三三。
每当她吃巧克力时三三就会摇着尾巴跑过来,围着她转圈,用小短腿扒拉她,嗓子里发出哼唧哼唧的呜咽声。
许栀不给它吃,它就蹲坐在一旁,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和祁景曜刚才的眼神如出一辙。
既清澈,又委屈。
闪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而且祁景曜似乎很懂得利用自己外貌上的优点,情绪调控也很快,让人永远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每次见到他垂着眼看你的时候,许栀都能联想到一个词。
——绿茶。
许栀从杂物间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冰美式出来,继续刚才断掉的话题:“你说要谈的事情和旗袍有关?”
祁景曜接过她手里的冰美式,懒懒靠着墙,拇指和中指捏住瓶身固定,食指勾住上头的拉环,指节微微屈起。
手掌用力时能清晰地看到他冷白皮肤下青绿色的血管脉络。
“啪”一声,拉环被扯下来。
祁景曜把冰美式塞回许栀手里,回答她:“嗯,想和许老板谈个合作。”
许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冰美式弄得一愣,眨眨眼,怔怔地说:“这是给你的。”
“虽然不想辜负了好意。”祁景曜为难地皱起眉,指尖点了两下铝罐的上沿,“但是姐姐,我不喝苦的饮品。”
来店里定制的女顾客为多,许栀一般都会准备好几罐装冰美式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也是下意识的拿了它。
“你过来自己挑一下喝什么。”许栀把冰美式倒进面盆里用水冲掉,重新进了杂物间。
冰箱摆在柜子上,容量和尺寸都不算大。
中小型,里面最多能放十几瓶饮品。
许栀把放在底下的果汁和气泡水拿出来摆在外面。
她看了眼第一层。
一层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宋妩喜欢喝的东西,前些天宋妩给她补牛奶,顺手也一并放在了第一层。
许栀比宋妩要矮上六七厘米,她努力伸长手够了够,也只是指尖略微碰到瓶子的边缘。
“要拿哪个?”
身后拢过来一道热络的气息,自后方伸过来一条手臂。
杂物间没窗户,唯一的光就是门口那盏LED灯。
进来的时候觉得屋子里不暗,许栀就没开。
堆满杂物的房间略显逼仄,周围的亮度似乎在一瞬间下调,只有冰箱内的微弱、昏黄灯亮着。
光线落下来时一片柔和。
呼吸声、冰箱运作的声音。
像是放大了十倍百倍钻进耳朵里。
男性的体温普遍比女性高。
手臂传来的热度层层递进,在一小方天地间游走,熏得她耳尖发烫。
眼尾重重跳了一下。
许栀食指立起,把他的手臂向外推了推,“最上面和摆在柜子上的,你想喝什么随便拿。”
祁景曜垂下头,颈间的项链跟着响了一下。
这个角度看,许栀像是被他圈住,异常娇小。
迅速扫了一眼,没他喜欢的味道,就随意问了句:“你平常都喝哪个?”
许栀指指最顶上的牛奶,“原味的。”
祁景曜拿出来两盒,插好吸管后分给许栀一盒。
几秒后,他给出评价:“挺甜。”
两个人从杂物间出来,许栀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祁景曜给她讲题是站着。
而她店里唯一的椅子是宋妩和自己一起去选的。
店里除了宋妩没有别人来,两个人就选了把双人楠木椅。
座位与座位之间的空隙不大,画稿累了的时候许栀就会靠着宋妩眯一会儿。
很方便。
但也很拥挤。
祁景曜也发现椅子似乎是过于小了,他拎着奶盒重新靠回墙上,“我站着就可以。”
“那我岂不是太不尊师重道了。”
许栀扬扬下巴,殷红的唇慢慢勾起,“过来坐,我又不会吃人。”
祁景曜听话地坐过去。
距离确实很小,两个人几乎是肩挨着肩,手臂时不时会贴到一起。
“想谈什么合作?”许栀无意识咬住吸管,小口喝着。
“看上个民国剧本,需要定制十套旗袍,大概在年后开拍。”祁景曜解开手机屏,找出来几张保存好的图片,“我看你早期的微博是接飞鱼服和军阀装的定制的,现在还能做吗?”
飞鱼服和军阀装还是刚开业那会儿许栀为了揽客想出来的法子。
那两年古装剧火,把衣服的热度也就带了起来,当时都是女生带着男朋友一起来买。
后续客源稳定后,许栀就再没接过这种定制了。
许栀抽出来两张稿纸,“我先试试。”
又从抽屉里挑了根月白色的发簪,把头发松垮垮簪住。
“去帘子后面,给你量尺寸。”许栀指着帘子,拿出来新买的软尺和笔记本,“民国题材,先试军阀装吧。”
帘子后的地方只比杂物间大了一点,正前方的墙上贴了几张示意图,上面写着量尺寸的注意事项和动作标准。
空调的风在这里小了许多,房间里有些闷燥。
“需要脱衣服么?”祁景曜大致看了一遍,上面没写着是贴身量还是隔衣量。
“一般来说是不需要的。”
精致的狐狸眼从上至下在他身上逡巡,许栀眼梢微抬,打趣他:“你也可以全脱了。”
在祁景曜探寻的目光里。
她缓缓道:
“不过按照祁老师的收费价格,我怕是看不起,所以还是穿着吧。”
意识到被戏弄。
祁景曜非但没恼,反而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那真是可惜了。”
许栀投来眸光。
祁景曜唇角恶劣的翘起,露出一小截虎牙,“我身材还挺不错的。”
写好几个围度名称后,许栀拿着软尺站在他身后。
许栀:“站好,两肩自然垂下去。”
祁景曜照做。
许栀将指腹摁在肩膀一侧,另一只手扯着软尺平直向后拉。
掌心偶会磨蹭到裸露在外的皮肤,在温软触感之余,祁景曜感受到她手心有几处薄薄的茧。
刮蹭过去,勾起一阵颤栗。
许栀在本子上记录下数值。
肩宽:50。
“手不用举高,也不用动,跟着我的力度来就可以。”
认真工作时许栀尤为认真,她把软尺绕过肩胛骨,放至胸前,伸进去一根手指在软尺和胸口处来回晃了晃。
“紧吗?”
祁景曜喉结滚了滚:“不紧。”
她记下,胸围:105。
许栀开始给他量领围。
软尺一寸寸包裹住脆弱的脖颈。
束缚感陡增,祁景曜忽然想起来刚才给许栀分享东西,她的手机在亮屏时出现的小脏狗三个字。
整个屏幕上,就只有一条微信通知。
祁景曜垂首,盯着她脖子后面小爱心一样的粉色胎记看了半晌。
等许栀绕到身后,他问了句:“我很不爱干净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但许栀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
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衣领、袖口和鞋子侧面这些容易弄脏染灰的地方都十分整洁干净。
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从各种方面看,都是爱干净的人。
许栀如实回答:“没有。”
“那姐姐怎么给我备注的是小脏狗,嗯?”
祁景曜这一个尾音拖得又长又低,不像是质问,像是笑中含威,吓得许栀魂快飞了。
心虚所致,许栀手下没收住力气。
软尺勾住凸起的喉结,向后一勒。
祁景曜难耐地吞咽了下口水,喉结蹭过尺子皮面,脖颈充血“唰”一下变成红色。
他将食指探进去一点点撬开软尺边缘,扯开些距离。
眼尾泛着诱人的红,“姐姐,我不玩虐待那一套。”
“所以,轻点,好么。”
许栀把软尺松开,努力维持着冷静:“好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后面的进度许栀加快许多,十分钟就量完并记录了所有数据。
过了会儿再看,祁景曜脖颈间仍旧显点浅红色的痕迹。
手背贴在红痕附近,许栀轻声问他还疼吗。
勒痕周围的皮肤发着烫,冰凉的手背贴上来,灼烧感一下子缓解了许多。
“不疼了。”
脖颈上的凉意撤下去,祁景曜伸手碰了碰许栀刚才摸过的位置,说,“有点痒。”
...
有了大致尺寸,许栀坐回去开始画图。
桌面的笔盒上绘有一个长弧度图形,后面的小标志花朵一样垂下来。
祁景曜今天看到这个标志的次数不下十次。
平板的保护壳上、桌角、所有展示在外的成衣衣领标签处、本子的封皮和内页、几乎涵盖了所有视线可及的地方。
整个店里面,都有这个图案存在的痕迹。
亦或者说,许栀的整个生活,都被这个铃兰一样的图案覆盖住。
祁景曜指着笔盒上的图案,问:“这个图案,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许栀不想说,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搪塞他:“小孩子好奇心别那么重。”
“许栀。”祁景曜叫她名字,抬眸,不太高兴地看着她。
“我不小了。”
还惦记着刚才冷落了他的事,许栀问他:“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祁景曜:“那中午呢?”
许栀点开平板里的外卖软件,从桌上推到他那边,“点外卖,想吃什么自己点,地址选第二个。”
给完平板后她把耳机插好戴上,点开音乐软件,声音拉到近乎顶格。
祁景曜滑动屏幕,状似不经意提起:“我还以为你会做饭,刚刚在杂物间看到了电锅和案板。”
音乐声调得很大,许栀专注于笔下的世界,忽略了那边传来的声音。
问题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回答。
画图时许栀的胳膊时不时还会蹭到他的。
为了不打扰到她,祁景曜只好尽量往一旁缩去。
他放弃刚才的提问,换了个问题:“你吃什么,我帮你一起点上。”
除了唰唰的笔尖摩挲声,再无其他。
“许栀。”
祁景曜轻轻摘下来她右边的耳机。
歌曲正好播放到高.潮部分。
澎湃的女声和乐点从耳机里漏出来。
“So love me like you do,la-la-love me like you do
......
Touch me like you do, ta-ta-touch me like you do.”
导演这一职业不管是什么片子都要看和分析,哪怕是人们口中的色.情片。
这部电影祁景曜知道。
一共有三部。
这三部,他一部不落地都看完了。
他记性一向好,对里面出现过的歌曲、场景、镜头都记得一清二楚。
再回想刚才量尺寸时一瞬间窒息的错觉。
指节屈起慢腾腾敲了几下桌沿,祁景曜眼中意味晦涩难明,低低问道:
“姐姐,原来你,好这口?”
作者有话要说:小狗:为自己正名,我不是小脏狗!
歌曲名字是《Love Me Like You Do》Ellie Goul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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