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沛走后,苏菀哪还睡得着,请帖更是还在手上都忘记递回去。
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一天就被这么打破了?
本来看两页书就能睡着的,现在呢?
好惨的她。
苏菀叹口气,若从这当中发现端倪,再细细想想平时的事,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之前她总忽略,这是个十四五岁年龄就可以说亲的时空。
可谢沛马上十六,不少人都在提起,十六肯定要订婚,这才让她心里有了概念。
再想想,如果她不在宫里,而是在家中,估计也要则选人家了。
苏家一子三女,儿子今年二十,婚事已经说定,明年就成亲,这时间算是刚刚好。
二姑娘今年十九,没过十八的时候嫁人。
三姑娘就是二姨娘的女儿,今年十七,亲事也说定,同样是明年的事。
从这就能看出来,男子还能晚一些,女子基本十五六,亲事肯定说好,等到十七嫁人,时间也不算早。
这还是京都里普遍嫁娶相对稍晚。
如果放在乡下,肯定要这个年龄还早,她现在十四,翻过年一月就十五,至少也是说亲的年纪。
想到这,苏菀再次感慨,幸好自己进宫了。
入宫无岁月,就算跟甜食司嬷嬷们一辈子不嫁,这也没什么。
顶多背后说几句可怜,但这也没什么,苏菀都不介意。
之前被她忽视的事,如今一股脑全都出来,谁还能睡得着。
躺了一会,苏菀又翻箱倒柜,把这些谢沛送她的东西都拿出来。
不数也就算了,稍微算算,竟然归拢了两箱子,这还只是她这的物件,姨娘那边也有不少东西。
发生了这样的事,苏菀第二天起来,自然黑着眼圈,请帖被她塞到箱子底下,谁爱去宴会谁去,她不去。
谢沛是个好人,但未必是良配。
旁的不说,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是未来的皇帝。
跟皇帝成亲,难道要让她跟姜贵妃一样“大度”,给丈夫纳妾?
她做不来,至于感情?
苏菀更是无奈,谁能想那么多啊。
在她心里以前最纠结的事情,那就是在宫中做女官,还是回家跟姨娘当咸鱼。
各有各的好处,选择当咸鱼,在这种时代很有可能受制于人。
当女官自由是多,但朝廷也辛苦,不过若当女官,接姨娘出来自立门户绝对不是问题。
苏菀顶多在这两个选项中摇摆,好在她到明年才算入宫三年,还有三年时间可以慢慢思考。
现在突然告诉她,又多了条路?
但多了也不怎么样。
这三个选择中,苏菀最先拒绝的,肯定是入宫当嫔妃。
这宫里有事做还好,若在宫里无所事事,眼睛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狭小天地,她永远不会像现在这般。
甚至可能被宫里同化,今天争这个,明天争那个。
争了地位,再争男人,之后还有孩子们的荣耀,生闺女担心和亲,生儿子要忙着争太子。
想想这些,苏菀已经窒息了。
感情可以经营,但不能争,一旦跟别人开始争了,那就说明是段无效的感情,从根源上已经没了。
苏菀只用一晚上时间,心里已经有打算。
不管谢沛因为雏鸟情节也好,因为对她这个人的欣赏也行。
别说当妃子了,当皇后都不行,天天看着后宫佳丽心塞吗?她肯定会忍不住也给自己开后宫的。
第二天重华宫小宴,尚膳监这边隔得不远,所以也能听到那边歌舞器乐。
苏菀自然不在意,但架不住小宋护卫不停往尚膳监送东西,也不是给她一个人送,而是重华宫附近的官署,都有重华宫那边的宴席,果子。
唯一不同的就是,其他人那边都是宫人内侍去送,尚膳监则是谢沛身边的心腹过来。
小宋护卫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跟苏菀还是平时的相处方式,这会献宝道:“瞧这几颗猫眼儿,着实可爱,太子说给您拿着玩。”
“还有一个精巧的棋盘,下面巡抚送的,是新鲜的玩法,回头你去重华宫玩啊。”
苏菀看看小宋护卫,斟酌道:“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是有什么事吗?我帮你啊。”小宋护卫道,“这是太子专门给你留的,就等着你们俩说说话。”
放之前,苏菀肯定不会觉得什么,这会怎么听都很别扭,认真解释:“他是太子,我只是个小宫女,这样不合适。”
看看,如果是谢沛,自己说了有事,就算谢沛知道是借口也不会多说,怎么小宋护卫那么傻呢。
昨天那么明显地拒绝,谢沛也不追问,多好啊。
没想到苏菀这么一说,小宋护卫竟然傻眼了,赶紧道:“你们俩吵架了吗?怪不得太子今天不怎么高兴。”
“今天可是太子十六岁生辰,要不然明天接着吵?今天放一放?”
苏菀刚要摇头,就见尚膳监其他宫女急匆匆过来,脸上带着震惊。
这个宫女被借到光禄寺帮忙,这会回来也是喝口水,顺便忍不住道:“你们知道太子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如果再不说出来,真的要憋坏了。
“说什么了?”
“宴会好玩吗?”
“你不是送果子上去吗,怎么还吓得冷汗出来了。”
“你们是不知道,这次宴席上,朝中绝大部分官员都来了,所以重华宫格外热闹。”
“然后有人就笑着问太子什么时候把婚事定下。”
“你们也都知道,盯太子婚事的人家特别多,当下就又有人说,既然都要定太子妃了,那不如把侧室也定了。”
苏菀听着,心里既觉得怪异,同样想听听接下来发生什么。
至于有人喊着定太子妃,有人喊着娶侧室,目的不太一样,前者肯定是家世不错的人户,想要介绍合适的人选。
后者则知道自己凑不上太子妃的门第,所以退而求其次。
谁让太子的东宫之位太稳,今日是太子妃,明日就是皇后,谁不眼馋这个位置。没看姜贵妃为了皇后的位置,都已经变成什么样子。
小宋护卫也好奇,到底谁家这么大胆发问,同时又看看苏菀姑娘的表情,见她表情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正在小宋护卫心中,不管太子殿下娶谁当太子妃,苏菀姑娘是绝对的宠妃,肯定没跑!
那边还在催促喝水的宫女赶紧说说后面发生什么。
宫女至今还带着惊讶道:“有人催促定亲,其实也只是试探地说了说,谁知道太子竟然十分严肃。”
“他说,他这辈子只会娶一个妻子。”
“什么东西?一个妻子?”
“你没说错吧?”
“太子讲的?”
“这怎么可能,哪个太子,哪个未来国君只有一个妻子的。”
“先先朝倒是有,但那也稀少啊。”
“太子疯了?”
“不是太子疯了!他身边那些想嫁女儿的大臣们疯了!”
“这下原本没心思的,也想嫁女儿啊。”
“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但凡有女儿的,谁不想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不可能吧,若太子以后反悔,谁还能指责他不成?”
大家下意识点头,苏菀则是有点懵,难道她昨天猜错了?谢沛根本不是喜欢她,是他多想了?
否则?
否则这不能细想啊。
小宋护卫也有些懵,他同样不敢细想。
他得知的,太子喜欢苏菀姑娘。
太子公开说只娶一个妻子。
这说明???
不止是他,宴会上的尚食司长官也是不敢置信,她的不敢置信跟别人还有点不一样。
小宋护卫跟苏菀告辞,还是他去打探消息吧。
两刻钟后,小宋护卫才回来,他直接道:“太子,太子以丁家祖产为誓,说如果他违背只娶一个妻子的承诺,就将丁家祖产全部赠予,还可以和离。”
“太子疯了。”
尚膳监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如此。
太子和离?前所未闻啊。
如果太子私下跟哪家许诺,甚至跟哪家姑娘许诺,还能说他巧言令色,肯定是为了哄人。
可在自己束发的宴会上?
别的不说,甚至中极殿大学士都在想,自己哪个孙女年龄合适。
不过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大学士也不是旁人,仔细想想这一条条,不像是突发奇想,明明早有打算。
若心里没有人,谁会提前打算这些事,还打算得这么具体。
既如此,那女子是谁,连太子都拒绝了,还让太子当中有如此承诺?
小宴上的轰动许久才平复,等各家冷静下来,便知道这不是他们能够上的事。
太子想纳妾,他们家的女儿或许还能攀附得上。
可唯一的妻子?
就算他们是视女儿为掌上明珠,也觉得不太行,人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
谢沛表情还是淡淡,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最后道:“可惜了,我的妻子要有绝世超伦之才华,有碧梧修竹之品格,有一秉至公之性情,光风霁月之胸怀,”
“既温柔敦厚济弱扶倾,同时还远见卓识自出机杼。”
苏菀这边听到小宋护卫传话,立刻道:“停停,别说了。”
再说耳朵都要红了!
谁听这样彩虹屁不脸红?
反正宴会上的人听到太子最后道:“这样的人,谁不想让她当唯一的妻子。”
确实。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谁家都要娶回去当宝。
甚至太子只娶一个妻子都能理解。
不过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如果真按这个标准找,只怕太子别成亲了。
谁料太子还真的点点桌面道:“就按这个标准,若有人觉得是这个标准的,再来上书自荐,否则就不要递到案上,免得大家脸上都难堪。”
“再提,就没意思了。”
别了!
就您说的标准,哪家女儿敢说自己样样都符合?
谁敢说啊?
不过很多人琢磨了会,太子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打消他们催促太子定亲的念头吧。
直接把标准拉到无限高,谁也够不到啊。
所以宴会过后,对唯一的妻子倒是淡化很多,只说太子要求太多了,您是太子,也不能想那么多吧。
苏菀则深吸口气,真有你的谢沛。
早知道你好像茶茶的,之前不想计较,但现在好像真的挺茶的。
谁让宴会之后,护卫臧冬心就送来一张纸条,纸条上自然是谢沛自己,只写着四个字:“不许冷静。”
可以。
你说不冷静就不冷静吗。
她偏不。
苏菀打了桶冰凉的井水,刚要往上提,又被宴会结束过来的谢沛接手。
冬日天黑得早,尚膳监偏僻的地方也没什么人。
谢沛把水提上来,认真道:“冰水能冷静吗。”
苏菀刚要说这是煮面的水,就见谢沛捧了一把刺骨的井水洗脸。
冬日的晚上滴水成冰,何况井水。
水滴顺着谢沛眉眼往下落,轻笑:“怎么办,好像不能冷静。”
这,这人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