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从哪里来的?谢沛不是还没回来吗?他怎么能吩咐人做这样的事?!”姜贵妃咬牙道,“番茄宴,老臣子。”
“这是存心要让所谓的老臣子们想起先皇吗?”
姜贵妃的话让周围人瑟瑟发抖,其他人也就算了,但在宫里做事多年的人,自然知道老臣子们对先皇的敬仰。
因此还驳过今上许多事情,一提就是先皇不准,先皇说了,先皇定下的规矩不能违背云云。
只有暗地里,众人才知道今上有多恨这句话。
好像这天下只有先皇能皇帝一样。
好像只有他是明君。
后面的人就算拍马也追不上,而且他这个原本就不入眼,根本没被先皇亲口承认的继承人,在很多大臣眼里,根本不是正统。
就算他是先皇亲生儿子,那也不是正统,谁让他并未得到先皇认可。
可先皇认可过谁?
他这辈子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操持政务,两三个月不入后宫那都是常事。
生了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基本上都没管过。
当年的后宫可自由了,毕竟没人管。
可厮杀的也厉害,谁不想让自己儿子继承大统?继承如此伟业?
姜贵妃听今上说过,先皇基本没有抱过任何一个孩子,唯独夸过一句的公主,立刻被满朝文武视为瑰宝,一时间名扬天下,现在这位公主还吃着十几个大县的俸禄,远离京都在漂亮庄子住下,驸马一年一换都没人说什么。
就连什么都参的御史台,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说那位公主气度非凡,有魏晋风范。
什么东西就魏晋风范了?
先皇唯一夸过的女儿如此,儿子却是看学业,谁的学业出众点,就会多问几句。
但仅仅多问几句,在后宫又是一场搏杀,搏杀归搏杀,却不敢闹出人命,否则先皇必然饶不了他们。
不过就算这样的搏杀,时间长了,先皇心里也清楚,便闭口不言,只让他们好好学,以后按着祖宗规矩。
祖宗规矩,不就是嫡长子十四岁听政,十五立太子,其他儿子十六听政,好好辅佐。
但先皇是没有皇后的,哪来的嫡长子。
等于又把大家放在同一起跑线。
有人说先皇不怎么去后宫,对孩子们感情不深,也不了解他们实际的能力,所以索性不管,大臣们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先皇身体康健,以后慢慢选都是可以的。
谁料先皇去得那么快那么急,说是死前好好的,还跟大臣们喝了酒,吃了饭,顺便处理公务。
等站起来的时候,脸色突然青紫,太医迅速赶来,先皇瞳孔已经一大一小,整个人呼吸停止,心跳也没了。
生死前后,不过一刻钟,这期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苏菀听了,多半会发现这是脑出血的症状,喝酒熬夜猛然起身,整个人都不对劲。
这种病就是发作起来又急又快。
反正先皇死,没告诉谁是储君,也拉开天祥国为期三个月的争斗。
以先皇的威势,但凡多说一个字,当时满朝文武都会尽心辅佐。
可惜谁都不知道先皇想让谁当太子,甚至先皇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于是有了“精彩”的三个月,给先皇服丧期间那三个月,先是昱王跟丁老将军爱女婚事公布,接着又不嫁了,接着因昱王寡恩,人还没上位就想杀丁家满门。
丁英婉换他人嫁。
然后有了后面种种。
也就是说,今上从未得到圣人认可,也就从未得到老臣子们的认可。
毕竟他接下来做的事,很让效忠先皇的老臣不齿。
看着同僚丁老将军,为了先皇鞠躬尽瘁的丁家,死的死,散的散,他们如何不寒心。
所以现在朝堂的局面,也是有原因的。
大家相安无事就行,也不要奢求太多的君臣相得。
毕竟像先皇那样的皇帝,再也没有了。
可谢沛,此时竟然搬出了先皇?!
还用这些东西去讨好一个死人。
不对,不是讨好死人,是讨好那些老臣子们。
谢沛所做,就是在说,他愿继承祖父遗愿,他跟老臣子们一样尊敬先皇。
借此拉拢老臣子们。
这群老臣子们在朝中能量,虽说不如十多年前,可依旧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礼部书库老大人是一个。
工部尚书,翰林院几个老人,甚至还有几个阁老。
那个极爱吃的文渊阁大学士,就在番茄宴传出来的时候沉思许久。
现在的情况就是。
圣人不是看重大皇子,二皇子,明显慢待谢沛。
那谢沛也不强求,直接找了先皇当靠山。
他祖父是先皇,外祖是丁老将军,这两点,就够很多老臣侧目。
以后的他,再也不是单打独斗,背后有两位对天祥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朝中局势,再次变得不明朗。
谢沛这次从行宫回来,等着他的不是重华宫旁边磁器库的责问,而是两边势力的拉扯。
可惜姜贵妃暂时想不到那么深,只觉得谢沛太狡猾,竟然硬生生跟先皇扯上关系。
听着贵妃娘娘说完,旁边内侍小声道:“既如此,那圣人对先皇?”
应该是有怨吧,毕竟先皇也是他父亲,却从未夸过他一句,但凡有点优待,圣人登基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谁料姜贵妃摇头:“据我所知,他也只有仰慕。”
但仰慕久了,会有恨,唯独没有怨。
这点就不用说出来了。
谢沛不用太多车马,很快就能回京都,随行的还有外祖身边的老人,跟很多官员都认识。
不过,大理寺跟内官监果然都找过来,说有几个证据证明,那投井的两人之死跟三殿下有关,所以过来问问情况。
也只是问问情况而已,谁让谢沛敬慕先皇,还帮着先皇推广果蔬,已经让许多人夸赞。
事情也不好做的太过分。
他们此时态度不佳,只会让人觉得,他们对先皇不敬。
这种弯弯绕绕太复杂,苏菀也就听听而已。
可有一点,好像很多人都没意识过来。
谢沛冲着的,只怕不是磁器库的命案,而是太子之位。
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到谢沛十五岁生辰。
还记得上一辈夺嫡的惨烈是为什么吗。
当然是没有早早册立太子,才会有那么混乱的场面。
用一句:“生人难道想重蹈覆辙,让骨肉兄弟相残吗?”
这句话在这种情况下简直是无敌的。
而且对圣人来说,他不知道谢沛到底是谁的儿子,所以一直猜疑。
但对老臣子们来说,不管谢沛是当初昱王之子,还是今上之子,那不都是先皇的孙儿吗。
还是丁老将军的外孙,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如此一来,谢沛的身世反而没那么重要,反正对老臣子们来说没那么重要。
苏菀想明白这些,忽然觉得谢沛这个局估计早早布下,甚至他留下行宫就是想好的。
刚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的时候,苏菀住所枕边放了一支行宫附近的桂花。
为何知道是行宫附近?
如今盛开又漂亮的桂花,现下只有玉华宫附近有了。
很多地方说盛开桂花代表运气好,有好事要发生。
谢沛给她这个,除了感谢,还有传递意思的想法?
不过最近谢沛怎么回事,每次都是送东西让她猜,什么岭南水果,什么盛开桂花。
这人怎么回事。
老老实实写信不行吗?
果然,当皇子的心思全都百转千回。
但看到花枝,苏菀也彻底放心,可以继续看戏了。
看来确实没什么事。
不过说的玉米食谱,却是要做起来。
时人吃玉米,多是蒸煮,吃着原滋原味,味道确实好,又或者磨成玉米面,也是不错的食材。
但少有煲汤的,只有苏菀做菜的时候,喜欢用玉米煲汤。
像之前的松子玉米,也是这一年左右从宫里慢慢流传到宫外,多了些吃法。
苏菀做过许多饭菜,基本都不会避讳旁人,就连之前的麻辣烫,臭豆腐,都是在厨房做,丝毫没有藏着掖着。
所以有心人只要想学,自然可学会。
虽说没跟现在这样把菜单整理出来,但也只是没机会而已。
从冰饮的天祥冰饮小册,到之后的番茄宴,她整理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给大众用。
麻辣烫臭豆腐凉皮,虽说没整理,但从未避着旁人。
跟着她身边的宫女们基本都知道一二,回头自己琢磨一下就能做出。
特别是麻辣烫,都是同样的方法做成,苏菀可没说这是自己的专利,勒令周围商户不准开麻辣烫的店。
所以如今想要做玉米食谱,基本是同样的想法。
苏菀正在想办法,怎么才能让玉米食谱合理的放出来,就听重华宫谢沛那边传来消息,说番茄宴是位高人所做,能得到也是偶然。
剩下的玉米,红薯,花生食谱,还请天祥国百姓出谋划策,想出多种吃法,不枉先皇辛苦一场。
若做出好的菜肴出来,那重华宫重重有赏。
好家伙,这根本不用自己费心费神来做,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外人可不知道皇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晓得皇家嫡长子确实英明神武。
一时间民间兴起做玉米的吃法,而且现在正是秋玉米,红薯收获的时候,花生也在前一个月已经成熟。
毕竟秋天,秋收之后大家也没什么事,粮仓也充裕。
那就做好吃的呗!
做好了还有赏赐呢!
最先响应的,还有京都各大酒楼,急忙忙地让大厨们赶紧研究新菜式。
如果做好了,能让三殿下夸奖!
那酒楼生意岂不是更加红火?
苏菀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幕,忍不住想笑,谁知道这事却跟她又有些关系。
因为这场“比试”还没开始,就又有传言流传。
说天下谁做玉米最好不知道,但宫中有位尚食司的小宫女,做的松子玉米天下一绝,吃过她做的松子玉米,必然会觉得这才是头筹。
所以回头比试的时候,玉米饭食做得好不好,还要得到她的首肯。
那个小宫女点头了,才能说好。
苏菀:???
美食这东西本就是众口难调,这样不是什么正式的,有评委,有赛制的比赛。
怎么突然把她架起来了,还要得到她的首肯。
她原本还打算做些菜肴呢,现在直接成幕后大评委了?
京都人不知道这小宫女是谁,宫里的人知道啊!
松子玉米可是去年秋天的时候,苏菀当作西膳房秋日菜单制成,以前是受欢迎,谁知道现在被拎出来,直接成为翘楚。
真有你的谢沛!
反正苏菀现在不管去宫里哪个地方,都有人邀请她尝尝自己做的玉米食物,看吃起来如何。
搞得苏菀都不想各处走动了!
可是她这个活计就是各处传递消息,根本不能躲着。
等她要出宫去礼部的时候,可直接学乖了,直接给书库老大人做了份番茄鸡肉丸,又做了松子玉米,再来份梨汤。
直接提着食盒过去,根本不用吩咐!
梨汤是给老大人清热去燥的,番茄鸡肉丸上次答应过,松子玉米既是感谢,也是不用老大人说,她自己就拿了!
可惜苏菀以为自己想的足够周到,但世事难料!别说老大人想吃,礼部其他人也想吃啊。
特别是那个仪部的崔琥诚,他都在西膳房蹭了那么多顿饭,吃了不知多少次松子玉米,可这次还是过来蹭老大人饭盒里的东西。
气得老大人想打人!
不过如此盛况也说明,如今京都做新鲜吃食的风气之盛。
毕竟好多人想着,番茄宴都能让圣人喜欢,那玉米宴,红薯宴呢,万一得圣人夸奖了?
这话在普通人当中畅想一下还行。
但在朝廷后宫说,完全是相反的后果。
圣人已经发了好大的脾气,看到这几样食物就厌烦。
他越是厌烦,老臣子们越是不爽。
若不厌烦,又代表赞同谢沛。
谢沛!
这两个字简直是圣人的梦魇!
朝中局势如此复杂,自然也没关心以此扬名的小宫女,既让她扬名,又让她免遭猜测。
谁让其他事情那么多呢。
因为此事让谢沛名声越来越好,很得老臣子们青眼,所以内官监跟大理寺这边的调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不过毕竟死了人,还是要小心调查还好。
磁器库,原本是掌管瓷器,铜器,锡器储藏,前朝也有用作收各地名贵瓷器,漆器等物的作用。
现在设了工匠,不仅收瓷器,还要做瓷器。
等于说,全天下名贵瓷器漆器皆在于此。
这些东西的贵重不用多说。
两个投井的太监都能借此获利几千两,这还是低价卖出的,如果高价卖出,价格肯定更高。
为什么低价卖出的原因也简单,毕竟去黑市买卖,价格肯定不如市价。
所以大理寺调查,也不是为了为难谢沛,而是真心想查出个一二三四,好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枉死,里面还有没有命案。
内官监的想法更为简单,那就是这些人可是偷皇家的东西,那就是偷他们的东西,谁让他们也姓谢,也是皇亲国戚。
于是谢沛在这一行人当中尤为配合,甚至配合着配合着,开始插手此案。
按理说必然要避嫌,可谁让他总能找到关键证据。
谢沛说他找证据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这也没错啊。
一切都在按他设想的方向走。
老臣子们甚至已经开始帮谢沛说话,说他怎么会跟磁器库有关,希望圣人明断。
好在这场闹剧在十月初终于落幕,十月初还有圣人生辰,因这几年都不是大寿,基本上没有大型操办。
可他生辰前后案件水落石出,很难不说一句,是不是故意的。
调出来出来的结果,比大家想的都要深,那两个学徒确实是自己投井,但却是有人威逼他们,因为买卖到黑市的御瓷买了十几万两银子,这个数额实在惊人,应当是四五年积攒下来的数额。
这一两年他们愈发贪婪,吃下的银钱无数,涉案也至少数百人,原以为死了两个学徒,就可以拿他们顶罪。
没想到姜贵妃跟楚婕妤一合计,用这事矛头直指谢沛。
谢沛又不是随便任人宰割的人,自然找出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
而在他们调查期间,有几个工匠已经要携家眷逃离,全都是涉案的工匠。
其中有两家工匠被内官监一时不察,给放了出去,其他人都全捉拿归案。
原来是四五年前,就有人问能不能买卖御瓷,当时候胃口小,几个月卖出一件,一件卖个大几十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
可接下来越来越过分,已经到了谁都无法收场的地方。
所以才有现在的事。
苏菀看着名单,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外族来的工匠。
这些工匠多来自天祥国周边,一定是技艺非常精湛的匠人,有的是打赢胜仗,要过来的。
有的是崇拜天祥国,自己投奔的。
先皇一向如此,不管外来的,还是内里的,只要好好做事,就给田给钱。
可现在看来,竟然隐隐埋下祸根,若君主强力,那下面无论什么人都安分守己,若势弱些,情况则完全不同。
这种也正常,天祥国的工匠,除非实在没有亲朋的,敢如此大胆行事,稍微顾念家族,家里有些人,都不敢这样做。
毕竟动辄株连九族,很少有人会直接铤而走险。
而且能到宫里做御瓷,基本都有些家学,没必要挣这份钱。
此事也算了解,姜贵妃跟楚婕妤做的隐蔽,案件也并未对外公布,可六部尚书,六个大学士,却是心知肚明。
磁器库也被重新整肃,看看到底丢了多少东西,而这些东西还能不能追回来。
谢沛又带人去寻了黑市,可黑市早就在那两个学徒投井没几日,便四散而逃,也只搜查出零散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物件。
可见,若在学徒投井时不要声张,更不要为了构陷谢沛大肆传扬,宫里的损失也没那么大。
其实那些人也精明得厉害,只是偷些东西也就算了。
跟挣储君之位的事联系起来,那脚底抹油得比谁都快。
等风声过了之后,他们肯定还会慢慢再来,毕竟有利益在这,该来还是要来。
不过这件事对宫里朝廷来说已经了结。
算是查明投井学徒的死因,也抓住中饱私囊的不少工匠。
磁器库来了个大换血。
这次安插进去谁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切尘埃落定,时间已经到十月初十,天气渐渐变冷,宫中年节的东西也开始发放,今年发放的稍微晚了点,但东西是足足的。
估计也是为了之前宫里出乱子的事,好让大家心里有所安慰。
确实,一发冬日的物件,宫里的气氛也渐渐好起来,听说京都文武百官家中也开始发放棉衣,都在为冬日做准备。
圣人生日也只是在宫里小过,连光禄寺也只去了几个人,内宫都已经安排妥当。
可圣人估计都不关心自己的生辰,毕竟再过一个月,那就是谢沛十五生辰。
已经有官员陆陆续续上奏,请求册立太子。
用的理由跟苏菀想得差不多。
“圣人您想重蹈覆辙吗?想看到骨肉兄弟相残吗?”
“当年先皇没能立下太子,天祥国险些动荡。”
“连先皇也说,要按祖宗规矩来办,还请您早日下决断。”
还叫决断?
这还怎么决断?
听政一年,就有多大的乱子,现在还想当太子?
圣人自然直接回避,但最近一件件事,让谢沛已经收揽足够多的人心。
渐渐地,竟然有种分庭抗礼的感觉。
究其原因,还是他原本就对朝堂掌控不足,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多了个竞争者,就知道这事有多难熬。
被追问几次之后,圣人竟然直接称病,也不知道真病还是假病,反而卧床不起,不理这些话了。
苏菀听着,心里就知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想错过谢沛生辰,以后慢慢再说。
其实谢沛并不着急,只是逼一逼圣人而已,稍微逼一逼就丑态百出,不得不说也挺好玩。
她要是谢沛,她也这么玩。
可惜苏菀暂时没工夫,因为礼部那边想让她去礼部食堂一段时日。
礼部食堂的大厨师傅去世,要告丧假至少三个月,那边饭食马上差了下来。
谁让大厨的徒弟也要去服丧,那毕竟是他们师祖,这种厨艺传承很正常,所以一请假,就要请四五个人。
这种事礼部自然准假,但没想到伙食变差太多,礼部总部就想着从光禄寺或者尚食司借人过来帮衬,至少顶过这一阵就行。
其实之前礼部就想让人过去帮忙,那会大厨师傅是在病重,人手已经不足,那之后宫里事多,他们也想着忍一忍。
现在实在忍不了,还是调人吧!
各处拨调人的情况也很多见,所以也不稀奇。
但一说调人过来,礼部不少人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苏菀!
苏菀在礼部可是出名的厉害。
就算在整个尚食司,厨艺也是名列前茅的。
若不是当初她在天悲殿做过几日,估计早就被人举荐到圣人的御厨房里。
在天悲殿待过的人,就算当初不是她的错,圣人也不怎么待见,所以没人想找这个麻烦。
圣人不知道苏菀,他们知道啊。
最近不少酒楼都托礼部的人找尚食司那个小宫女,让她去做评委,尝尝新菜。
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所以礼部总部的人基本没怎么考虑,反正你们尚食司拨谁过来都行,名单里必然要有苏菀。
长官自然不会拒绝,任何能历练的事,她都不会让苏菀错过,更不用说跟礼部打好关系这种事。
别看苏菀年纪小,她做事既稳重,又有急智,这种小宫女去哪做事都是给尚食司争脸面。
至于苏菀,去哪做事都是做,她也没什么意见。
礼部总部那边也算去过许多次,还在那边厨房给文渊阁大学士,也就是大理寺卿的爹做过茄汁面的茄汁。
所以她过去的话,跟原本厨房众人还好融入。
礼部总部的主要官员并不多,只有不到八人,剩下全都是小吏以及不入品级的散官。
所以负责这八人饭菜,还算比较简单。
以前上百人,上千人的饭菜都做了,还怕这个?
不过去了礼部做饭食,就要暂时从尚膳监搬出来,住到礼部的官署里。
苏菀听此惊喜道:“那岂不是可以随时出去。”
“嗯,可以随时出去,只要事情做完,差事办好,随时回家都行。”尚膳监主事咏兰姑姑道,“所以这可是好事。”
“你还能去外面做评委。”
回家算了,见见姨娘还行。
去外面也可以,当评委不成。
总的来说,是好事啊。
如今快要入冬,苏菀也准备给姨娘重新添置点东西,注意一下身体才行。
那个时空的母亲,就是因为身体不好去世,所以这辈子她跟姨娘都要注意。
一入冬,突然寒冷,其实身体确实容易出问题。
每到寒冬时节,很多年纪大的人都熬不住,比如说礼部大厨的师傅,就是在十月入冬前后离世,也是年纪大了,经不起寒冬。
这次出去,正好把姨娘住处给弄得暖和点。
不光她手里有钱,姨娘手里也是有银子的,这次姨娘应该不会拒绝。
谁知道刚一出东安里门,苏菀看到的便是谢沛。
这次尚食司调人过来,不光是苏菀一个,还有几个帮忙的宫女,众人自然站在一旁等着三殿下先行。
谢沛看苏菀一眼,从东安里门进去。
等谢沛离开,只听身边人议论道:“那是谁?看着好吓人。”
“三殿下啊,你没看他的衣服?而且从东安里门进去的年轻男子,也就他了。”
“对哦,这里离重华宫比较近。”
“没想到三殿下这么吓人,却生得好看。”
“确实,比其他皇子都要英俊。”
英俊?
苏菀面色古怪,其实她之前确实觉得这小孩是俊俏的。
但接触久了,反而没了感觉,只当是年龄小的弟弟看待。
虽然她完全忘记,自己现在其实比谢沛年龄小孩的事实。
这会听着众人夸他,竟然觉得有点好玩。
两人打着照面,也是从行宫分别后头一次见,平日里苏菀要么收到桂花,要么收到饱满的板栗,还有京都出名的小吃。
反正给的东西都让她猜是什么意思。
苏菀觉得,她现在要是跟谢沛一起玩你画我猜,一定特别有默契,直接勇夺第一那种。
从尚膳监调到礼部总部,才发现这边厨房小的不是一点半点。
问了才知道,平日只用做一顿午饭,再做点下午的点心,如果晚上加班来点汤。
剩下的基本不用管。
毕竟这不是在宫里,这里还都是官员,自己家就在京都城里,想吃什么家里自然会做。
谁家还没几个好厨子。
等于说礼部这边就是顿工作餐,人家想吃好的,可以回家吃。
所以这边厨房比较小,还分了一部分煮汤茶,茶水甚至比饭食更为重要。
这些官员们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吃茶,茶的作用一个是要品,二是提神,所以如此重要。
苏菀带着四个宫女稍微熟悉一下,基本可以准备做中午饭食。
这厨房还有四五个给散官小吏做饭菜的,还有三个专门打杂,如此的人手配置可让尚食司的人羡慕不已。
看看人家,一共只做三十多人的饭食,却有十几个人的厨房。
放在尚食司,这十几个人至少要负责上百人的饭食啊。
不对比也就算了,对比是真的惨。
特别是今年还放出去不少宫女,人手明显更紧张了。
调侃归调侃,大家做事还是很快的。
估计是被尚食司的忙碌锻炼出来,她们五个做事总是格外利落,就算是摸鱼,也总是找到对的时间摸鱼。
因为中午头一次来,所以难免匆忙了些。
不过官员那边点名要吃松子玉米,还有茄汁面,其他的随意她们做。
那就简单了,松子玉米本就容易做,茄汁面更不用讲。
苏菀算了算八个人,分成两桌吃饭,基本上六菜一汤一主食就行。
其他饭菜另外四个人负责,苏菀每日只要做主菜就行。
今日刚来,苏菀看着厨房有准备好的鸡,干脆做个白切鸡好了,这道菜制作简单,口感鲜美,很少有人会拒绝。
回头知道大家的口味之后,也能按照众人口味做饭。
反正做白切鸡,在大多数场合总是没错的。
这个做法也是大名鼎鼎的粤菜食谱,在粤菜里面,鸡肉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有无鸡不成宴的说法。
单是粤菜里的鸡肉做法,至少不少十来种,出名的不止白切鸡,更有清远鸡,茶香鸡,文昌鸡等等等等。
每个菜肴都有其特色,今日做的白切鸡也不例外。
做白切鸡的话,最好选择比较嫩的鸡,这样的鸡肉容易熟,而且一定要新鲜,否则这道菜绝对会失去应该有的口感。
但比之做鸡肉,还是先做调味的酱汁更好,这酱汁可是白切鸡的灵魂所在。
要用的食材也简单,姜切成粒捣成泥,只要葱白切成丝,两者加盐拌匀。
然后烧花生油,加热之后倒入碗中,激出姜末跟葱白丝的味道,这样味道鲜美的蘸碟也就做成了。
接着就是处理鸡肉,刚刚宰杀洗干净的新鲜还未长成的小鸡,看着个头较小,但肉质却极好。
整只鸡用铁钩勾住,然后往沸水里面浸泡,浸泡一炷香五分钟时间,就立刻捞出来,把里面乱七八糟的脏水全都倒出来。
接着换一锅沸水,继续刚才的动作,看着里面的水干净了,直接煮个一刻钟十五分钟。
因为鸡肉足够嫩,这样的鸡肉已经熟了,捞出来之后放到冷水里冷却,这时速度一定要快,冷水可以让表皮更加嫩滑弹软。
等到鸡肉完全冷了之后,均匀地涂抹上花生油,最后按照部位切成块装盘,旁边做的葱姜油碟也可以放上面。
这就是看似极为简单的白切鸡。
粤菜就是如此,或者说是典型粤菜的其中一种,这类粤菜都是力求清中鲜美,既然要淡,还要淡的美。
同样也有区别,夏秋吃的时候,要清淡点,冬春还要浓郁。
估计就是这么注重细节,粤菜才能成为八大菜系之一?
反正这盘鸡肉下去,基本不会出错。
特别是在礼部这种地方,如果做的花里胡哨了,可能还会被嫌弃,不如做些淡中求美的菜肴,先试一试。
苏菀把松子玉米跟白切鸡做完,也是迎来一阵围观。
没办法,她做的饭菜怎么都那么好看。
茄汁面更不用讲,之前是看到过的。
不管哪道菜,全都是色香味俱全。
这样的饭菜很快端到大人们的桌子上,八位大人,四个人一桌,看着松子玉米的时候,总是有点奇怪。
这跟他们在外面吃的松子玉米不一样啊!
京都酒楼里,也有模仿松子玉米的,可基本不得其法,跟苏菀正宗做法完全两个菜式。
这一口下去,味道实在浓郁香甜。
立刻让喜欢甜食的人高兴。
然后是白切鸡,这鸡肉煮的时间刚刚好,既然不会太老不好咬,也不至于太嫩没熟。
鲜美的鸡肉,沾上简单质朴的蘸碟。
吃的就是鸡肉本身的鲜美。
鸡肉相对其他肉食来说,本身的味道很少,所以非常适合这样做,甚至都不用什么大料,味道依旧好吃得很,
如此化繁为简,倒是有种淡雅的美感。
虽然他们口中说着淡雅的美感,其实已经下手捏着吃了。
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
看看这鸡腿肉,你要是不舍得放下筷子,那鸡腿他们就抢先了!
等一桌子菜肴吃完,美美地吃碗茄汁面,真舒服啊。
尚食司的人做饭食,是有些厉害的。
特别是苏菀,有些人今日头一次尝到苏菀做的饭食,脑海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名不虚传!
不愧是苏菀啊!
一想到接下来至少三个月时间,苏菀都要在这做饭食,他们简直要乐开花!
只是不知道下午苏菀会做什么点心,竟然有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