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第19章

体育课上这场对峙不但没有释清误会,反而使谢黎和郁睿为裴安安不和的谣传再次得到有力佐证。

直接结果就是当天最后一节晚自习郁睿接到通知:班主任田学谦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郁睿皱眉看了时间。

正式开学以后,郁梨就被安排在町水小学旁边的“小课桌”补习班。这种补习班能够为年龄不大的学生们提供晚饭和晚自习场所,还有专门的老师看管。

而郁睿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的时间刚好足够去接郁梨出来。

如果耽误太久……

郁睿稍作思考,决定先去找班主任说明情况,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到了办公室,郁睿却发现田学谦并不在,他拦住门外要走的学生,“同学,你看见田老师了吗?”

那人摇头,“田老师不在。高二各班班主任最后一节课紧急会议来着,估计还没结束,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那个学生就离开了。

郁睿陷入两难。

已经得到班主任通知找他的情况下,无论是发信息还是留纸条离开都不合适。可郁梨那边,“小课桌”定点下课,到时候根本没有工作人员在,所以又确实没人可以去接她……

一个名字突然晃过郁睿的脑海。

随之一并闪过去的,还有那人白天体育课上那个恶意的眼神以及那句挑衅的话。

郁睿:“……”

他很不想找这个人帮忙。

但目前来看,又确实只有这个人帮得上忙。

纠结片刻后,郁睿还是拿出手机。

他从通讯录里把谢黎的号码翻出来,在拨号上迟疑几秒,按了下去。

嘟嘟声大约响了二十秒,在郁睿几乎准备挂断的时候,手机“嗡”地震动了下。

电话接通。

那人懒洋洋的声音跳过扩音器的步骤,直接震响了郁睿身周的空气。

语气散漫而不耐。

“谁?”

“……”

谢黎这样冷冰冰的不带一丝多余情绪的声音,其实是郁睿并不熟悉的。他更熟知的是那些挑衅的、戏谑的、玩笑的……

以致停顿几秒,郁睿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开口答声。

对面轻“啧”了声,嗓音里压着不虞。然后手机似乎这会儿才被主人想起来要拿下去看来电显示。

安静几秒。

“班……长?”

大概类似刚睡醒的人听说自己中了五百万吧,对面短短两个字之间,那个声调已经从沙哑的没精打采的懒散,陡然提至满溢的愉悦,甚至是变态劲儿十足的兴奋。

郁睿太阳穴跳了跳。

他想这个有病的一定不记得自己白天是怎么挑衅他的了。

郁睿低声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嗯,怎么了。”

“田老师找我谈话,小梨那边我来不及接她。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帮我去接一下小梨吗?”

“班长,你这个语气太冷淡,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不方便就算了。”

“啧。这样就受不了了,我怎么觉得你在我面前脸皮好像格外薄?”

郁睿缓了口气,眼前浮现郁梨不安的眼神,他轻皱眉,“……那你想我怎么求你?”

“我想想。”谢黎声音里兴奋的尾调再次扬起。“叫我一声吧。”

“……什么?”

“叫、我、一、声。”谢黎哑着声笑了,“要充满感情的。”

“……”

“别耽误太久,不然小梨真的要等很久了。”

“……”

“班长?”

“谢……”郁睿偏过头,玻璃的反光里少年无意识地扣紧手指,“谢……谢黎。”

对面死寂。

郁睿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喊一声谢黎的名字,变成要求就这么让他难以启齿。

他喊完之后,心头被罕见的羞恼情绪充斥。郁睿压低声音对着手机——

“这样可以了吧!”

“啧……”

那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缘故也哑了下来,谢黎低声笑着。

“当然可以。太……可以了。”

差点把他听石.更了。

在郁睿身上,他还真是无药可救。

仰在网咖楼上沙发里的谢黎低下目光扫了眼,然后扶着额笑起来。

“我这就去。”

啪嗒一声,通话结束。

郁睿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他觉得自己和谢黎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太对。但他又说不上来,那份不对劲的感觉并不足够明晰。

因为谢黎似乎一直在藏着或者压着什么情绪。

不等郁睿想清楚,身后传来一声:

“郁睿,我刚开完会,你先进办公室吧。”

郁睿回神转头,“好。”

没一会儿,田学谦跟另外一位高二年级的班主任聊完事情后,就也进到办公室里。

他笑着招呼,“郁睿,来,坐。”

“不用了田老师,我站着就可以。”

“那也行,反正也没有太多要说的。我们就简单聊两句。”

“好的,您讲。”

田学谦没急着开口,先翻了翻手边那一沓似乎是开会发下来的材料。他在里面找到一份,单独拿出来,推到桌角。然后田学谦伸手在上面扣了扣。

“你看一下,这是校学生会纳新的表格。学生会今年打算在高二破格录取几个学生做部长,参加学生工作这种事情对以后自主招生考试的面试或者简历都很有好处,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郁睿面上笑容不变,伸手接过来扫了两眼后,他点头。

“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当然,你没成我学生那会儿我就听不少老师提起你了,现在你都是我的班长了,我对你还能不了解吗?”田学谦在话尾停顿了下,“不过……”

来了。郁睿心说。

果然就听田学谦说:“虽然老师对你很放心,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心态坚决就能避免的。”

郁睿没有装傻,而是直接开口问了,“老师,您是想说我和裴安安同学的事情吗?”

田学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很意外他会自己提出来。

郁睿笑笑,“您别奇怪,我只是问心无愧。我可以向您担保,我和裴安安同学之间没有任何超出普通同学的关系。”

“那最近……”

“您是老师,带过不少届师兄师姐了,您对学生间的这些八卦应该也清楚,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只是男生间一些小的矛盾,只需要稍微添油加醋,刻意掺入些哗众取宠的信息,就能制造出子虚乌有的谣言。”

田学谦沉默两秒,“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完全是捏造?”

“没错,我也很想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故意制造加大我和谢黎同学之间的矛盾。其实我和谢黎同学的关系挺……”郁睿不露声色地咬了咬牙,微笑,“应该说是很不错的。”

田学谦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很相信你。这件事情我会尽量调查清楚,也好压下去……那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谢谢老师——您也早点休息。”

等郁睿走出办公室后,房间里仅剩的另一位老师笑着转过椅子,“我就说是田老师你多想了,谁会早恋,你们班郁睿都不会的。”

田学谦苦笑,“那也说不定啊。”

“这有什么说不定,田老师你还是年轻了些,等你多带几年学生,这些孩子什么模样你都就能看清了。”

“是吗?”田学谦问,“那您给说说?”

“比方像这个郁睿吧,他就是最懂事最早熟的那种孩子。他们这样的孩子最懂自己需要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做老师的操心——所以我才说,这早恋的事情绝对不会跟他牵扯上。”

田学谦苦笑了下,“或许吧。”

他抬头看向办公室门的方向,沉默几秒又说:“不过我心里总是觉得有点不安。毕竟越是这种乖的、懂事的学生,万一做出出格的事情,那恐怕才是真的没法挽回的。”

“哈哈,听田老师您这意思,岂不是对谢黎最该放心?”

“……”

田学谦一噎,回过神直摆手。

“那就不算是个学生!您可别拿他来气我了!”

“哈哈哈哈……”

.

郁睿骑上单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上楼前他特意看过,楼上自己家是亮着灯的,这让郁睿着实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怀疑谢黎人品,只是最近这两天的谢黎实在有点太奇怪了。

到楼上,拿钥匙开门,郁睿刚走进玄关,就听见郁梨的卧室里传来一阵女孩儿的笑声。

他换下鞋子放下背包,走过去。

推开门后,郁睿看见谢黎坐在他平常坐的那个椅子上,拿着旁边书架上的书,显然是在像他平常一样给郁梨讲故事。

郁睿心里没来由地乱了一拍。

谢黎听见动静没有转回来,而是直接起身,“今天的旅途到站,小梨早点睡,嗯?”

“好,谢谢谢黎哥哥!”

“……”

郁睿和谢黎前后走出房间。

郁睿犹豫了下,示意谢黎先去自己卧室坐一会儿,免得在客厅说话打扰到郁梨休息。

谢黎没异议,跟着他去到卫生间对面的客卧。

进来之后郁睿转头去关房门,谢黎在他身后低笑了声,“郁梨快10岁了吧?还要讲睡前故事,你一直这么宠妹妹?”

郁睿转回身,“我家情况比较特殊,小梨也跟着吃过不少苦,我想宠着她些这好像没什么。”说完郁睿就在心底反省自己的语气——谢黎刚帮了他的忙,这样说话会不会有点不够客气?

“又给妹妹讲故事,又会做饭收拾家务……”谢黎坐到桌边,长腿懒洋洋地搭在一起,然后他低下眼笑,“班长,有人说过你很贤妻良母吗?”

郁睿:“。”

他就是脑子瓦特了刚刚才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客气。

不过谢黎也没再触他霉头,坐了会儿就站起身。

“我先回去了。”

郁睿犹豫了下,还是礼节性地挽留,“已经这么晚了,在我家休息吧。”

“——”

谢黎身影一停。几秒后,他歪过头嗤笑了声,没什么正行的,“哎,班长,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这是做出了什么邀请?”

郁睿莫名其妙地看他。

两人对视几秒。

谢黎先移开了眼,带点遗憾又好像还有别的什么贪餍不满的情绪。“……真是不开窍啊。”

这句声音很低,郁睿并没有听清。

谢黎摆摆手,“虽然我确实想留宿,但很遗憾晚上网咖还有夜班。”

郁睿愣了下,“那你还答应来接小梨……”

“这不是班长你的命令么?”谢黎玩笑。

郁睿心里负疚,“这件事是我欠你的。之后有什么需要,你随时跟我提。”

谢黎:“哦?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能做到。”

“嗯……”一个字音也抑扬顿挫的,谢黎笑着侧过身,“那你干脆以身相许怎么样?”

郁睿:“??”

谢黎眼神一晃,心底腾起的快要压不住的情绪还是被他慢慢按下。谢黎往前俯了俯身,“毕竟,班长你这么贤妻良母的资源,不利用一下实在可惜啊。”

郁睿没表情地和他对视两秒,头疼地压了压太阳穴。

“你还是滚吧。”

“……”

谢黎笑了,开门走出去。

一直走到郁睿家门外,把那道金属门在身后带合,谢黎面上的笑容才消失。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手里那颗网球早就被捏得变形。

低头看了两眼,谢黎一扯嘴角。

什么网咖有夜班所以必须回去,都是扯淡而已。

他必须回去的原因只有一个——

真留宿在郁睿家,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半夜能忍得住,不强行把睡在身侧毫无防备的人按在桌上或者书架前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然后一口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