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湙到底是没忍心欺负容莺,见她?伏着身?子哭得凄惨,最后关头还是将她?给放开了。容莺反而被他激怒,夜里都裹着被子缩在角落。
他承认自己是在嫉妒,从前容莺只亲近他一人?,如今却有?梁歇有?刘缙,她?更愿意与旁人?欢笑,也?不肯再对他真心相付。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他在强求,倘若他稍一松手,二人?之间便再没有?往后了。
第二日容莺醒来,窗台上摆了一排雪捏的小玩意儿,雪做的猫狗和?雪做的鸽子小鹿,唯独就是不见原先的雪兔子。
而不远处坐着看书的闻人?湙,苍白的手掌上,指节正?微微发红。
自从那一日后,容莺再不肯与闻人?湙说?一句好?话。容恪将过年的新衣送给她?,见她?意志坚定,心中愈发放心了起来,小声劝道:“日后阿莺想要什么样的好?男子,三哥都能给你找来,闻人?湙这样的人?决计不行。”
他认为更难以启齿的是,容莺与闻人?湙是堂兄妹,这样的关系说?出去了岂不是让人?耻笑,闻人?湙不要脸他妹妹还要的。
因为都在潞州,李家暂时只剩下李恪与李愿宁二人?。闻人?湙派兵支援潞州后,李家直接被当成了反贼,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莫名成了大周的叛臣。
李恪也?不知道怨谁的好?,消沉的日子里反而都是萧成器去宽慰他,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缓和?了起来。于是在除夕的那一日,原本夹杂各种深仇大恨发誓要砍了对方的一群人?,竟纷纷聚在一个屋子里包饺子准备年夜饭。
饺子皮是太守府的厨娘擀好?的,萧成器为了找点?事做才将李愿宁和?容莺叫到了一起,谁知闻人?湙也?跟着来了,容恪知道妹妹在这里自然要来。许三叠与李恪得了消息也?纷纷赶到此处,决定蹭一顿年夜饭。
本来是和?家人?团圆的日子,如今却莫名和?前不久还互相打杀叫骂的人?待在一起,屋里的气氛便显得十?分古怪。
萧成器从前还是平南王府世子的时候,连饺子皮都没摸过一下,自然什么也?不会,便凑到容莺身?边看她?怎么做。
容莺也?不大熟练,包的饺子歪歪扭扭很是奇怪,他便毫不留情?大笑道:“你个姑娘家怎么能包成这样?”
闻人?湙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在室内显得格外突兀。萧成器的笑意顿时便僵在了脸上,连忙改口道:“挺好?看的……比我?是好?多了。”
李恪抱正?手忙脚乱的在哄自己的外甥,李愿宁坐在容莺身?边好?心提点?她?,颇有?些失落地说?:“我?娘可?会包饺子了,阿爹每次能吃满满两大碗,如今却只剩下我?们两个。”
李恪心中苦涩,劝慰道:“母亲只剩下我?们,所?以我?们更要向前看,收复大周的失地,不辜负阿爹的遗志。”
在场所?有?人?中,饺子包得最好?的竟是容恪,他话不多,手指翻动几下便包好?一个放在盘中。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他的母妃还未病逝,他常帮着母妃包饺子,时而还给住在不远处的赵姬送过去。
许三叠不想动手,杵着下巴问容莺:“他们也?就算了,怎么公?主还要亲自包饺子吗?”
“是宫中的侍女教给我?的”,容莺语气平静,眼神显得有?几分冷淡。“她?们如今都死得差不多了,大部分是被入宫的叛军所?杀,也?有?一位因我?而死。”
此话一出,屋内寂静一片,有?人?悄悄去看闻人?湙的表情?,也?有?人?阴沉着脸不说?话。
话头是许三叠挑起来,他听?了这种回答连笑都绷不住了,只怕闻人?湙今晚和?容莺吵起来,到时候还要怪罪于他,只好?干笑两声想将此事翻篇。“大过年说?什么死不死的,好?不吉利,说?点?吉祥话不成吗?”
李愿宁冷嗤一声,也?瞪了许三叠一眼,气氛突然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只有?身?处焦点?中的闻人?湙一言不发,淡然自若地饮茶看书,目光只偶尔落在容莺身?上。
恰好?在这时候,李恪怀里的小平安哇哇大哭,他只好?抱着孩子去找奶娘。萧成器提议道:“从前我?们萧家的兄弟姐妹都是一起吃年夜饭,饺子里包一枚铜钱,倘若谁吃到了有?铜钱的饺子,来年便是有?福气的一年,遇到什么事都会无灾无厄的过去。虽然现在我?们不是一家人?,但是能在一起也?是缘分……”
说?到这里众人?齐齐看向他,萧成器也?颇为心虚的顿了一下,强撑着尴尬继续道:“孽缘也?是缘。”
原本兴致恹恹的容莺也?有?了神采,问道:“真的不是骗人?吗?”
萧成器笑容苦涩,说?道:“应当是真的,去年还是我?第一次吃到铜钱,结果平南王府抄家,萧家平安无事的就剩我?了。”
李愿宁欲言又止,安慰的话卡在嗓子边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最后萧成器一笑而过,问许三叠:“你那有?没有?铜钱?”
“我?身?上可?没这寒酸的铜板。”
容莺疑惑地问他:“我?记得大理寺少卿的俸禄并不多,刑部就更少了,你又没有?什么功劳,哪里来的银钱?”
许三叠看向萧成器,故意调侃道:“王馥雪给我?的呀,她?可?是有?名的商户,做生意发了大财,我?与她?认识好?多年,帮了她?那么多忙,小钱还是能分到的。”
萧成器一听?王馥雪的名字,脊背都不由地挺直了,只等从许三叠口中听?见什么浑话就要动手。
最后还是李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铜钱,将它递给容恪,说?道:“我?这里还有?一枚,你洗一洗包进去试试,看看今年谁有?这个福气。”
饺子包了满满一大盘,容莺盯着容恪将铜钱包进去,连着观察了它好?一会儿,似乎要将这个饺子的形状牢牢记住,好?在锅里捞起它,成为那个有?福气的人?。
李愿宁觉得好?笑,便说?:“你若是刻意去记住它反而不灵了。”
容莺撑着脑袋,无奈道:“可?我?运气总是不好?,一直以来都没遇上什么好?事,总该让我?有?福气一次吧。”
包完饺子以后,炭盆边的酒水也?温好?了。容恪帮着侍女将满满几大盘的饺子送去厨房,而后众人?就一起坐在桌边等着上菜。
闻人?湙自始至终都不大参与他们的对话,孤零零地坐在不远处,无论从身?份还是性格而言都带着些疏离,让人?莫名不愿靠近他。
容莺几日前与他争吵,一直没有?消气,始终冷淡地对他。
等容莺和?李愿宁洗完手上的面粉回屋的时候,闻人?湙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容恪回屋拿酒,正?好?见到了闻人?湙正?在拿帕子擦手,起初他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到大家喝酒吃菜正?兴致浓厚的时候,他去厨房看了一眼饺子熟了没有?,见到灶台旁还有?一口锅正?生着火。
这个时候菜都上全了,厨娘也?回去和?家人?吃年夜饭,就剩下饺子他们自己看着火,好?端端怎么还剩下一口锅煮着东西?
容恪心中疑惑,便揭开了锅盖去看。
偌大一口锅,清水正?沸腾的冒着泡,里面只孤零零地飘着一个白而饱满的饺子。
——
容莺第一次与朋友一起过除夕,与从前的感受大不相同?,听?着李恪他们说?起军中的趣事,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许三叠与萧成器趁着容莺兄长不在,撺掇着她?饮酒。
容莺不知道怎么的,竟下意识去看闻人?湙的表情?,他将自己的酒杯推给她?。“这酒烈,只喝一杯,好?吗?”
她?竟也?没计较,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等容恪回来,神情?复杂地瞥了闻人?湙一眼。
闻人?湙和?他对视上,又各自移开目光。想必他的心思容恪都明白,更不会在此刻戳穿。
过了不久容恪便说?道:“饺子应该熟了,我?去端来。”
萧成器起身?应道:“我?帮你一起。”
他刚说?完,身?旁的闻人?湙起身?将他按回位子上。“你坐着。”
接着闻人?湙就走到了容恪身?边,众人?还当容恪会嫌恶地让闻人?湙滚远点?,结果他却没什么表示,只是冷淡道:“那就走吧。”
李愿宁有?些惊讶,说?道:“三皇子不是恨不得要杀了他,两人?一起走没事吗?”
容莺也?正?疑惑,摇摇头:“我?也?不知,但这应当没什么,闻人?湙从不干让自己吃亏的事。”
虽然嘴上说?着是去帮忙的,等回来的时候还是容恪一个人?端着装满饺子的大碗,闻人?湙只单拿了一个茶盏。
许三叠笑道:“这里的茶虽不算上乘,倒也?不至于难以入口,你竟挑剔到去重新泡茶,喝酒不成吗?”
闻人?湙淡淡道:“我?不饮酒。”
“哦对,你还在喝药。”
容恪给众人?分了饺子,各自吃了起来,由于包饺子的水平参差不齐,席间的嘲笑声就没停过。闻人?湙也?看到碗里有?一个包得十?分扭曲古怪,一看就出自容莺之手的饺子。
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饺子,猜到是自己包的,并未觉得脸红,反而说?道:“你一个也?没包,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许笑我?。”
他忍俊不禁道:“不笑你。”
片刻后,屋外响起了焰火爆裂之声,他便扭头去问容莺:“要去看吗?”
容莺很久没有?见过烟花了,立刻起身?要往外走,被他拽住披了一件外袍。其他几人?没什么兴致,不想吹冷风只想喝酒,都待在屋里不去,只有?萧成器跟着两位姑娘一起。
桌上一时间只剩下了四个人?,而后正?在喝酒畅谈的三人?纷纷停了下来,静默地看着闻人?湙从茶盏中夹出一个饺子放到了容莺的碗里,又将她?的饺子夹了一个放到自己的碗里,迎着众人?的注视做完这一切的他仍旧面色淡然,而后略带警告地抬眼看向他们三个。
“……”李恪叹了口气,继续喝酒。
许三叠也?笑吟吟地接过酒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说?道:“咱们没福气的今天不醉不归啊。”
没多久屋外焰火的声音停了,三人?也?都跑了回来。萧成器重新坐下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饺子,埋头苦吃了起来。
李愿宁皱眉道:“你要撑死自己?”
“呸呸呸,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晦气,我?这是在找福气你懂不懂?”
许三叠与李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而不久后,容莺突然低头从口中吐出一枚铜钱,惊喜道:“我?吃到福气了!”
萧成器惨叫一声,说?道:“你怎么不早吃出来,我?白吃了这么一堆快撑死了!”
李愿宁:“你方才还说?‘死’字晦气。”
容莺高兴了也?不管其他,拿帕子擦干净铜钱,举起来给容恪看:“三哥你看,我?真的是凑巧吃到的。”
容恪脸上也?带着笑意,应和?道:“那你来年可?要走运了。”
闻人?湙见她?因为欢喜而弯起的眼睛,语气也?不由地轻快了几分,俯身?低声道:“若有?什么心愿,也?许来年就能实现。”
容莺心情?好?起来,也?忘记了和?他的争吵,欣喜地点?头。
闻人?湙默默吃着碗里的东西,等夹起饺子喂进口中的时候,突然间咬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没有?再吃下去,默默将半个饺子放回碗里。
作者有话要说:闻人湙:你们什么也没看见
众人:好的好的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