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婚约》
江天一半作品
时针指向罗马数字8时,坐落于城市西南角的Merveille中国区总部三楼工作间大门终于打开。
从午间助理送进去一份简餐后,时隔整整六个小时,里面的人终于舍得露面。
“大小姐,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费思思伸出一根手指,哀怨地说,“整整一个小时。”
语气听上去却并没有生气。
被称为大小姐的人,正是夏矜。
夏大小姐快步走到费思思身边,神情全伏案工作几小时的颓靡,桃花眼中光芒闪耀,抱着费思思一条胳膊拉她起身。
“进来看!”
“这是忙出成果了?”费思思问。
推开两扇樱桃木色的双扇小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视野开阔的落地窗。房间两侧立着高大书架,摆满了建筑、戏剧、音乐、绘画各类书籍,书前放置着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艺术品,显得整间屋子丰富多彩了许多。
书架前有张大桌子,东西很满。对面不远处立着两个模特人台,分别用于展示和立体剪裁。
夏矜从堆满了剪裁工具、稿纸和书的桌面上,拿起那张最后完成的手稿。
递给费思思,等她观赏数秒,期待地问:“怎么样?”
稿纸上画着一条曳地鱼尾礼服裙。
铅笔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一张没有色彩的设计稿,却十分精巧。
只看手稿,便能让人想象到这条裙子呈现出实体时的美。
这是夏矜的风格。
从十五岁完成第一件个人作品后,她的服装设计手稿便一直保持着这种风格,从不潦草敷衍。
除去设计本身不谈,夏矜的绘画技法也足够出色,否则当年也不会被时装设计全球top的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录取。
“好漂亮!”费思思观摩好一会儿,又惊讶,“昨天晚上还跟我说一点灵感都没有,才多久,手稿都完成了?”
这是Merveille明年早春系列的设计稿,为了这最后一件作品,夏矜已经连轴转了快半个月,每天哭诉灵感枯竭,才一个下午,翻来覆去废稿无数的压轴作竟然就成了。
夏矜毫不谦虚:“也不看我是谁——天才时装设计师夏小矜。”
“那天才设计师夏大小姐,今晚有没有时间,我们去庆祝放松一下?桃子已经到地方点好吃的了。”
桃子是两人的另一位好友,陶子君。
夏矜九岁时,随父母到北城,那时她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富豪爷爷。
夏家根基深厚,夏矜的父亲是夏老爷子与第一任妻子所生,三岁时离婚,后一直跟着母亲在南方一座小城生活,时隔多年再回来,自然不会受欢迎。毕竟是来分财产的。
也因此,家中与夏矜同龄的堂兄弟姐妹,对她的出现很是厌恶。他们的态度连带着影响圈子里的那些二代们,刚开始压根没人愿意搭理夏矜。
夏矜表面上并不在乎,体育课上没人愿意与她组队时,却会躲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也是那时候,费思思和陶子君出现,给她吃自己的零食,拉夏矜一起去找玩网球,自此奠定了三人的友谊基础。
“走吧走吧,为了赔罪,今晚我请客。”
费思思负责开车,闻言按住语音键,给陶子君通风报信:“波士顿龙虾什么的都给我点上,今晚的消费由我们夏大小姐买单。对了——”说到这儿,她朝夏矜挤了挤眼睛,“吃完带你俩去个好地方。”
“好呀。”夏矜正看手机,“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抵达约定地点,接受了陶子君好一顿抱怨后,夏矜才去了趟洗手间。身为一名设计师,时装与饰品对她充满吸引力,不过夏矜画稿或裁衣时,不喜欢在手指上佩戴任何首饰,此时忙完了工作,又洗净手,才从包中掏出一条手链和几枚戒指。
她随意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费思思与陶子君的眼睛齐刷刷瞥了过来。
“差点忘了您还是已婚人士。”
“啊?”夏矜反应过来,刚戴上的戒指又被她摘下,干脆换到食指上,“这只是我上周买的新玩意儿。”
陶子君问:“说真的,徐家那边难道不打算举办婚礼?”
“不知道。”
“……”
沉默数秒。
陶子君:“你这婚结的。”
费思思:“跟丧偶有什么区别。”
夏矜跟着笑:“不,是和单身没有任何区别。”
半年前,夏矜与徐正则在双方家族的促成下领了证。
在此之前,夏矜与这位徐家大公子只在“相亲”时见过一次。领证的当天下午,徐正则赴新加坡出差,据说是为一起公司并购项目。
到今天为止,夏矜与这位名义上的丈夫已经长达半年没有见面。
“没有恋爱,没有婚礼,没有感情基础。”陶子君说,“就连领证那天的官宣朋友圈,用的图片还是各自单独的结婚证。你们真行。”
费思思补充:“我可是听徐正则朋友亲口说,这桩婚事人家就是结着玩玩儿。”
夏矜夹起一块刺身,蘸了酱料,吃掉才说:“我也是啊。”
费思思:“……”
陶子君:“……”
夏矜波澜不惊:“商业联姻嘛,大家不都这样?”
陶子君:“大家倒也没有塑料到跟你们似的。”
费思思关心道:“诶,你们婚前难道没有协定这婚事维持多久?”
“没有啊,怎么了?”
“那徐大公子要是几年都在全世界出差,你们岂不是连过夫妻生活的机会都没有?”
“咳咳!”夏矜差点呛住,“你瞎说什么?”
费思思递过去一张纸巾:“我这不是关心姐妹的幸福生活?是谁对于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好奇得不得了,想要体验一下,那次喝完酒追着我问了半个钟头□□什么感觉。”
夏矜:“……”
陶子君盯着夏矜,托腮叹气:“两年前参加某个晚宴我倒是见过徐正则一次,不愧是这群二代里最厉害的,不靠家族自己创业,还能把公司做到那样的规模,是真的厉害。就是性生活什么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有期待。”
“?”
陶子君:“徐正则那个人看上去像是没什么世俗欲望的样子。”
费思思接茬,做作道:“完蛋了,难不成我们矜矜宝宝一辈子没有性生活了?那也太惨了。”
夏矜一哽:“谁说的?”
“不过男人嘛,最会装了。”爱情大师费思思又说,“看起来高冷禁欲的,指不定私底下玩得比谁都花。”
侍应生送来一瓶红酒,添了三杯。
夏矜抿了一小口,没有自身经验,也跟着附和:“就是。”
费思思眨眨眼睛,适时邀请:“快点吃,吃完我带你们去个秘密地点。”
夜色初上之时,费思思拉着两人去换了身行头,乘车前往秘密地点。
那条街隐在CBD后,酒吧、俱乐部、高级会所应有尽有。
路的正经名字没什么人知道,别称却闻名整座城市。
“红街”。
顾名思义,红男绿女聚集的地方。
司机将车停在一家招牌极为隐秘的店门前。
门口守着两名安保,门上四个小字,写着:白鸥公社。
名字听起来还挺正经。
费思思迫不及待请两人往里走,门口的安保认识她,笑着欢迎:“费小姐,请。”
夏矜跟在费思思身后,穿过一道四五米的昏暗走廊时,身旁路过的人错愕地看来好几眼。
夏矜却并未留意到,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走廊后这家酒吧的最显眼的高台上。
音响中传来一首很红的Kpop男团的歌,高台上并排站着五六个年轻男生,看着也就二十左右,个个眉清目秀、盘正条顺,正随着鼓点与节奏跳舞。
底下舞池里挤满了人,女生居多,沉浸地摇摆。
台上的男生有会来事的,不时撩一下衣摆露个腹肌,比心wink全一套,引得一波又一波尖叫。
费思思挑眉:“怎么样?”
陶子君“哇哦”了一声:“不愧是秘密地点。”
夏矜也笑了下:“跳得还挺好。”
费思思一早预订了位置最佳的卡座,点了一堆酒。
这大半年来,夏矜都在忙工作,一场演唱会都没有看过。
此刻听见欢快的音乐,又能看赏心悦目的舞蹈,的确有些开心。
她挑了一杯马提尼,一边小口啜饮,一边欣赏。
不得不说,这酒吧老板挺会选人。
台上的dancer脸在身材在,舞技也不赖,送去娱乐公司培养,估计也能出位大明星。
陶子君调侃:“我说这段时间喊我们出来玩的次数怎么锐减,原来是找到了这么个销金窟。”
费思思说:“姐这不是带你们过来了。”
浅酌了几杯后,她拉着夏矜和陶子君进了舞池,在鼓点和乐声中凑到两人耳边说:“等会儿还有更好看的。”
舞曲是夏矜喜欢的,伏案工作了一整天,跟着节奏蹦上一会儿身心都舒畅起来。
氛围、酒精、鼓点,都让一整天的疲惫烟消云散。
尽兴之后,才回到卡座,脑海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灵感,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埋头作画。
杯中酒液见底,一幅简易手稿也完成了。
陶子君此时回来,收起她的纸笔:“光线不好,别在这儿画。”
坐下后又说:“你真就打算这么着?”
“什么这么着?”
“徐正则。”
“那不然?反正就是联姻嘛。”
“但也是真结婚。”
夏矜又要了一杯酒。
“真假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这个人呢,本来就对婚姻不抱期待。对方是谁,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各取所需就好了。”
陶子君:“你取到什么了?”
夏矜笑说:“因为答应联姻,我爷爷签了好几份赠予协议给我,你也知道我爷爷那人很抠门,还重男轻女,偏偏又好面子,跟徐家联姻呢,他给我的嫁妆总得让人看得过眼。而且徐家那边也会给我爸公司下轮融资中投一大笔钱,不亏。现在这种新婚堪比丧偶的情况,难道不是最好的方式?”
“好有道理。”陶子君瞬间被说服,“矜矜,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从父母那儿得到足够多的爱,所以也不会再期盼从别的地方索求。”
夏矜喝口酒:“老夏同志跟我念叨过八百遍了,这个世界上能真心实意地、无条件不保留爱我的男人,只有他一个。其他任何男的都让我不要信。”
陶子君噗嗤一声乐了:“那叔叔怎么还同意你和徐正则结婚?”
“不同意啊,我劝的他。”
正说着,酒吧里音乐一变,灯光更剧烈地闪烁,舞池中心高台上的主人公换了几位。
费思思端着酒杯回来:“好戏来了。”
下一秒,音乐声响起,台上的人一个接一个脱掉了上衣,舞池里顿时被尖叫覆盖。
夏矜捂住眼睛,从指缝中观察,发觉没有什么辣眼的东西后才放下手。
“身材还不错诶。”陶子君说。
费思思道:“干这个的,不得练一练。”
夏矜打量一圈,得出结论:“最右边那个挺帅,肌肉也不是很夸张,好看。思思,有没有联系方式,问问他愿不愿意做模特。”
费思思冲她眨眨眼睛:“人家可有别的生意呢。”
夏矜顿了顿,问:“小鸭子啊?”
费思思笑了:“这家酒吧里,凡是长得有点姿色的,应该都是。喏,看见那边坐在富婆身边那几个穿衬衫的了吗?都是专业陪酒的,这种一般是不陪客人出去的,不过只要给钱够多,也不一定。”
夏矜扫去一眼:“怎么有人把白衬衣都能穿出油腻感。太瘦了,细竹竿似的,还非要配马甲穿,西装最考验男士身材比例了,不如换成休闲款式。”
“大小姐,不是让你点评时装秀的。”费思思道,“那恐怕是他们的‘工作制服’,你没看见个个都这么穿?”
舞池的音浪一阵又一阵,比她们这儿可热闹多了。
有人直接将纸币塞进dancer裤腰,那名dancer便抓着塞钱的手,放自己腹肌上放。
夏矜和陶子君看得齐齐咋舌。
费思思说:“待会儿说不定就有人过来推酒,你俩可记住啊,可以让坐在旁边喝酒,享受他们提供的情绪价值就行,别的打住,主要是不干净。”
“要你说。”陶子君看着起身的人:“你干嘛去?”
费思思晃晃手机:“上个月认识的一帅哥,发了十几条消息,拉黑就换号码打过来,烦死了。他正好在红街另一家酒吧,我去跟人说清楚,等我二十分钟。”
费思思才走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她们这儿推酒。
果真是衬衣加马甲的“工作制服”,长得还算不错,嘴巴又很甜,将夏矜与陶子君好一顿夸。
这些男模最喜欢夏矜与陶子君这种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女生,服务起来也更上心。
买了瓶最贵的酒,直言不需要他提供特殊服务,陶子君立刻将人打发走了。
陶子君刚才离得最近,憋气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胶,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太冲了。”
夏矜递去一杯清水。
陶子君喝完,还是受不了:“不行,我得去吐一吐。”
这家酒吧的消费群体主要是女性,且是会员制,安保还算不错。
陶子君没有让夏矜陪。
前脚人才走,后脚那两位营销走来。
其实能被这家会员制酒吧选中,样貌与身材都能算中等偏上。
只可惜夏矜一向对审美高,又在俊男美女成堆的圈子工作,久而久之,眼光变得更加刁钻。
她从进来便已经喝了不少酒,虽然天生酒量不错,此刻也以有些微醺,
偏偏那两人有点不罢休的意思,估计看出今天碰上了出手大方又好说话的顾客,不愿就这么错过。
其中一位不依不饶地凑近,熟练地来搂夏矜的肩膀。
夏矜躲开,打算花钱买清净,又点了一瓶酒。
没成想之后这两人更加热情,一口一个妹妹。
先天条件不足,硬夹出来的气泡音。
夏矜也受不了了,起身要走,才迈出两步,就发现那两个营销要跟来。
转身冷着脸道:“别跟着我。”
两人讪讪停脚。
夏矜舒口气,刚要回身,不想刚才还通畅的过道上多了个人,她毫无防备,迈出去第二步时,整个人撞进一个带着体温的胸膛。
连忙退开。
男人比她高许多,夏矜穿着高跟鞋,她的发顶也才只到对方喉结。
入眼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白衬衣,熨烫妥帖,配一条刺绣暗纹真丝领带,深灰色双襟马甲,扣眼连着一条银色单头阿尔伯特表链,外套搭在臂弯。
倒是比别人会穿。
夏矜抬眸时,男人也低头看过来。
“我不买酒……”话说到一半,在看清面前这个男人五官长相后,夏矜的话全吞了回去,改口,“好吧,可以再要一瓶,随你挑,先存下来,我今天实在喝不下了。”
对方顿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你喝了很多?”
三分笑意的一句。
夏矜揉揉耳朵,怎么不光长得好,声音还这么蛊呢。
他生意一定很好吧。
夏矜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毫不遮掩地打量。
灯光有些暗,不时有几束追光扫过来,落在男人脸庞。
短发梳下来,露出半边额头,戴一副银边眼镜,薄薄的镜片下是一双狭长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本是凌厉的眼型,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却十分柔和,自带三分笑意。
这个好看。
夏矜心想。
酒意将大脑的反应与判断力减弱大半,加上酒吧昏暗的光线,目光所及皆是城市夜晚的不归人,于酒色中寻片刻放纵。
夏矜思绪翻飞,反正都是结着玩儿。
她与徐正则又不是圈子里第一对家族联姻的例子。
那些先例中,表面夫妻和睦,背地里包养明星网红的遍地都是。
领证前虽然没有就此事协商,但夏矜明白,有些事也不必戳破窗户纸。
再说,徐正则比她大好几岁呢,说不定早就养着情人左拥右抱。
就算是商业联姻夫妻,哪有人领证后就消失,半年都不见一面的?
徐正则,一定有鬼。
夏矜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未来小三上门的场景。
越想越觉得有据可依,她总不能输给徐正则吧?
没错,在这种事上,夏矜忧心的是自己绝不能输。
这样一番考量后……
夏矜伸出指尖,勾住了男人马甲上那条银色细链,视线定在他脸上。
“你长得好像……有一点点眼熟。”
借着暗光,她慢吞吞地开口。
男人微微低头,迁就她的身高。
“哪儿眼熟?”
夏矜因他突然靠近,下意识后退,停顿一秒,又迎上去。
见她半天不开口,对方又道:“你再好好看一看。”
他靠得有些近了,咫尺之间,夏矜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香。
很干净的味道。
有点像北国雪松。
气味分子带来全然陌生的体验。
本就稀薄的熟悉感彻底消失。
夏矜拨弄那根冰凉的怀表链,轻声细语道:“你同事都喊我妹妹呢,怎么就你对金主这么不上心?”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来啦,这次是一篇先婚后爱小甜文,时装设计师and风投资本家,相关专业知识来自书籍与瞎编,欢迎指正。
文不会太长,也没什么剧情,纯谈恋爱,希望你们会喜欢~
PS. 每本文下都会有读者问,但由于我有不太喜欢在文案上标注“双c”、“双处”类的字眼的毛病,所以一般文案都没有强调,但不是的话,一定一定一定会写明的。没写就是是,另外,本人的原则是,女主无所谓,不写非c男主^^
没什么存稿,脑内大纲,欢迎大家催更,开文前三天每章评论都有小红包,无意外每晚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