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挽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手心被长甲掐红。
没有丝毫犹豫,她转身走出这里,背影孤冷。
她在心底告诫自己:他已经不是四年前的那个容誉了。喻挽,别再执迷不悟了。
从他放弃音乐开始,从他向周玥告白,频繁换女朋友的时候,喻挽,你就该放弃了。
这一夜,喻挽辗转反侧,直到天色青白,才堪堪睡去。
早上的闹铃足足响了四十分钟,喻挽才醒过来。
眼看马上到上班时间,她什么都顾不得,匆匆收拾好便出了门。
到了楼下,喻挽才想起来,车子被送去修理了。
她抓抓头发,叹气,看来只能去乘地铁了。
刚走了几步,汽车的鸣笛声响起,她下意识向身侧看去。
车窗落下,司机有些熟悉,喻挽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喻小姐。”
司机招呼她上车,说在车送去修理的这段时间他负责她的通勤。
可能是哥哥安排的司机,喻挽没有多想,打开后车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节修长干净的手指。
容誉正在车上处理公务。之前的这个时候他早就在办公室了,为了迁就喻挽的上班时间,不得已。
见到她,男人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喻挽没有矫情,要是矫情下去她就会迟到。
她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小女孩,因为一句话就会气个大半天,然后几个月不搭理对方。
两人没什么话说,车厢内陷入沉默。
处理完一份文件,容誉看向喻挽,开口道:“这段时间负责接送你上下班。”
刻意省去了主语,喻挽想,他可能是被容爷爷逼的吧。
恍惚间,喻挽又想起昨晚和哥哥的聊天,要她和容誉好好相处。
她没有告诉哥哥,容誉似乎并没有联姻的打算,既然爷爷那边没有收到消息,说明容誉暂时是妥协了的。
她没功夫去猜容誉的想法,他的态度,让她提前一年回国的举动显得有些多余。
“男朋友也回国了吗?”男人清淡的嗓音拂过她的耳畔。
“?”他怎么知道她有过男朋友?
“朋友圈看到过。”容誉迎着喻挽疑惑的眼神,言简意赅地解释。
“…”她刚刚下意识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喻挽嘴唇紧抿,“不合适,分手了。”
四年前的喻挽,眼见着容誉一个女朋友一个女朋友的换。
出国后,遇到一个人,与容誉气质神似,是鬼迷心窍?还是赌气任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直到前男友和她分手时的字字珠玑。
喻挽才恍悟,她不该,借着前男友的壳,以逃避对容誉的爱而不得。
“嗯。”男人浅浅应了声。
喻挽以为容誉会提联姻的事,等了半晌,没听到下文。
她转头看向他,有些肆无忌惮。
她应该生气的,因为昨天他的话。
然而每次近距离面对这张脸,时隔多年依旧令人心动,令她着迷,顿时什么气恼的心思都没了。
容誉转头,对上女孩清凌凌的眸子,里面的情绪,复杂深沉,令他一怔。
他轻咳一声,迅速捡起个话题,“现在是在海城研究所担任调香师?”
喻挽点头,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职位。
“你们研究所有位调香师拒绝了DH和容氏的合作协议。”
没想到容誉会提起这件事,喻挽不动声色。
难道容誉都知道了?这是打算劝说她卖出香水配方的版权?
“下午我去你们研究所谈合作,到时候需要挽挽帮我引荐一下那位调香师。”
霎时间,喻挽的世界里只剩下“挽挽”二字,余音绕梁。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撩。
简直不守男德!
一气之下,喻挽有些口不择言,“都要购买人家的香水配方了,也不事先做个调查?”
男人低沉悦耳的笑声传来,喻挽偏头看去,却见那人正好整以暇地瞅着她。
喻挽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这人分明是知道了她就是那位调香师!
“可以和我说说不同意的理由?”
收了笑,容誉双腿交叠,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如果说处理公务时的他是喻挽可以想象出来的男人认真工作的画面,那么此刻的他,喻挽是第一次见到。
充满了商业谈判桌上的方寸必争和势在必得。
喻挽扭头看向窗外,八月份的天尚处酷暑,行道树上的叶子被太阳晒得垂落脊梁。
就在容誉以为喻挽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声开口,“那张香水配方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喻挽深呼吸,对着车窗练习了两次笑脸,才回过头,直视容誉的眼睛,郑重道了句“对不起”。
“投资DH是容爷爷的意思吧?”
因为喻家小姐喜欢香水,容氏投资DH,借以示好喻家,好顺利促成两家的联姻。
看着喻挽清澈的眼睛,不知怎的,容誉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顿了顿,“你不用自责,这事和你没关系。”
“我知道你也不想联姻,有机会我会和爷爷说,是我的原因。”
“你误会了,容誉。”喻挽忽道。
“什么?”
容誉还没问个究竟,研究所到了。
喻挽开门下车,她今天穿了件浅绿色旗袍,手执素伞对着容誉盈盈一笑。
“下午我在研究所等着容总的到来。”
眼前的女人,明眸善睐,逐渐和多年前怯懦的小丫头重合,容誉晃了下神。
待反应过来,“…”
直到回到公司,容誉也没弄懂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是误会了她不想联姻?还是误会了她道歉的原因?
进了研究所大厅,喻挽迎面碰上陶陶八卦的眼神,“挽挽呀,你变坏了,交了男朋友都不说一声。”
喻挽:“…”再过两天,在陶陶的嘴里,她怕是孩子都有了。
“容誉和我哥是好朋友,我哥托他这几天接送我上下班。”
喻挽以为解释清楚就会躲过一劫,哪知陶陶更加激动了,“那挽挽你加油呀,争取近水楼台先得月!”
“…”
“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你,也配和容誉在一起?”
喻挽回头看去,又是周玥。
“确实比不得你,毕竟是容总的前女友呢。”陶陶嘲讽回去,她不知道容总和容誉是一个人,一心觉得周玥是在狗仗人势。
不就是和容氏总裁谈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她说,容誉可比那劳什子容氏总裁优秀多了。
说他帅的人肯定都是看在金钱的面子上。
“听说容誉要联姻了,喻挽,你在想什么?准备做地下情人?”周玥语气充满嘲讽。
“…”看来周玥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容誉的那位联姻对象。
啧,他的烂桃花债还真是多。
说不上什么感觉,伤心?那几年尝过不少,早就习惯了,失望也是。
“周玥,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想做容誉的情人,不代表我也愿意。”
说完,喻挽率先去了实验室,将门反锁。
周玥只能在室外瞪着她干生气。
她昨天去找了主任,可是主任竟然没有打算插手,任由喻挽损害研究所的利益。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刚刚也不会气到失去理智。
一个上午算是糟蹋了,喻挽今天还是没有什么调香的灵感。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窗边,看着研究所大楼外的车流。
回到办公室,看着办公桌上摆放的晚香玉盆栽,喻挽弯腰闻了闻,香气徐徐,一如他在她印象中的气息。
盆栽旁边是喻挽八年前观看容誉的第一场演出时拍的夜景。
人海漫漫,荧光棒与天边的星辰交相辉映,却不及舞台上那人的万分之一光芒。
喻挽脑海中忽然诞生出一抹灵感。
等她完成新的香水配方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她拿着配方出去,不知道容誉和研究所的合作谈的怎么样了,希望还能赶得及。
出了门正好碰上主任,主任看见她手中的方子,面上一喜,他就知道把香水展览会的作品交给喻挽没问题。
去拿方子的手被喻挽灵巧躲过。
“主任,容誉走了吗?”
“刚下楼,怎么了?”
“主任,我先走了,回头再跟您细说。”
主任:“…”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这个喻挽,到底在搞什么?
喻挽一边低头给容誉发消息,一边按着电梯。
到了一楼,大厅空空如也。
还是晚了一步。
跑得胸口疼,喻挽拿着方子慢吞吞往回走着,一路都在思考容誉会怎么解决。
没有她的那张方子,身为历史悠久的香水公司,DH具有与生俱来的傲慢,不会轻易同意容氏的入股。
搞砸了入股DH的事情,让喻家丢面子,顺其自然解除联姻。
如果容誉是这样打算的话,那么他成功了。
喻挽低着头往前走,舍弃了晚香玉作为原料,她对原方子做了微调,现在这张方子没用了。
不过是废纸一张。
她把方子团成一团,没看见垃圾桶,只好先随意塞在口袋里。
“什么纸惹挽挽生气了?”一道满含揶揄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喻挽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和容誉对视上,男人深邃的眼神像一丛漩涡。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不自在。
容誉晃晃手机,示意他看到了她发的消息。
[我有办法了,过期不候。]
刚刚都走到研究所门口了,容誉又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手机。
喻挽发的消息映照在手机屏幕上,行动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进了电梯。
“你想要吗?”喻挽问出口,然后又重复一句。
“我说的是你,不是容爷爷。”
你想要和喻家联姻吗?如果不被容爷爷威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