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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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蜿蜒清澈,沐浴在柔光里,浮起细碎金点。美人眸光潋滟,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秀眉轻蹙,似乎有些苦恼。

李云妙喃喃道,“我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呢?”

“阿娘初见阿耶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云妙觉得让自己想或许是想不出什么答案,但阿娘一定知道。

蔺玉安垂眸一笑,替女儿扶了扶鬓间的步摇,“等姌姌见到心上人的第一眼,你便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何滋味。”

“你会心动,会忧愁,会瞻前顾后,会坐立难安,会患得患失,会情不自禁。整日脑海里都是他,一时甚至会觉得自己魔怔了。”

“那个时候你便明白,什么是喜欢。”

李云妙嘴角扬起一抹笑,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何,“阿娘,姌姌也会遇到这样的郎君吗?”

蔺玉安看了一眼对岸坐着的宋明煜,一场宴席下来他不知道往女儿这里瞧了多少回,偏偏李云妙恍若未觉。

她不禁无奈摇头,“当然会,只需留心周围,迟早会发现的。”

暮色渐起,宴会已毕,各家的马车皆往城内驶去。

李云妙坐在马车里,想起今日李琬说下月长公主要设宴,请她们这些小辈都去做客,这事实在是稀奇,还仔细问了李琬好几遍,这才相信了几分。既然如此,她到时候也是一定要去给姑母请安的。

一时又想起阿娘方才所言,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李云妙啊李云妙,你是不是还没开窍呢?”

正巧窗外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李云妙懒洋洋地掀开帘子,似乎并不意外。

“找我有事?”

果然,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出现在眼前。宋明煜骑在马上,宽肩窄腰,手间轻晃着一根短鞭,歪头看着李云妙,

“我可是听说你把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鞭子送人了,有你这样的么?”

李云妙起身离他近了些,两个人隔着窗说话,看着倒是好笑,

“宋明煜你小不小气?竟然拿出了兴师问罪的派头。当时让你找的时候本就是打算给二哥哥当礼物的,更何况你都送我了,那就是任我处置的。”

宋明煜摸了摸鼻头,可嘴上还是不服,“可那毕竟是我送你的东西,怎好随意送人的?”

李云妙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我也没随意送人啊,你送我的东西我自然好好留着。喏,这串珠子也是你送的,我这不就戴上了?”

宋明煜是个武将,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虽然不爽,可也容易哄,更何况是李云妙亲自开口,他自然更受用。

他哼了一声,“好吧。”

宋明煜忽然想到什么,立马来了精神,“过两日去钓鱼,山庄新来了一位江南厨娘,到时候我们烤鱼吃,可好?”

李云妙算了算日子,只得摆手,“不成,过两日便是浴佛节,阿娘是要带我去庙里的,改日再说吧。”

宋明煜点了点头,转而又说,“这也不难,那日我自请护送你去庙里,还是一样能见着的。若时间还早,便带你去吃素食店,岂不两全其美?”

虽然不知道宋明煜为何非要这天见面,但她也没觉得古怪,反正这么多年,只要京陵城新开了好吃的食肆,他们总要去尝尝鲜的。

李云妙嗯了一声,出来那么久她倒真有些累了,便随口应下,“知道了。”

宋明煜这下总算满意,拉开马头让李云妙的车驾先行。后面几家的郎君看到这种场面,神色各异,有艳羡嫉妒的、也有冷嗤看不顺眼的。

“瞧瞧,看他的模样定是又换着花样讨公主欢心了。”

“今日宴会你看六公主有和除他以外的外男说话不曾?我们是比不上他的,心思多,主意也多,能得公主青眼。”

倒是也有明眼人,自嘲道,“宋明煜家世显赫,自己也是做云麾将军的,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貌,京陵城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他得公主青眼,也是情理之中。”

那边站着的户部尚书冯霆之子,冯翎挑了挑眉,似乎心里琢磨起了什么。

他缓缓开口,“谁要是能将六公主娶到手,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一旁的赵临颇为轻蔑,“尚公主可是件苦差事,你看我兄长便知道了。更何况六公主最受宠爱,若是受了半分委屈,圣人难道会含混过去?所以啊,你们没有那个金刚钻,别想着揽瓷器活。”

赵临的兄长赵瑾才被圣人贬官,这也是托了李云妙的“福”。他的话的确扫兴,可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

尚公主虽然好处多,可就像往家里请了一尊大佛,要谦恭小心,慎之又慎,供着敬着,容不得半点差错。

怪就怪李云妙实在清艳,他们即便知晓利弊也禁不住动心。众人有些无可奈何,各怀心思地就此散去。

风雨欲来,春意难测,白日里晴好的天气不复存在。暮色四合之际,在轰隆的雷声里,大雨将京陵城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打落无声花叶,留下满地狼藉。闪电不知疲倦地袭来,惊破帘帐,扰人清梦。

李云妙在一阵骇人的雷电声中惊醒,兀自坐起身时摸到满脑门的细汗。她呆呆坐了一会儿,似乎许久没有回神。

吟霜原本在外间守夜,听见动静便掀开帘子看,见这个情形赶忙开口,

“殿下可是吓着了?”

李云妙接过她递来的热茶,啜饮了两口,“吟霜,我又梦见了那个晚上。”

吟霜不禁看了看紧闭的殿门,这才小声问,“殿下,是十一年前的那一日么?”

李云妙眼尾红红的,有些怅惘,“那个晚上也是这么大的雨,雷电交加,十分吓人。”

“你说他会不会怪我不守信用呢?”

吟霜忙将帕子凑过去,泪珠在雷中应声而落,似夏日荷叶上剔透的水珠。

“殿下宽心,那夜不过是碰巧遇见,又怎会怪殿下?这么多年没传来消息,那位郎君想必还好好的呢。”

“不过此事是圣人的忌讳,没人敢轻易提起,殿下可千万别说与旁人,恐生是非。”

也不必吟霜嘱咐,这件事她这么多年也未曾再于第三人提起,就连吟霜也是因她发热时的呓语才知道了个大概,更别提旁人了。

即便自己受宠,可她也知道分寸,像这样的事阿耶不会听自己的,那日她便已经试探过,可阿耶并未松口。

李云妙伏在膝上,素着脸,散着头发,却格外清丽,一身藕荷色的寝衣更添纤细,玉色的肌肤贴着纱起伏,欺霜赛雪。

“陆观遥……”

云州离京陵城不到千里,一架马车缓缓停入驿馆,未带任何木牌纹样这类显示身份的标记,显得十分低调,并不惹人注目。

可云州并非贫瘠之地,也没有什么山贼劫匪作乱,但马车旁随行的护卫却神色凛然,握着佩剑的手就没松开过,这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为首的侍卫凑到马车前拱手,“郎君,已经入夜,便先在这个驿馆歇息,明日再继续赶路吧。”

马车内传来轻咳,挑起帘子的手骨节分明,下一秒便露出那张俊颜,见他鼻梁高挺,在灯光里落下浓重的阴翳。凉风袭来,他薄唇微抿,平添孱弱之态,显然是血气不足之故。可他的眼神却与这幅容貌不大相衬,多了几分清冷出尘,削弱了原本的凌厉之色。

这个样貌即便放在京陵也不落下乘,甚至可以与李长舒一较高下,不过两人却更像是一个春,一个冬,气质截然不同。

他调整了呼吸,缓缓启唇,“还要多久才到京陵?”

侍卫略一思索便回话,“最迟月底,一定能到。”

他点了点头,“今夜便在此歇一晚。”

“不要误了日子,否则便是抗旨不遵的罪名,我们可承受不起。”

众人齐声称是,他这才下了马车。春意深深,他却还系着件披风,抬脚步入驿馆,厅三五人一桌,皆是往来的商客,见他气度不凡,多有打量,可也没有更多。

毕竟驿馆人口杂乱,出了这道门,指不定这辈子还会不会再见。所以在驿馆之内,也最是个淡薄之所,聚散来去,皆各有归处。

等他上了楼,众人便继续聊天,嗑着瓜子,从天潢贵胄的轶闻,到行商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所忌讳。

直到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刚一推门身后就传来轻唤,“世子……”

他眉间一跳,悠悠转过身来,见走廊上站着一个着天青襕袍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可自己似乎并不识得,“不知阁下是?”

那名男子敛眉一笑,并不意外,躬身回道,

“微臣刘津,参见世子。世子不识得微臣也正常,当年受景王拔擢,微臣才得以入京为官,至今仍感激莫名。方才大厅一见,觉得您与景王相貌极为相像,微臣便奓着胆子唤了,没想到真的是世子。”

李清驰点了点头,侧抬起手邀刘津进屋,“原来如此。”

原本他想亲自动手煮茶,可刘津不敢托大,执意自己来。李清驰也随他,接过刘津递来的茶盏,闻过后微不可察地蹙眉,略喝了一口便放下,

“云州距京陵甚远,刘大人来此是有公务在身?”

刘津苦涩一笑,将茶尽数饮下,

“有劳世子垂询,微臣当年因不忿于景王被贬离京,多次向圣人谏言,十年前便被调离京陵。今日是恰巧路过云州,这才有幸再见世子。”

“当年圣人如此草率就处置了陆府,连景王也受牵连。长公主休夫自去也换不来圣人转圜,如今怕也没几个人敢像微臣一般提起当年之事了吧。”

他脸上愁绪难平,

“骤闻景王薨逝,微臣也是捶胸顿足,不知所以,还望王妃和世子节哀。如此贤王,如此良将,到头来却是如此结局,微臣真是不服……”

李清驰掀起眼帘,望着他良久未言,终是轻声道,“刘大人慎言。”

刘津平复了心绪,艰难拱手,“微臣明白。”

“只是这次圣人召世子回京,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打算,京陵并非福地洞天,世子可万万要当心呐”

李清驰压住嗓子里的痒意,望向沸腾的炉水,

“京陵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