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今天参加酒会的人也没想到华豫的太子爷会出现,是以陈聿琛一来,宴会厅隐隐变得有些躁动。

有几个人已经快速走过去寒暄。

江羡黎抿起唇。

她也不知道他今天来了。所以刚刚在外面是他看见她了,才让周振发带她进来的么?

那可真……丢脸。

他就站在她十米之外,在这热闹的宴会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对着那个方向蠢蠢欲动,想上前攀谈寒暄一番。

而作为他的旧相时,他的校友,江羡黎似乎更有资格和借口走上前。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了。

大厅明亮的水晶灯光之下,热闹和喧哗是最好的媒介,让她可以鼓起勇气走过去与他去叙叙旧。

江羡黎挪动腿,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陈总,有个细节我们再聊聊?”许臻走到陈聿琛身边。

声音淹没在人群中。

许臻,刘绍林义子,在国外风头一时无两,此时回到国内,谁都知道他接下来会有大动作。他的团队许多行业大拿都想招揽。

这场酒会就是为他而办。而刘绍林把陈聿琛请出来,自然是为了许臻添光加彩,陈聿琛的出现,无疑更是给许臻在国内的第一次亮相添上了风光和浓墨重彩的一笔。

毕竟陈聿琛可不是谁都能请动,他也甚少公开出现在这种交际场中。

江羡黎退后了一步。

他这么忙,她还是不打扰了。而且这种场合也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她若此时过去,无疑就是在这群精英中宣告她与陈聿琛关系匪浅。

若他只是普通的一个学长,她去叙旧又有何不可。可正是因为他不普通的地位和身份,大庭广众之下的叙旧就不可能变得纯粹。

算了,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这次酒会她算是白来了,周振发的采访拿不到,她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曾经给旭日集团写过一篇报道,用词虽犀利,但旭日的郑董倒是颇为欣赏。如今旭日和腾辉的对峙已势同水火,大众都在观望,而旭日集团也急需一篇面对大众的采访来挽回股民的信心,相信这个时候郑董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拿这篇采访来代替,应该也可以。

“周总,多谢您的解围,公司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周振发有些意外,意有所指地问:“不去打个招呼?”

江羡黎脊背僵硬了下。

她实在不愿意利用某人的名头做事,也从没有想过这样做。

“周总,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是我这次来,仅仅只是以京市财经记者的身份来向您争取采访的机会。上次迟到的事实在是我的过错,我十分抱歉,但错误已经造成,再说无益。我虽然工作经验只有几年,但也写出了几篇不错的人物采访,收获诸多好评。我已经将您的生平,追求,以及这几年的经历都研究了许多遍,准备充分。我相信您如果选择我们京市财经做您回国后的第一篇采访,我一定给您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不敢说字字珠玑深入人心,但保证绝对不会让您失望。如果可以,希望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周振发却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江记者的才华和能力。但纵观京市,可不止江记者一个这样才华出众的记者,而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已经失约过一次的记者?江记者有什么我必须选你的理由吗?你既然深入研究过我这个人,就该知道我本人,非常不喜欢没有职业道德的记者。所以你今日若只是京市财经的江记者,我就不会选你。”

江羡黎不是不明白周振发的意思。

沉默了片刻,她说:“那打扰了,周总。”

酒会过半,许臻上台演讲,声音落在江羡黎背后越来越远。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熟人都被她碰上了。

周振发看见江羡黎离开宴会厅的身影,越发觉得意外和不解。

他是有心试探,只是怎么在这位江记者嘴里,好像完全不认识陈总?

……

离开和瑞山庄,迎面吹来的清新晚风,江羡黎终于感觉散去了胸腔里的一点憋闷。

她不蠢,听得出周振发的话外之音。想必他已经知道她曾经是陈聿琛的校友,以为他们关系亲近才这么说。

可是他误会了,她虽然是陈聿琛高中的学妹,受过他许多帮助,但他们其实并不算亲近,而且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了。

关系远到并不足以用“陈聿琛学妹”的名头来拿下周振发的采访。

她也不愿意利用“陈聿琛学妹”的名头来达成一些目的。这实在不够磊落,也对他不好。

这里不好打车,她只能往前走,脚踝隐隐传来酸痛,江羡黎在一个干净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打开手机,找到郑董的微信,正打算和他约一下采访,一个电话突然弹了出来。

“妈妈”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手指停顿了一会儿才接起。

“羡黎啊,你下班了没有,妈妈要和你说个事。”

“嗯。”

“今天你爸爸接到一个电话,是你爷爷朋友的儿子打来的。”停顿了下,江母说,“你爷爷在你小时候给你定过一门娃娃亲,本来你爷爷是给你爸爸定的,谁知道双方生的都是儿子,便顺延到孙辈了。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两家早已经没有来往,你爷爷去世时也没有提起,也就你爸爸知道点内情,但也就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其他的也不清楚。谁知道对方今日会打电话过来重提婚约……几十年不联系,我和你爸爸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

妈妈的声音在耳边若隐若现。

江羡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觉得实在荒谬,甚至怀疑妈妈是为了让她接受相亲所以编出这样一个谎言。

江父这时接过了电话:“羡黎,爸爸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你爷爷生前是个极重信的人,女儿啊,你爷爷对你有多好你自己心里清楚,去见见对方,别让他老人家走了,还背上了不守承诺的骂名。”

电话里妈妈不满的声音传来:“什么骂名不骂名的,老爷子人走都走了还有什么骂名。要是对方是个不学无术的人,难道也要我的女儿去嫁不成?几十年都没联系了,都不知道对方家里什么情况,突然打电话过来提起婚事,肯定是家里有什么问题……”

“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成刚,你整天就知道你那点不值一提的面子面子,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的死活?”

“我没有关心,你又关心了?天天比这个比那个,是不是我们怎么做都不能让你满意?”

“……”

电话里爸妈又吵起来了。

这已经是他们家的常态。

挂了电话,耳边终于清净下来。先是被拒绝采访,又是突如其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让身心本就疲惫的江羡黎更加心力交瘁。

爸爸需要一个乖女儿,妈妈需要一个争气的女儿,弟弟需要一个能干的姐姐,她在这些以爱为名的框框条条的里束缚了很久。

她本来以为至少自己的婚事还是能自己做主的。

爷爷大概也觉得她太过压抑自己,所以直到他去世前,都没有和她提过婚约一事。

远处霓虹闪烁,晚风带上了些许凉意,将夜色渲染得更加寂静。

江羡黎双手捂着脸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

酒会结束。

周振发要和陈聿琛汇报旭日集团的事,便和他一辆车。

连日的工作让陈聿琛带上些许疲倦,他往后靠在座椅,双目微阖,听着周振发的汇报。

随着掠过的灯影,让车内光线变得明暗交错。

“那不是江记者,怎么坐在这儿,这个时间段可不好打车。”周振发话音突然一转。

司机的车速顿时慢下来。

周振发视线看向窗外,只见江羡黎慢吞吞的站起了身,似乎是要拦出租车。刚刚坐着时,周身都快蜷缩在一起,可怜又狼狈,可是等站起来,脊背又挺得笔直,那些沉郁一瞬间烟消云散。

周振发有时候对这个江羡黎还挺惊叹的。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倒是比他见过的很多人都坚韧。

话音落下,车内唯余沉寂。

昏黄的光影里,陈聿琛缓缓抬起眼,随着周振发的视线看了过去。

夜色中她穿着单薄的杏色长裙,衬得她更加纤瘦,只看见半张侧脸,也让陈聿琛看清了她紧抿的红唇。

“不过这江记者倒是特别,别人都恨不得与您沾上一点半点的关系。而您这位正儿八经的学妹,我隐晦地提起您的名字,她完全不认识您一样。”周振发看着车窗外感叹了声,“看起来好像对您避之不及。”

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装作不认识。

话音顺着晚风吹进陈聿琛的耳膜,带着一丝冰凉之感,让他的眉骨轻轻皱了皱。

收回视线,缓缓闭上眼。

还是那么倔。

给了她联系方式,告诉她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他。

可是这十年,她从未联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