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沙滚滚的沧州飞回东都州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出现了零星的巨型飞楼。那是麒麟司专属的空中捕楼。每一栋空中捕楼都有足足三层,每一楼上都驻扎着青霄师、控灵师和飞器师。青霄师擅长空中飞行。控灵师可以操纵善于短程冲刺的灵兽。飞器师可以远程发射飞器捕杀目标。一旦被这些空中捕楼发现,逃亡的目标就算速度再快,都会遭受无情的打击。
李南星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飞鱼车,躲藏在白云深处,规避开每一栋空中捕楼的视野。
“我了个去!空中捕楼!”英传杰满脸惊容,“你们知不知道一座大型空中捕楼多少钱?至少上万的落马金!一次出动的念核费用就是数百落马金。当初追捕带毒皇帝刁醉的时候,麒麟司才出动过一次。我记得那一次出动捕楼的经费让麒麟司连续十年预算都是赤字。没想到十年后,我能再次看到捕楼出动。”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白算计有些吃惊。
“那当然,我们家族的长辈当初都是在麒麟司任职的。可惜出动捕楼之后,他们全被强制退休了,因为麒麟司裁员。”英传杰说到这里,脸色阴沉得不行。
“噗……”少年们忍不住幸灾乐祸。
“这神秘组织追捕我们真的下本啊。”黄金龙感慨地说。
“以我对麒麟司的理解……”英传杰凑到他身边,“这种规模的搜捕,应该是全境通缉。我们的画像一定已经布满了荼洲全境。”
他的话音刚落,啪地一声,飞鱼车的车窗上扑来一样的东西。众人抬头一看,赫然看到一只鲜红色的纸鹤平平地贴在飞鱼车车窗之上。苏浣虹挤开众人,冒险将头探出车窗,伸手将这只纸鹤拿了进来。
“你干什么?多危险!”黄金龙吓了一跳。
“你懂什么!?”苏浣虹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麒麟司特有的朱红血飞鹤。特捕令!当然要拦截下来!”
她将手中的纸鹤递给黄金龙。黄金龙拆开纸鹤一看,只见朱红血色的纸张上,写着大大的黑字:“特捕首恶黄金龙,次恶白算计,及其所有胁从,黄金龙及其胁从格杀勿论,白算计必留活口。首恶赏格500落马金。次恶活擒赏格1000金,任何杀死次恶者,判处十年监禁。”黑字下面是黄金龙和白算计的画像。
“哈哈哈!大少,看到没有,我的赏格比你多一倍!”白算计大喜过望,“我这条命真值钱。”
“我们把你送官吧,正需要路费呢!”黄金龙瞪了他一眼,白算计顿时蔫了。
“这特捕令居然能够和我们空车撞上,这概率有多低你们算过没有?”英传杰没精打采地说,“这说明现在漫天飞的都是麒麟司的特捕令!”
他的话音刚落,数十只朱红血色的纸鹤呼啸着成群结队,与飞鱼车擦肩而过。少年们惆怅无比地看着这群纸鹤远去,心中都感到了无比的紧迫。他们知道,整个荼洲大陆各个府衙,都在做着围捕他们的准备。
“我们已经绕了弯路,耽误了时间,现在不是想麒麟司的时候,南星,朝西子城开,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折别!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黄金龙用力一拍李南星的肩膀。
“是!”李南星奋力一压操纵杆,飞鱼车箭一般窜出云层,朝着东都州西子城方向射去。
东都州西子城上空同样悬浮着两座空中捕楼。城区的低空里,偶尔会有坐着青锦巡逻的青霄师。值得庆幸的是,城市的郊区还比较清静,来往巡逻的青霄师比较少。李南星依靠自己的驾驶技术,巧妙地躲开所有青霄师的视线,将车静悄悄停在了市郊的一处幽静的水塘边。
少年们从车里下来,砍下水塘边的垂柳柳枝,将飞鱼车遮蔽得严严实实。
“哲别家到底在哪儿啊?”黄金龙问苏浣虹。
“我已经写了一封问询纸鹤给附近的乘风会分部,一会儿就有消息了。”苏浣虹小声说。
“乘风会现在信不信得过啊?”白算计担心地问。
“比你信得过!”苏浣虹没好气地说。
“放心吧,算计,还没人知道浣虹帮我们越狱呢。不会有人提防乘风会的。”黄金龙胸有成竹。
就在这时,一只纸鹤翩翩飞来,悄然停在苏浣虹的肩膀上。苏浣虹摘下纸鹤打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知道了?”黄金龙问。
“跟我走!”苏浣虹兴冲冲地说。
“还是给我吧。”黄金龙从她手里一把抢过纸鹤。
“你!”苏浣虹气得鼓起嘴,“我不是路痴。”
折别家所在的折府坐落在西子城市郊一处园林附近。府宅的后院就依偎着青葱翠绿的东都名山——芙蓉山。整个宅邸被芙蓉山南麓延伸出来的美丽林莽环绕,风景优雅秀丽。从折府的地理位置,就可以看出折家的富庶。不愧是荼洲有数的猎金世家。
黄金龙刚要向折府大门走去,耳边却响起墨凝香的声音:“等一下,狗屎龙!”
“怎么了凝香?”黄金龙奇怪地问。
“我们能想到折别,不知道追捕我们的神秘组织会不会也能想到呢?”墨凝香问。
她的话让所有少年的脚步都停滞了。
“也许!也许他们就在折府等我们呢!”李南星颤抖地补充说。
“不可能吧。会不会太高估敌人了?”黄金龙看着近在咫尺的折府大门,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折府门内响起。那正是折别的声音。
“折别?!”黄金龙再也管不了别的,他一脚踢开折府大门,拔出天星剑,挽起一个平花,朝着府内冲去。看到他冲了进去,其他人也下意识地跟他一起冲了进去。
折府之内,一片狼藉。近三十余名覆尾行的猎金师横躺在地上,浑身发黑,一动不动。他们的武器全都碎成了渣。身上爬着各式各样的毒虫。折别的惨叫声是从折府正中的演武堂里传来的。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切,少年们都心胆俱寒,不敢往前走一步。能够杀死三十多个至少是精锐级的四阶相忘师,这样的力量,是打鬼团无法抗衡的。
砰!黄金龙一脚揣开了演武堂闭合的大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走!”苏浣虹回头叫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也冲了进去。其他少年都尾随其后。只有白算计站在原地,痛骂了一句:“真是不知死!”他担心地四下里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终于还是尖叫一声,追在众人身后跑了进去。
演武堂内,所有用于比武切磋的器械全都倒了一地。墙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孔洞,看起来就好像几百架机关弩齐射造成的伤痕,触目惊心!折别高高悬挂在演武堂的正中央,犹如一只巨大的人偶。五条惨碧色的丝线从他的四肢和胸口冒出来,向房梁上延伸过去。
少年一起仰头望向房梁顶端,赫然看到一个鬼魅一般的人影坐在梁上,一只手犹如在指挥乐团奏曲,高高悬在空中,修长而优雅的手指轻盈颤动。他每颤动一下,五根碧丝就会扯动折别的身体,令他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嚎。
这五根碧丝,黄金龙做鬼都不会忘记。这是南疆虫侯薛崇贵的碧蚕丝。在鲸吞之中,薛崇贵的附念人偶就曾经用这五根碧蚕丝,将弹指断魂折冲折磨致死。现在,这噩运竟然又降临到了折别身上。
“咦?”坐在房梁上的人张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我还没有开始好好享受,你们已经到了。”
“快跑——”折别忽然抬起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房梁上的人猛地一抬手,折别的身子忽然高高窜起,鲜血从碧蚕丝钉入的地方喷了出来,形成五道恐怖的血箭。折别仰头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双眼一翻,活生生疼昏了过去。
房梁上的人一摆黑衫,犹如一朵轻盈的乌云,从空中飘下,昂首站在少年们的面前。
“你一定以为,这是薛崇贵的傀儡。”他的脸是青碧色,一双细眼闪烁着傲慢而兴奋的寒芒,犹如一只食人魔看到鲜活的血肉,“你一定以为,真正的薛崇贵还在南疆忍受殷承侠的封禁。”
他的头微微扭了扭,头颈处发出清脆的骨节摩擦声。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他的脸上露出陶醉之色:“能够自由活动真好。这才是活着的感觉。自由,只有在失去后才会知道珍惜。”
“你……你是真正的薛崇贵!不是人偶?!”黄金龙感到浑身都冒出寒气。
他不会忘记鲸吞中看到的一切。他曾经用龙蛇眼观测过他。那是甲壳褐色。妖孽级!八阶的斗师!学府最顶级的等级只有六阶的冠军级。比冠军级更上一层楼的高手是七阶的天授之才。而妖孽,则是比天授之才强一个等级的超级天才。
那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可以和顾师父的才华相提并论的敌人。
“我们又见面了,黄金龙。”薛崇贵的嘴角露出狰狞的冷笑。
“谁把你放出来的!”黄金龙脸色惨白,他已经知道,自己完蛋了。这可是薛崇贵,依靠一个人偶就可以虐杀弹指断魂折冲的超级高手!连折别和他的覆尾行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只是一个三阶的学徒,种子级斗师,他和薛崇贵差着遥远的五个阶层。这样的高手,可以用一根指头碾碎他!
“还用问吗?是那个神秘组织!”苏浣虹愤慨地说,“那个组织简直手眼通天。”
“新的秩序就要到来了,孩子们。”薛崇贵双手一摊,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以前离经叛道的,现在是合理的存在。以前罪该万死的,现在应礼敬有加。以前天堂在上,现在地狱为尊。崭新的新世界就在眼前。你们无法阻挡世界的变迁。顺应潮流,或者,粉身碎骨!”
薛崇贵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万斤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口。黄金龙感到心脏快要被压爆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少年们下意识地躲在黄金龙的背后。薛崇贵的气场已经把他们彻底碾压。妖孽级的高手,根本不需要动手杀人,光是双方念势的落差,就足以让他们放弃抵抗。
“让我想想……”黄金龙感到眼睛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汗水已经流进了他的眼眶,刺激得他流下眼泪。他还没有做好战死的准备。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他才逃出压鬼坊,才呼吸到自由的空气,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