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慕容恒有些惊异地看着苏浣虹,“还有另一个可能的行凶者吗?”
“如果辩方想把祸水引到曲回岚的身上,请你不要白费力气。在顾天骄身上仍然有龙魂沉舟的时候,曲回岚不但不会杀他,还会百般回护于他,因为他必须保证龙魂成功破茧而出,被搜魂犼吃掉。杀顾天骄的,绝不可能是他!”布凡厉声说。
“我并没有说凶手是曲回岚。我指的另一个人,乃是顾天骄自己!”苏浣虹扬声说。
“喔……”众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苏浣虹居然会将顾天骄扯入自己的谋杀案中。
“首先是动机。顾天骄是养龙魂的受害者,经过曲回岚的叙说之后,已经知道了他的全盘阴谋。他深切地知道,自己身上的龙魂是搜魂犼需要的最后一道食粮,吃下沉舟的龙魂,它就能成龙天诛,吞噬天地。现在唯一能够阻止它的,只有他自己。只有舍身一死,魂归天国,才能够带着龙魂沉舟超脱尘世,逃开搜魂犼的吞吃,救下整个荼洲。这就是他杀死顾天骄的最主要,也是最直接的动机!”
苏浣虹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头涌起的伤痛,继续说:“接着是机会。所有的养龙者中,顾天骄的沉舟对于他灵魂的束缚最少,因为他和沉舟并无不死不休的仇怨,只是因为继承了染金枪而无形中成为了养龙的容器。所以,在命定七人中,他是唯一能够勉力移动身体的养龙者,也就是说,他有杀死自己的手段。”
苏浣虹鼓起勇气,缓缓转过头去,看着顾沧海漠然注视着她的眼睛:“剩下的是机会。黄金龙后到的现场,对于一切都懵懂无知,只知道曲回岚欺骗了所有人,有着重大的阴谋。他完全看不出顾天骄被龙魂所困。曲回岚的注意力全被黄金龙吸引住,没有看出顾天骄已经摆脱了龙魂的束缚。两个人陷入舍死忘生的激战之中。黄金龙微薄不值一提的本领挡不住曲回岚的真言咒,而曲回岚对于杀死黄金龙毫无心理负担,只管肆意出手。在战斗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顾天骄忽然以能够自由活动的身体介入其中,既能阻止曲回岚对黄金龙的最后杀招,也能以自己的生命终结曲回岚的阴谋。这就是顾天骄一直在寻找的机会。”
“控方说黄金龙长久以来一直想要杀死顾天骄,以改变自己牺牲于鲸吞战争中的命运,并把这作为他最主要的动机,那么让辩方请求天下第一剑顾沧海先生出庭作证!”苏浣虹出人意料地说。
“控方抗议。顾先生新丧爱子,心意消沉,思绪不清,不适合出庭作证。”说破天布凡立刻说。
顾沧海冷冷地看了苏浣虹一眼,哼了一声:“布先生,无需忧虑,我自有分寸。”他一掸衣袖,昂然站起身,来到会审庭侧的证人席上坐下:“有话就问吧。”
“顾前辈,请问,在与鲸吞七哨中的最后一哨戒欲兽王那一战中,是谁出手救下命定七人,特别是顾天骄,使其免于兽王横空一掌的绞杀?”苏浣虹沉声问。
“哼!”顾沧海的眼中露出深沉的悲色,紧紧地抿住嘴唇。
“顾先生,会审庭上我等以荼花为名立过誓言,愿还荼洲以真相。先生乃是天门子弟,更是十三英中的翘楚,你的担当和胸襟一向为众生仰慕,浣虹望你抛却私怨,坦承真相,助我等一起找到令郎死亡的真正原因。”苏浣虹柔声说。
“纵使你舌绽兰花,可令我儿死而复生吗?”听到苏浣虹的话,顾沧海挺立的身躯忽然垮掉了一般鞠偻了起来,语调中透出一股意兴索然的消沉。
“顾前辈,我,咳……”他的话让苏浣虹忽然想起了自己和顾天骄相处的日子,不禁咽喉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
“看在我与天骄曾薄待过你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这些。好吧,救下我们七个人,救下天骄的,是黄金龙这个……哼!”顾沧海愤然喷出一口气,扭过头去。
“救下令郎之后,他又做了什么?”苏浣虹咬紧牙关追问。
“他……”顾沧海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回忆起当日黄金龙舍命杀兽王的那一刻,满天剑华和戒欲兽的嘶鸣一下子遮蔽住了他的视野,他甚至回忆起了当日黄金龙最后一剑爆发时,刺目剑光令自己泪腺上涌出的酸楚。那风华绚烂的一剑瞬间让他冷硬如铁的心,有了一丝微不可测的柔软。
“他中了欲毒,但是却用最后的力气使出看家本领,杀死了戒欲兽王。他的剑法……”回想着黄金龙的剑法,顾沧海忍不住让自己信马由缰地多说了一句,但是他很快地清醒了过来,冷冷哧了一声,“……就象一棵长野了的樱花树,看上去挺美,但是用力过猛,过犹不及。”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相忘师都感到心中一凛。顾沧海是荼洲首屈一指的剑术大师,对于各家各派剑法的点评向来毫不留情,今日点评仇家黄金龙的剑法,居然说出看上去挺美这样的话,并以长野了的樱花树为比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认可了这套剑法的价值。至于用力过猛云云,不过是以他本身剑法的水平来严格要求而已。他的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意思,竟然是黄金龙的那一剑已经有了传世的资格。这对于一名剑师来说,可以说是无上的荣耀。
“杀死戒欲兽王之后,黄金龙的身体状况如何?”苏浣虹继续追问。
“半只脚在鬼门关。”顾沧海偏头道。
“根据以上事实,我是否可以说,黄金龙已经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救下过顾天骄。”苏浣虹问。
“尽力了而已。”顾沧海冷然道。
“也就是说,黄金龙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命运交给自己的使命,对不对?”苏浣虹急切地问。
“……”顾沧海抿着嘴瞪视着苏浣虹,脸色由苍白渐渐化为了铁青色,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哼了一声,“这小子以为自己成了英雄,战胜了所谓的命运。现在看来,委实可笑!”
“所以,黄金龙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曲回岚算出来的命运。那么控方所说黄金龙杀死顾天骄最主要的理由,就不能成立!”苏浣虹猛然面向布凡大声说。
“这……”说破天布凡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仓皇地打开折扇扇了扇,借此冷静头脑,“就算这个动机无法成立。但是杀死顾天骄就可以救世的动机却是无可动摇的。”
“荒谬!”苏浣虹厉声说,“黄金龙赶到现场的时候,对于一切都懵懂不清,杀死顾天骄救世的念头又从何而来?”
“也许是顾天骄自己告诉他的呢?”布凡失声说。
“你刚刚救下一个人的性命,下一刻你却要出手杀他,这样的心理转折请问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如何来完成?和曲回岚拼到底,挣一个鱼死网破不更符合一个少年的心性吗?”苏浣虹飞快地反驳道,“事实上,黄金龙正是这么干,他的身上肋骨新断两根,肩、肘、臀、胯、腰多处瘀伤,奇经八脉内伤缠绵,这些伤都是和曲回岚苦战时留下的。在这样的激战之中,请问顾天骄有什么时间能把这么冗长的鲸吞真相告诉黄金龙?”
“这个……这个……”布凡惊慌失措地用扇子拍着脑壳,却想不出任何话语反驳。
“既然不知真相,那么就没有杀人的动机。辩方想向会审庭提出一件关键性的物证,这件物证足以证明黄金龙的清白。”苏浣虹不给布凡重整旗鼓的时间,迅速开口说。
“辩方呈上证物编号零零贰!”在演兵场上侍立的麒麟司捕师再次洪声说。
与此同时,两名捕师一人扛着一杆乌嶙嶙的长枪飞奔上演兵场,将两杠长枪并排插在事先准备好的兵器架上。
“辩方向会审庭呈上顾天骄的成名兵刃——染金枪。”苏浣虹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