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地裂的兽吼在空冥一色的天地中隆隆作响,黑金两色的巨兽再次发出了它招牌一般的嘶鸣。这是鲸吞七哨中最强大的一哨,人们把它称为戒欲兽王。而刚才的兽鸣,则是这只鬼兽即将发出最强一击的前兆。
黄金龙感到紧张的汗水入冰冷的蜈蚣爬入自己的眼眶,令他已经发花的眼睛完全看不清东西南北。自始至终,他并没有参与任何的战斗。但是他一路以来目睹的战斗却令他有一种筋疲力尽的错觉,似乎比经历过一天的苦战还要劳累。
鲸吞前哨戒惧、戒悲、戒恶、戒怒、戒爱、戒喜诸怪他都曾经遭遇,黄金龙亲眼看见命定七人组六哨轮袭中的惊艳反击。他们的武功已经超出了他可以理解和体会的范围之外。哪怕是顾天骄的踏火照梨花也显露出世间罕见的峥嵘。那些诡异而离奇,妙到巅峰的枪法混合念术的组合招式,以光华耀目的炫影火热地烧灼着他的虹膜,让他恍然如在梦中。
鲸吞魔物在他的面前摧枯拉朽地瘫倒在地,化为一地黑水,渗入皲裂的地表。他在七人和一只金翅大鹏鸟的护卫下,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但是,那种面对魔物无法自保的沮丧感和无力感却在这漫长的战斗中一点点地腐蚀着他的斗志,也成了他身心疲惫的根源。
鲸吞的魔物太强大,即使以命定七人组那么强大而高绝的身手,很多时候也感到捉襟见肘,应付维艰。而他更是根本插不上手,任何一种妄动都会给护卫他的萧如意和鹏仔带来多余的危险。
恐怖、沮丧、无助、惭愧、焦躁,诸般负面的情感犹如齿轮一般轮番辗过他的心,让他倍感折磨。
到了戒欲怪终于从鬼兽的兽群中脱颖而出,面对众人做出致命一击时,他几乎要崩溃了。戒欲鬼兽实际上是一只浑身长满了眼睛一般斑纹的麒麟,身子足足有两只红甲象一般大小,双眼血红如熔岩,紫色的眼瞳冷厉看着众人的眼,仿佛要直刺入他们的心中。它的血盆大口中淌着翠绿色的唾液,光是看上一眼都会有一种中毒的错觉,不用想也知道这种魔怪的唾液含有剧毒。
它最可怕的地方在它身上那如眼睛的鳞斑上。当一个人冲到它的近前准备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这些眼睛状的鳞斑似乎真的象眼睛一样转过来,放射出一种奇异的眼波。每一个看到这种眼波的命定者都会无缘无故失去攻击的力量,浑身无力地被戒欲鬼兽撞倒在地。
也许正是这种奇异眼波的加持,让折冲和郭璞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被这只巨兽重创。命定七人组已经轮番攻击过这只怪兽数轮,几乎损兵折将,每个人都带上了伤。要不是陆飞蠓和鱼飞帘千钧一发之际的连续施救,至少顾天骄和折别都会身受重伤,萧如意更是差点被这只麒麟怪踩死在地。
“欲望!是欲望在做怪!”鱼飞帘忽然开口道。
“什么?”顾沧海沉声问。
“虽然这一次冒死入鲸吞,我们是为了保卫荼洲而来。但是我们八人之中,未尝不怀着建功立业,名留青史的名利之欲。这只戒欲兽身上的鳞眼,应该是传说中的吸欲之符眼。他们会通过眼波来接引敌人心灵中散发出的欲念,强壮自身的同时也能瘫痪敌人的力量。”鱼飞帘高声说。
“哈哈,看来我们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破鲸吞的用心!”陆飞蠓仰天自嘲地一笑,朗声说。
“有何值得反省之处?”顾沧海厉声说,“欲望从来都是人们奋发向上的动力,没有欲望就没有今日的荼洲文明。作为荼洲子弟,何必为心存欲念而妄自菲薄。”
“如今在戒欲兽面前,我们束手无策,这难道有何值得炫耀的地方吗?”蓝啸月冷然道。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该怎么办?什么人说句话!现在鲸吞正在吞噬摘星城,我们没有时间了!”萧如意尖声说。
“既然睁着眼睛会看到它的眼波,大家都把眼睛闭上就是了。”顾天骄双眼一亮,忽然开口道,“咱们一起动手,尽快解决这只怪兽。这应该是鲸吞最后的防卫,破开这条防线,前面就是阵眼。”
“哼,好主意,天骄,不愧是我的好儿子!”顾沧海撕下自己的英雄巾,往脸上一围,牢牢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等等……”黄金龙忍不住开口叫道。但是他的声音却淹没在命定者们纵身而起时所带出的爆音之中。
他们已经和这头鬼兽之王纠缠了半晌,对于这头凶悍矫健的凶兽一点办法没有,好像老虎咬刺猬,半天没有下嘴的地方。现在顾天骄提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解决办法,他们就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牢牢抓住。
看着他们七人经天而起的身影,黄金龙焦急欲死:“怎能如此莽撞!七人齐上太不靠谱!至少留一两个准备施救啊!一点配合都没有,比天门地主阵都不如!”
他当然不知道这七个自视天高的英雄豪杰,在进阵之时早有了比较之心,杀敌之时各自暗算着杀敌数,为的就是不甘人后,说什么也要压人一头。就算是顾天骄也不愿意在前辈们面前做了后进,撒了欢一般拼命杀敌。这样的竞杀之心本来在战阵之中还能稍有节制,但是众人到了戒欲兽面前却仿佛忽然失去了耐性,竞争欲望犹如山洪暴发,完全无法克制。
看着七人蒙着眼睛经天而起,朝自己势不可挡地冲来,严阵以待的戒欲鬼兽血红色的眼中忽然闪烁出狡猾的金光。这个眼神让黄金龙感到一瞬间的冰冷。
“鹏仔!”他扭腕拔出天星剑,飞身一跃,跳到了鹏仔的身上,厉声吼道,“冲过去!”
“吖——”鹏仔仰天发出绝望行者般的悲鸣,振翅冲天而起,犹如一溜金光,倏然射向戒欲鬼兽。
与此同时,第一个冲到戒欲鬼兽面前的顾沧海浑身突然一软,好像一块石头般从半空中落下。那麒麟怪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的发生,忽然张开大嘴,一口朝着顾沧海的腰眼狠狠咬来。
“不好!”顾沧海顿时知道情形危机,这只戒欲怪的符眼原来能够透过人的皮肉直接探测到心灵深处的欲望,睁眼闭眼没有区别,“我怎会如此急躁,真是该死!”
他趁着自己一扭身之际,剑尖一立,以听风变形之术迅速判断出麒麟怪头部的位置,抖手挽出两朵剑花,直取它的双目。
“吼——!”麒麟怪一声怪叫,扭头闪开顾沧海这要命的一击,而它的大嘴也让开了他的身子。但是这只怪兽并不甘心,它回身一撞,将顾沧海旁边扑过来的萧如意一膀子撞得直飞了出去,前抓一探,狠狠拍向鱼飞帘。萧如意和鱼飞帘都感受到了同样的无力感,但是二人的命运却迥然不同。萧如意走运只是受到了撞击,她内功深厚,这鬼兽的随意一撞被她的护体真气荡开,只让她喷出一口鲜血,狼狈地栽倒在地,别无损失。但是鱼飞帘却是迎头等来了怪兽无情的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