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鲸吞之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兵团战争,而是一次英雄之战。荼洲必须派出命定的英雄们进入鲸吞深处,到达鲸吞的阵眼,也是整个鲸吞阵的核心,和鲸吞所召唤的使魔做正面的对决。”曲回岚的声音继续在内堂里飘荡,他的声调平板而淡然,咬字极为清楚,语音清澈,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冰泉流入耳际,让人自然而然将他的话牢牢记住。
“使魔?您刚才是说使魔吗?”顾天骄举手好奇地问。
“嗯,没错。”曲回岚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打断,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提问一般笑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要用这个神话传说中才有的字眼。鲸吞是鬼族创造的。换句话说,鲸吞中逆转出的邪念之形,乃是出于鬼族的召唤,所以我称其为使魔。而这些邪念之形虽然是无根无凭的残念,但是只要被召唤出来,它们就不会消亡,哪怕召唤者已死,它们也会继续存在,这也是鲸吞最可怕的地方。”
“曲前辈!”一身红衣的女子有些吃惊地开口道,“鲸吞到现在已经存在数月,杀人无数,生出这么多使魔,如果它们仍然留在世上,对荼洲会是非常大的灾祸。”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召集英雄和鲸吞的终极进行面对面的抗衡。”曲回岚沉声说,“根据数千年流传下来的古籍,在鬼族初到荼洲那一役中,鲸吞到五千鬼兵全灭之时,所有的使魔会汇聚到阵眼处,具成真物之形,试图永存于这个世界。这也就是先辈们所说的终极之使魔。”
“古籍上有没有说,该怎么除掉终极的使魔?”顾天骄好奇地问。
“千百年间流传下来的叙事歌谣曾经记录过这最后一战。这其中包括妖族和人族的英雄组成的破阵联盟。联盟进入鲸吞之后,激战持续了数月,最后妖族高手全身而退,人族高手则人间蒸发,鲸吞之最终使魔也随之烟消云散。没有任何古籍记载过他们怎么击败的最终使魔。也没有人知道最终使魔的形态是什么样子。”曲回岚说到这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堂内的众人都感到茫然,没有记载的战斗方式,没有记载的敌人情报,难道只靠去碰运气吗?
“各位,”殷承侠适时地开口道,“没有鲸吞使魔的消息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否则我们也不用依靠曲前辈和千年照影镜的力量去寻找命定的英雄们。现在我们知道应该派出什么样的英雄,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已经是很大的优势。”
“殷前辈说的是。”“门主所言甚是!”殷承侠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救世军天师的威信在这个兵凶战危的时刻,格外受到人们的重视。
曲回岚回头向殷承侠点首致意,继续说:“我已经说过鲸吞和各位的命格联系。但是我还没有说出天命少年们的命运……”
“等一下,曲前辈,真的要跟他说吗?”胡三叹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曲回岚轻轻叹息一声,柔声说:“胡先生体贴入微,曲某非常认同。但是,这是战争,战争意味着牺牲,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他们的命运最终都会找到他们。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提前为他们做好准备。”
“唉……”胡三叹深深看了看黄金龙茫然的脸,微微转过身去。
“命图为星辰的少年将是破杀鲸吞终极使魔的关键。”胡三叹疏忽变幻的离合眼忽然精光四射。
内堂里顿时哗地响起一片议论声。黄金龙充满艳羡地望向满脸兴奋之色的顾天骄。星辰海出身的他,披挂黄金星辰的盔甲,手握屠过龙的染金枪,就仿佛是沐浴在星光之下的神子。他作为命中注定杀死鲸吞使魔的星辰少年,实在是实至名归。
“天骄……好!”一个浑身都是黑色的中年人朝顾天骄点点头,轻声说。
“恭喜顾兄!”“顾兄好福气啊!”“有子如此,真是慕煞旁人……”堂内的众人纷纷朝这位黑衣人抱拳贺喜。
“运气,运气。”中年人面带傲色地团团拱手,淡淡地说。
“但是……”在众人的声音稍稍平息之时,曲回岚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这神棍……真能大喘气!”听到但是这两个字,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黄金龙的心也被吊了起来。
“辉煌的成功必须要有同等的牺牲作为交换,这就是命运的无情。”曲回岚淡淡地说。
内堂内连呼吸声都停止了,所有人都直挺挺望着曲回岚的嘴唇。只有胡三叹和殷承侠对望一眼,脸上皆是不忍之色。
“命图为黄金天龙的少年……”曲回岚转头望向黄金龙,“你必须为星辰之命者牺牲,用你的鲜血为他铺平胜利之路,这就是为什么千年照影镜里,你的龙形永远挡在星辰之前。”
这一瞬间,黄金龙只感到脑子嗡地一晃,仿佛有人一把将他推入了寒湖之底,浑身的热气一下子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万马奔腾一般的耳鸣。
摘星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即使在鲸吞降临的日子里,铭香坊仍然照常营业,似乎鲸吞之祸只是酒楼门外发生的一场闹剧,一旦关上酒楼上的黑琉璃大门,外面的喧嚣与躁动就会被隔绝一空,而楼中的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则会持续到宇宙的尽头。
苏浣虹一走进楼中,就被酒楼内清雅而高贵的气氛所影响,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起来。
“哇——好高雅的地方,装潢真是太别致了,既清静又温馨,这地面怎么这么干净啊,都能照到人影儿!”跟在她身后的苏红豆正处在极度的亢奋状态,“堂姐,你看那些女侍应,多美多文静,真不愧是荼洲金盟评价五朵金花的贵族酒楼。”
“别咋呼,小声点,再这样我可不带你来见世面了。”看到门口的女侍应都朝这里望来,苏浣虹的心更加紧张了。
“不不,我不说了。”苏红豆连忙捂住嘴,“堂姐,你不用紧张,你今天的打扮特别漂亮,完全能把整楼的女侍应都给镇住,真的!”
“是吗?”苏浣虹患得患失地对着酒店的黑琉璃窗照了照自己的样子,紧张地整理者衣襟和袖口。
就在这时,门口待客的侍应已经来到她们面前,微笑着问:“请问两位是有订位吗?”
“请,请问……龙神顾先生和顾公子是否订了位?”苏浣虹紧张地问。
“原来你们是顾先生的贵客,请跟我来。”女侍应的脸上露出热情的笑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苏家姐妹朝楼上走去。
走过光可鉴人的白玉石走廊,穿过一间间清净别致的房间,女侍应来到二楼最深处的一间雅座,打开房门,向二人揖手做礼。这一瞬间,苏浣虹感到心脏紧张得几乎停止了跳动,双眼一阵又一阵地发花,看什么东西都失了焦距,冷汗止不住地从额角渗出。她紧紧抿住嘴唇,眯起眼睛,将目光凝聚在雅间门前风铃铃舌上系着的纸笺之上,纸笺上写着“至善居”三个字。
“顾先生,您等的客人来了。”女侍应将身子探进雅间,恭敬地躬身道。
“请。”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干硬,冰冷但是充满威势的声音。
“两位客人请便。”女侍应朝苏浣虹和苏红豆微微点首,转身离开。
“堂姐,堂姐……”苏红豆焦急而热切的声音在她耳边急促地响起,苏浣虹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过于紧张,已经在门口僵住了。她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全身的勇气,走进雅间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