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再动打死你。”
“老实点,干什么的?哪儿人?”
“手机,手机在哪儿?”
四五位男子冲在九层的这间,抢到了手机,一试对路,接着领头的一使眼色,劈里啪啦、哎哟哦呀,把这间的房间的三男一女揍了个结实,全挤进卫生间里,毛巾塞嘴、床单裹腿,泼上一盆水,他就有手也解不开。把几人捆了个结实,临走来人瞧着被缚的女人脸蛋不错,淫淫地摸了一把,把女人往三男的堆里一扔,那女人嗯嗯啊啊挣扎,惹得他哈哈大笑着道:“再骚点,再浪点,慢慢享受啊。”
一众哈哈笑着,关上了门,等出来时,门上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商议着,找这幢楼里住下的下一家。
保安监控室看着有点不对了,以为是结伙出来偷东西要不讹客人钱财的痞子组团来了,赶紧地往经理办汇报,经理办值班的一位副经理闻言出这等事,电话里叫嚷了几句,让保安到出事点看看去,不料话没说完,有人拿走了他的手机,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间房间里进来了两人,当头一位三十出头,头发锃亮,一身阿玛尼配了个腕上了劳力士,身上那个部件都不是凡品,他倒不敢喝斥,问着道:“什么意思?你们谁呀?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哦,对不起。刘经理吧。我是滨海一家会所的总经理,来这儿办点事,这是我的名片。”吴中轩递着名片,还回了手机,那经理一瞅是大城市来的,又是闻名瑕迩的海上明月老总,登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着让坐,却不料吴中轩来意不在于此,他客气地道着:“刘经理,刚才我听您是电话说,保安看到了……”
“没什么事,有人在客房捣乱……”刘经理随意道,这种经常有,有此鸡头悄悄领一群就来做生意来了,看都看不住。
“是我的人。”吴中轩单刀直入,噎得刘经理瞪了好一会儿眼睛。吴中轩掏着钱夹,抽了张卡,海上明月的会员卡,直递上来道着:“办点私事,希望不要打扰,我正式邀请您到我们的会所做客……您放心,如果对您的酒店有任何损失的话,我全部包赔。”
“这个……吴总,这个……不会有什么事吧?”潞州大酒店这位经理不确定了。
“我有名有姓,您说能有什么事?”吴中轩笑道。
这么个翩翩风度,还真把潞州大酒店折服了,他拿起了电话,安排着保安队谁也别动,干脆关了监控,放下电话和吴中轩客套几句,像这样的人物在潞州可不多见,寒喧了好一会儿才把吴总送了经理办,回头他赶紧和总经理联系,来了这么尊大神,最好是拉拉关系,指不定能给介绍什么生意。
处理这事用了十几分钟,而带来的十几位手下了也着实干练,小娟电话诱来的,总台查到的,还有房间外拔号听门的,愣是挖出来了五六家,等吴总回到房间时,已经到九时四十分了,第三次报价短信都来了,而茶几上了,已经多了六部手机,小娟汇报着:“我们找到六家,还有一家1266,没有找到,还在报价。”
就一家了,335报价二十分钟没动,其他家根本没报价,手机都被抢回来了。吴中轩收拾着东西,安排着手下:“走,都上车,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了,他们已经出局,关键是这个1266。其他家怎么样?是公司的还是托?”
“是公司的,杨天公司的。”
“我们那家也是,川湘路桥的。”
“我们也是,中陕的,一个比一个横,差点没压住。”
“我们也是……”
几家的消息让吴中轩眉头一结,敢情还都是真的,比真金都真,原本他以为会是一场闹剧,可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家公司趋之若鹜,别的倒不担心,他是担心万一有个闪失,失去卖家的线索,毕竟这短信竞拍都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知道谁在哪儿,谁也不知道谁会出价到多少。
下了楼,上了车,一辆越野、一辆商务,前车的吴中轩看了流逝的时间越来越急了,他伸着手要着电话,直接拔通了1266,要直接通话了。
“喂……”
“喂……”
两人都知道对方是谁,两人都没有开口问候。
吴中轩混迹这么多年,自问见识的人不算少,他笑道:“1266买家吧,我觉得我们能合作一下,如何?”
“好啊,你出局,归我。”对方笑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谈的,我们是替别人办事,对于这东西还真不怎么看重,老兄我想不会是那家老板亲自涉险来了吧?如果也是替人办事的,那咱们商量一下,我听说资料涉及的省份很多,谁也不可能都用得了对吧?再说咱们商量一块压价不少花点钱,万一有人已经联合起来了,一起压你老兄,你也未必好受是吧?”吴中轩道,打电话的时候,想法已经出来了。
“是吗?不过我现在没有感觉到啊,合作就不必了,这事放不到桌面上谈的。”对方道。
“马上就感觉到了,我等你电话。”吴中轩笑着挂了,回头安排着:“报价,用其他家的手机,直接报到四百万。”
刷刷刷短信报出去了,除了这一方,另外六家统一报价,傻瓜也能看出有问题来了。
小娟报完后,笑了,这一挤对,似乎就自己这家和1266成局外的人,于是合作的途径就有了。
九时五十分,那个荒唐的报价还是如实地以短信形势回到了各家的手机上,此时,吴中轩的手机果真预料中的响了,吴中轩笑着接起来,对方已经在电话上喊开了:“喂,你看这个报价是不是有鬼?”
“对呀,我也觉得是。”吴中轩笑道。
“肯定有鬼,六家报得一样,就咱们两家没出价。”对方火了。
“所以我说该商量着来,您说,下一次出价我们出到多少?要不咱们见见面,我在潞州人生地不熟的,车刚到,都快迷路了。”吴中轩委婉地道。对方不知道是火急上头了还是发昏了,直道着:“凯莱悦酒店,我在十八层,1809。还有一次竞拍机会。报价倒无所谓,我们是担心交货的时候上当,要不,咱们坐一起谈谈……”
两辆车,在同一时间加速向凯莱悦酒店驰去,拐过几条街,闯了两个红灯,堪堪刹在酒店门口,吴中轩带人从门厅直奔电梯,惹得总台好一阵讶异,到了十八层1809,叩响门时,他向观察孔里亮了亮手机,门嗒声开了,这干人哗声冲进去了。
勒脖子的、摁人的、捂嘴巴的,两男一女,瞬间被控制住了。
此时,难题留给卖家的,六家报价四百万。最后一拨没有来得及报价。
八家都浮出水面的,吴中轩倒不急了,看两男一位四十开外,一位二十郎当,那女人酥胸裸腿的倒也是像个尤物,他观察了几眼,慢条斯理地说着:“谁报报家门,免得我动手……你说。”
他指着那位女人,那女人紧张地牙齿打战地道了个公司名称,长垣路桥公司的,在河北,中型企业,又是一家真的,而且这是家诚心来买的,公司的人,被这阵势吓住了。缘由听得吴中轩好不生气,一使眼色,三个人被拖进卫生间,劈里啪啦一顿,一会儿整着西装的手下出来了,小声道着:“搞定,晕几个小时醒不过来。”
“走……”吴中轩此时志得意满,他看着手机上发回来了短信,卖家郁闷了,六家出价相同,只能增加一次竞拍机会。这一次,吴中轩直接拔通卖家了。
“喂,这位老板,你确定还让我们竞拍。”
※※※
“对呀,没有最后决出胜负,当然要加拍……您要怀疑作弊,可以联系其他买家。”单勇对着话筒道,他皱着眉头,揣摩着是不是已经奏效了。
“我不怀疑,不过其他买家都出局了,只剩我们一家了,而我们一家出价只有330万,您说该怎么办?”对方的口气趋硬了。
“不可能吧,你想要挟我?”单勇口气变软,不过脸上笑了。
“我可不准备要挟你,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对方道。沉默了片刻,单勇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了进来了几条短信,除了0099,其他七台手机都进来了相同的短信,330万。
不用说这是示威了,他把其他七家买家全部控制了,只要拿走手机,谁也是马上出局的结果。没有说话,单勇笑着看着屏幕,猜测着这一路是什么人物,能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找到其余七家买家。
“怎么样?这个价格还算合理吧?要交易,就按这个价格来,要不交易,那你得花点时间重新组织了,下一次说不定我还会来,还是这个结果。”对方的口气不善,吃定单勇了。
等了好久,单勇轻声音道:“好吧,算你狠,准备现金。两个小时后我会通知你交易地点。”
声音很轻,像是认命了。电话挂了,嘟嘟的盲音,在车厢里响着,武子半晌没敢打扰,好一会儿单勇才挂断电话,吁了口气,靠着椅背,不知所想。
“接下来怎么办?”武子问。
“接下来要让取货的和这帮人接火了,我不确定能不能把这两股祸水引到一块。”单勇在沉思着,这个事应该很难,两方一个比一个狡诈,稍有怀疑,怕是要逃之夭夭了,那样的话就后患无穷了。他翻了个身道着:“买家急于拿到手,连其他七家都控制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走,可送货的,怎么让他相信……地点的选择也有一定难度。”
“你看着办吧,这事我怕是帮不上你。”武子有点爱莫能助地道。于是单勇翻出来了那些偷拍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着,眼睛痴痴地看着。武子不敢打扰,干脆下车点了根烟抽去了。
荒郊野外,连武子也说不清这地方叫什么,只知道是晋豫交界的地方,离潞州还隔了一座城市。不过这里的风景可离潞州差远了,荒山上满是石头和黄沙,车一过卷起一卷尘土,滥采滥伐快把这里变成不毛之地了,不远处就有一座小高炉,不知道是砖窑还是焦炭炉,滚滚的黑烟,几公里都能看得到。车外的空气反倒不如车里面,不多会他进了车里,单勇似乎已经有所定论了,他看了武子一眼道:“武子,你觉得这个人的胆子大不大?”
“当然大了,杀人的都敢干,还有什么比那更胆大的?”武子道。
“你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很自信?”单勇又问。
“自信?”这个词武子没有准确定义,他愣了下没回答,单勇却翻着那天偷拍到的照片道:“看,他是大中午取的东西,这个让咱们意外了吧?咱们还以为他晚上会偷偷摸摸来,甚至认为刚出了东明的案子,他根本不敢来……事实上咱们料错了,你看他的步态,一点也不像慌张的样子、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心虚的样子。就像来取自己的东西一样……这种极度自信的人,我觉得取得他的信任并不难。”
“你的意思是?”武子问。
“说实话,告诉他是黑吃黑,他最擅长的事。”单勇笑道。
每个行当里都有它的王者,在这一行里,这个隐藏的人无疑是一个绝顶的存在,因为他视其他人的人命如草芥,只要有他觉得合适动手的理由,单勇相信他不会拒绝的,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恐惧和危险。
理由嘛,现在倒是很充足了。
※※※
电话响了,短信的声音。
短信内容是:今天要送货。
接短信的人还在管道里,那部手机响时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条斯理地拉了管线,从管道口出来就是车水马流的街道,快中午了,他向工长告了个假,胃不舒服,工长安排他先回家。叮嘱吃点药,下午要是还不舒服就别来了。
没人看得出,这位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管线工曾经在东明做下了多大的案子。
他走了很远才看手机上这条短信,没理会,看了眼就装进口袋里了。
不过这条短信像毒蛇钻进他的心里一样,让他惴惴难安,又走了很远,他又看看手机,似乎下意识里期待着手机响,却没有响,也没有报出送货的地址和时间来。他又扔回去了。
这是个陌生的人,他很奇怪,最弄不懂的是这个人怎么会找到他,他不止一次数过自己的行迹,能知道自己存在的人除了警察就是死人,有过交道没几个人,而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像认识几人的风格。
但凡行径异于常人的人性格中总有某种偏执的成分,这位看来也是,搞不清楚的事最危险,他又走了很远,进了潞州公园,找了个无人注意的长椅,坐下来了,思忖了片刻,干脆把电话回拔过去了,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时,他直接问道:“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今天要送货。”对方不阴不阳地道。
“你没按规矩来。”他说道。
“我那条破了规矩呢?”对方问。
“办事前报酬会先付一半,而且得让我知道你是谁。”他说道,前一半是真,后一半倒是谎言。
“呵呵,这次规矩我来定,送货其实是交易,直接换回三百万现金,交易完成,钱可都在你手上。如果完不成交易,报酬就不必了。”对方道,很淡的口吻。
沉默了片刻,这位听到三百万的数字眼皮跳了跳,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危险,他随口问着:“很危险吗?”
“当然,富贵险中求,没有危险那来的利润?”对方道,很直爽。
“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让我去?”他不悦地问道。
“这不找你商量吗?如果有耐心的话,我把这次交易给你说清楚,决定权在你。”对方道,听者沉默着,他接着解释道:
“交易的对方来自省外,你手上的棕色包、笔记本电脑是他们急需的东西,他们愿意以三百三十万的价格买下,交易时间、地点、对方来几个人,我觉得你定合适,你可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我相信对方不会那么规矩,可他们也不敢不带钱就来……在他们对你手里电脑鉴定之前,没有任何危险,如果鉴定之后东西到他们手里,那就说不准了,怎么样?有本事吃这一单生意吗?”
嗤笑了一声,是枪手,似乎满不在意,那么长时间,足够他干任何事了。
“如果你愿意,我把对方的联系号码给你。如果不愿意,就不必去涉险了。”电话里道。
枪手斟酌着,这像黑道上一贯交易的方式,如果交易时间、地点以及来人由自己定的话,那胜算就大了,他想了想,只是问了句:“你确定他们能听我一个电话的指挥?”
“当然,我还确定,车上绝对有三百万现金,也绝对有武器。”
“三百万现金,怎么分?你要多少?”
“一半,东西毕竟是我的,如果你不干,我还得找别人干。”
枪手斟酌着,想了好一会儿,淡淡地说了一句:“号码发过来了吧,我再想想。”
转眼间,一个尾数为0099的号码现在手机上,他没有回拔,而是出了公园,拦了辆出租车,说了个地名,消失了。
※※※
“他会去吗?”武子问,实在觉得这对话匪夷所思。
“他一定会去。”单勇道。
“你有两下啊,连这人都被你教唆了。”武子笑道。
“不对,不是我的话说动了他,而是车上有三百万现金诱惑了他,地点、时间、来人数量都由他定,那他的赢面就大了,杀人不就为赚钱,何况赚这么多。而且,说不定他在想拿钱从此消失呢。毕竟帮别人杀个人,他挣不了多少钱。”单勇眼神迷离着,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电话另一端那人的心里,在他淡然的语言中,轻微的呼吸里,他能感觉到那种阴暗的思维会是一种什么样地走向。
“要我我就拒绝,看你怎么办?”武子笑道。
“跟我玩?还差了点。”单勇侧头,不屑道,一翻电脑上的照片说着:“如果他直接拒绝,我就把这些发一张给他手机,告诉他不听话我交给警察去,你说他会不会老实点?”
一愣,武子被噎了一家伙,敢情还留着后手呢,他指了指单勇,无语了。
在体育场守了两天,其实是要抓个把柄,这一环套一环、一步连一步,终于走到尾声了,不过可惜的是,两人却无法看到即将而来的精彩对决,等了好久,单勇才慢条斯理地下车,把数日来用过的东西,电脑、手机卡、资料、甚至汗渍斑斑的衣服都脱了,包了一裹,和武子一起找了块荒地,倒了股汽油,火机点着,轰声冒着黑烟的火焰冲起来了,他看着熊熊烈焰,摩娑着手机,本来准备去个报料电话的,不过想了想,手一扬,扔进了火里。
“你把证据可都烧了。一无所有了。”武子有点可惜地道,不知道单勇为什么转眼又来这一下子,事情还没有结束。
“该停的时候就得停,已经走得够远了。”单勇闻着刺鼻的气味,他突然想起刚出狱时,烧了满屋收集数年的罪案资料,那时候他宽恕了有罪的人,可现在谁来宽恕自己这个有罪之身,烧是烧了,可那些阴暗的东西在脑子里已经生根发芽了,不经意就会伸出它的触角。他抬头看着沿灰色的天空,心里像曾经一样迷茫,也像曾经一样,看得清那些罪恶的本质,却认不清自己是谁?
“你在后悔?”武子问,看单勇的表情有点意外。
“不,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后悔的,我在保护我得到的东西,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可惜的是,除了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到现在为止我想不出第二条路来。”单勇道,他踢了一脚,把烧黑的平板电脑往火焰中央踢了踢,又若有所思地道着:“你不是问我怕不怕有后患,其实我根本不怕,很快我就会成为官商黑恶的结合体,会坐在比老柴当年更高的位置上……不,也许坐到樊五爷当年的位置也不难。现在我其实很理解他们,不是他们不想跳出来,而是根本停不下来。人的欲望总是要超过人的能力很多。”
武子没有太听懂单勇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转身时,他问着:“那这事,算完了。”
“完了,有个大坑叫欲壑,只要跳进去的,都完了。”单勇头也不回了说道。
身后,火焰中那些用过的东西渐渐地化成灰烬,缕缕的清烟冒着,渐渐消散在风中,再也不见,连那辆车影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