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斗帐樱桃熟,金尾屏风孔雀闲。
但寓意着吉祥和美丽的神鸟,也是长着弯钩般的鸟喙的。
它喜欢啄食人的眼睛,年轻女孩儿的眼睛,因为只有她们的眼珠子,是没有被尘俗污染和蒙蔽的。
“孔雀在林中款摆摇曳,看到心仪的女子,便冲她展开碧纱宫扇般的尾巴,尾羽上散布的眼斑反射着光彩,好像无数面小镜子。可是没人知道,每一只眼斑,都是被它吃掉的女孩儿的眼睛。”
安实虚弱地笑了一下,“这是小时候父母讲给我们听的故事,可惜的是,我们兄妹三个,谁也没有将这个故事放在心上。所以那天,当我带着凉夕和素缇在林中遇到那只开屏的孔雀时,并没有阻止两个妹妹冲它回了一礼。”
“第二天傍晚,庭院里飞进来了一只孔雀,就是昨日在树林中遇到的那只,它丢下一条红色的缠绳后,便沐浴着夕阳的余光飞走了。缠绳在我们这里象征着夫妻纠缠一生的缘分,但当时我和我的家人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甚至还开玩笑,说这只孔雀王定是看上了安家的姑娘,所以亲自来下聘礼了。”
“二妹素缇捡起了那条缠绳,但我知道凉夕也喜欢它的,只不过,她凡事总让着素缇,所以便没有同她争抢。可谁能想到,凉夕的谦让会救了她的命呢。”
“几天后,我们从他人口中听说,城里来了一只爱吃人眼珠子的孔雀,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孩子,无一幸免。当然,它会事先留下一条红色的缠绳,捡到那条红绳的人,就会成为他命中注定的新娘,他会在七日后来来娶她。”
说到这里,安实将怀里的竖琴狠狠推倒在地上,竖琴裂成两断,琴弦崩开,在他手臂上弹出几条血痕来,“什么新娘?”他激动地冲着穆小午喊了一声,“根本就是猎物,它会在新婚之夜吞下女孩子的眼珠子,再吸干她的脑髓”
他伏地大哭,声音又高亢了一点,“素缇今晚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那倒也未必。”
安实光顾着悲伤,一开始并未理解穆小午这句话的意思,等他想明白,仓皇爬起来的时候,穆小午已经重新回到桌旁,漫不经心地继续咬着她那块已经啃了一半的面饼。
“你有法子能治那妖怪?”安实踉跄跑到她身边,眼睛中闪动着不敢置信的光,“那东西是只成了精的百年妖儿,邪门儿得很,寺里的僧侣都降不住它。”
穆小午将最后一块面饼塞进嘴里,又就着碗将汤喝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却也不看安实,只对坐在一旁的赵子迈道,“捉妖,好玩的,子迈要不要来看看?”
新房在安家的后院,因为素缇要嫁的是一只妖怪,所以并未布置,孤零零的一幢小木楼,二楼的窗户里透出一抹红光,远看去,就像一只飘在半空中的灯笼。
穆小午让几个人在一楼等着,她自己则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看到那间房的门关着,便就势靠着门坐下,两条腿叠在地上,一双闪动着微光的眼睛从旁边的窗户望出去。
真腊的天和她记忆中一样的蓝,带着几分不真实的剔透,像吸饱了水一般。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飞腾出于,徜徉于这片星空下:血肉横飞的无情厮杀也罢,斩妖除魔的坚韧果决也好,似乎都不如现在,坐在那个人的身边,好好地吃完一块面饼来得满足。
那些本不该在这一世再忆起的过往,既然注定无法遗忘,不如,就让她好好将之在心底珍藏,如此,她才可以更加坦然地朝前走下去,更加珍视现在身边渺小却平凡的幸福。
肚子里“咕噜”一声,她觉得有一样冰凉的东西贴着胃肠一直坠到了下面,整个身体遂一下子冷了下来,冷得汗毛都根根立起。可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就像一块冰,被温热的血一熨,飞快地融化掉了。穆小午用手抚摸着肚子,心头飘过一丝疑虑:难道方才吃坏了肚子?难道这就是临行前龚明珠反复提起的“水土不服”?可惜那老头带来的一箱子药材早就石沉大海了,要不然,说不定还能有点作用。
想到龚明珠,嘴角不自觉上翘起来:那老头儿现在估计正在对月长叹,眼巴巴盼着她回家吧。
穆小午笑着伸了个懒腰,后脑勺却冷不丁触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回头看时,发现铬着她的是一把大锁。
大锁
她心中一动,抬脚便朝门上踹去,单薄的木门于是在她面前裂开了,朝后方倒下,带起一片轻尘。透过这片烟尘,她看到正对着门的床上,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姑娘,只不过,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了起来,嘴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
凉夕,为什么不是你?那天,捡起缠绳的为什么不是你?
穆小午将布料从女孩儿的嘴巴里拽出来,盯着她满含着恐惧的双眼,“你是凉夕?”
凉夕颤着身子点头,“素缇素缇把我绑在这里”
穆小午冷笑着摇头,下一刻,却火速朝楼下跑去,经过匆匆上楼的几人身边时,也来不及解释,径直冲出了内院。
自以为是的人啊,殊不知聘礼一下,结局便早已注定,怪不得她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那只送死的孔雀。
头顶传来爆炸声,像惊雷滚落,穆小午抬头,看到宴席上面的那层楼整个炸开了,一只绿莹莹的孔雀立在废墟中展翅,尾羽上的眼斑比空中的星星还要耀眼。
它的脚下,抓着一个女孩子,不用想,也知道那就是用姐姐为自己抵命的素缇。
可是机关算尽,这自以为聪明的女孩终是没能逃过一劫。
“救我,”素缇发出凄厉的尖叫,朝下方的家人拼命挥动着手臂,“救我”
孔雀却不想再等了,它昂起头,冠毛颤动,利喙被月光猝成银色,对准素缇乌黑的眸子,直直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