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王爷,全名‘水草马明王’,三只眼,是民间供奉的神灵,在北方‘五圣庙’中尊为五神之首。因其廉洁奉公,被玉帝夸赞,遂又赐给他一只竖着长的眼睛,自此目光如炬、人见人怕。”
“罗祖爷,又称罗真人,乃理发祖师爷。相传武则天时,她的儿子驴头太子性格暴虐,谁为他剃头都伺候不好,动辄杀人。罗祖虽年幼,但手艺精湛,自动替师傅去为驴头太子剃头,挽救了天下的剃头师傅,因而被尊为祖师。”
“眼光娘,即眼光圣母,是一位专职负责医治民众眼疾的女仙,手托着一只大眼,象征明目去眼疾。”
“白马先锋,小儿受惊昏呆,需收魂方能医好,方法之一即为供白马先锋。在民间,父母需先请白马先锋三张,贴于炕沿下炕帮上,前供凉水一碗,焚香三坟,低声祝告,候香稍尽,即将白马先锋送至屋外,用火焚烧,再将凉水泼散,以便先锋前去追魂。凉水系饮马所用,与腊月二十三日祭灶供凉水之意相同,次日三日,均如第一日,三晚功行完毕。”
“那么,这位慈眉善目华冠丽服的老太太又是何人?”
“这实在是不知其出处”
“已经腊月二十五了,不知不觉的,竟已经快过年了,”宝田推开窗户,望了会儿外面川流不息的市集,又回头看向赵子迈,两个眼睛忽闪忽闪的,“公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曾被大人带到宫里头过年来着,这宫里的‘年’是什么样子,肯定和外面过得这个‘年’完全不同吧?”
赵子迈正在廊中逗客栈养的那只鹦哥,听宝田这么问,也没回头,只慢声细语道,“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和外头一样,只不过人多一些,排场大一些罢了。”
“公子别唬我,皇家过年怎么可能同民间一样,您快给我说说,我见不着世面,听听也是好的。”
宝田还是缠着他不放,赵子迈只好停止了逗鸟,回头笑道,“好好,我讲给你就是,不然,耳朵非给你磨出茧子来。那年先帝爷还在,你知道,先帝是喜欢写字的,所以进入腊月之后,便开始在重华宫动笔写‘福’字,第一张福字要挂在乾清宫正殿,其余的则依次张贴在宫中各处,并且赏赐给皇子、宗藩大臣和宫廷侍卫。先帝爷写福字不像我们写在纸上,而是以娟为主,敷以丹砂,绘具金云龙纹。而受赐的宗亲大臣则要跪伏案前,仰瞻天子御书,恭敬地叩首谢恩。”
他略顿了一下,“我那年也有幸被先帝爷赏赐,得到了一张‘福’字,不过回到家就被姊姊拿了去了,她说她要看一看,可是始终也没有还给我。”
“御赐之物大小姐也敢抢,老爷也没有管一管吗?”宝田很有些愤愤不平。
“管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想要,父亲怕是也会搭了天梯给她摘下来的。”赵子迈苦笑了一声,直看着门上那个“福”字发呆。
宝田怕惹了他不开心,于是赶紧干笑了几声,将话头转到别处,“公子,咱们民间的习俗,每逢过年,家家户户都要贴年画的。天津的杨柳青、江苏苏州的桃花坞、济东的杨家埠产的年画最为出名,有木刻的,有笔画的。那杨柳青年画是摹仿宋画,技巧虽高超,但颜色不鲜艳人物也不够生动,我不爱它。我喜欢桃花坞的,桃花坞年画喜用红、黄、青、紫色,对比强烈,看着喜庆。公子,宫里贴的年画是产自何处的呢?”
赵子迈知他在逗自己开心,便也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只顺着他说下去,“宫里也流行画年画的,每到除夕夜里,圣上就要举行开笔式,宫廷画师们便要按时呈交年例画以供宫室春节点缀之需,就比如‘岁朝图’、‘太平春市图’,不知在民间被临摹了多少。”
“那些画我看不懂,想必也是没滋没味儿的,”宝田说完,自知这话造次了,赶紧掩了嘴,冲赵子迈笑道,“宫中的画那自然是最好的,是我这榆木脑袋欣赏不来。不过话说回来,民间的年画虽粗糙,比不得宫中的,但胜在浅显易懂,”说到这里,宝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见阳光尚足,便上前扯了赵子迈的袖子,“公子,不如,咱们现在到集上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卖年画的,买几张带回府中,也图个新鲜。”
赵子迈这几日一直有些恹恹的,懒怠走动,便对宝田的话不置可否。可宝田却忽然朝窗外一指,高声道,“哎,那不是大神仙他们吗?怎么他们也往集上去了?”
赵子迈走到窗边,果见桑和穆瘸子一前一后朝南边走了,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两人皆被烫得龇牙咧嘴,看上去甚是好笑。
赵子迈没忍住笑出声来,宝田见他这幅模样,故意打趣道,“算了,公子不想去便不去吧,我也有些乏了,打个盹也是好的。”
话没说完,头上已经被赵子迈弹了个榧子,昵了宝田一眼后,他大步朝门外走,一边还不忘吩咐了一句,“别告诉胡太医,若问起,就说我在屋中闷得头疼,出去逛逛。”
“得嘞。”宝田一边点头一边跟在他身后,两人轻手轻脚下了楼,出了客栈,便朝桑和穆瘸子的离开的方向追去。
年画在摊子上摆出厚厚的几摞,却很少有人被它们吸引在此逗留。江杉卖的是人物画,确切一点讲,是神像图,有义薄云天的关云长,有伐诛邪伪的张道陵,有卜卦算命的李淳风,亦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张先爷,可谓包罗了从古到今各色人物。
只是,神像图现在已经不流行了,现在市面上卖得是利玛窦和什么郎世宁画的宫廷生活图,还要刻意印上“仿泰西笔意”,怪异得让江杉这个做了多年画的画师直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