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迈醒来的时候头还在疼着,脑子也有些昏沉,可是,在看清楚悬在上方的那张人脸时,便一下子清醒了,他眯起眼睛,反复确认打量后,才轻声问出三个字,“胡太医?”
“醒了好,醒了就证明没事了。”那个被他称为胡太医的长脸中年男子绽出一抹笑容,“公子,我本来还怕您伤了内里,现在看来,倒没有那么严重,淤血吸收殆尽,人能醒转过来,那就无大碍了,我总算也可以对大人有个交代了。”
赵子迈半坐起身子:伸手摸向自己的头顶,伤口还有些疼,但能感觉出来,这只是皮外伤的隐痛,而不是那天夜里那种深入脑髓的剧痛。
他呼出一口气,朝胡太医身后看去,后面那几个人他都认识,全是赵府伺候父亲的人,看来,宝田已经将自己受伤的事情传达回去了。
“宝田嗯他们呢?”赵子迈没找到三个人,眉头皱起了一点。
“哦,我们是三日前赶来的,本来呢,一直是宝田和那两位,呃公子的朋友照顾您的,可是今天黄昏的时候,他们出去了,说是有事要处理。”胡太医一边如实回答一边盯住赵子迈的眼睛,“公子,受伤前发生的事情,您可还记得?”
他当然记得,那个人杀死了林师傅,打昏了自己,他还记得,他将那块不知被谁放在假山中的生辰八字牌塞进衣襟,希望能保住这最后一点线索。只是现在他把手伸进衣襟里面,没有了,那块银牌没有了?应该是被桑他们取走了?那么,他们一定是去找那个人了。
“我昏睡了多久?”他没有回答胡太医?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有十多日了。”
赵子迈心头一惊:十多日?十多日都没能解决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小事情,那个人难道真的这么厉害?竟然连桑出马,都对付不了他吗?
想到这里?他起身就欲下床?可是脚还没沾地,就被胡太医伸手拦住了,“公子刚醒,应该多休息?怎么能随意下地走动?”
语气严厉?毫不客气,很有父亲手下那帮人的做派,后面那几个管家小厮们当然也如他一样,同时将脸上的笑意敛起,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他们只听父亲的?其他人的话,那是一概不会理的?赵子迈很小的时候便领教过这一点,所以?他半点也没有反驳,乖巧地重新坐回床上。
“胡太医说得是?我是应该静养一阵子了?省得父亲他老人家为我担心。”他顺从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后面那几个人身上,“我只是想去拿杯水喝,再歇息一下,不过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我反而睡不踏实了。”
“水?这么多人伺候在这里,哪里还用得着公子您亲自动手?”胡太医放下心来,忙命人倒了水过来,他则照赵子迈头顶摸了一摸,试了试温度,微微点头道,“再休息一会儿也好,我让他们几个守在门口,公子您有什么事,叫一声便是。”
耳边传来一片恐怖的呜咽声,那团血肉和骨头混合在一起的东西转瞬间已经来到了桑的跟前,和它之间仅隔着一尺不到的距离。桑退后两步,平举的手心中忽的窜出三道明蓝色的火苗,朝野鬼们飞了过去。电石火光间已经将那团恶心的东西烧了个干净,只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棕黄色的油污。
“果然我没料错,姑娘你绝非凡人。”荣姨的声线绷得很紧,声音都嘶哑了,里面的紧张似乎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解决了它们,下一个就是你了。”桑蹙眉瞪视着荣姨,一步步朝前走去,将地板踩得“咚咚”作响,被她算计,它现在已经愤怒至极。可是冷不丁的,却觉后心处传来一丝寒意,它步子一顿,停在原地。
“对,钻进去,”荣姨越过桑的肩膀看向后面,脸上泌出冷笑,“这位姑娘也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你们去占了这身子,将她赶出去。”
原来她还留了一手
桑侧过头,看着身后那团像一只巨大的爬虫似的灰色的影子,正努力地朝自己的身体中挤进来,甚至有一半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体内,带来一阵怪异的冰凉。
它心中一动:不好,穆小午那丫头本来就不踏实,千方百计想要夺回这具躯壳,现在多了个帮手,会不会被她得了手?
心神一散,那只野鬼便又朝里面入了几分,桑觉得那股子凉意已经来到了心脏处,冰得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与此同时,它觉得自己的被什么东西箍住了,正拼命将它朝外扯,它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已经飘离了穆小午的身体,它甚至能看到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现在又变得乌黑透亮了,还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是属于穆小午的特有的笑容。
“这是是弯刀吗?”荣姨惊讶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可是桑现在却已经没工夫考虑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它将全幅精力都用在对付穆小午和那只野鬼上,拼命用另一半残留的魂魄控制着这具不听话的身体。
“死丫头,别想这么容易就摆脱我。”
它握紧两掌,重新将力量在掌心积聚起来,它听到了嘶嘶的火苗声,由弱到强,在不断地汇聚、上扬,亦听到体内那只野鬼尖利的哀嚎,像一块被扯碎了的布,不堪一击。
很好,被天火炙烤,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桑冷笑着,忽然银牙紧咬,双手猛一用力,紧紧扣住,关节都跟着嘎吱作响。
“呜”
一声凄厉的悲鸣,那个钻进它后背的野鬼化成了一抹青烟,消失了,桑重新钻回穆小午的身体中,两颗眼珠子也在刹那间变成了那抹熟悉的粉红色。
“丫头,你乖乖听话,莫坏了我的好事,否则,小心我要了赵子迈和那老头儿的命。”它还是不解气,恶狠狠地威胁着,毕竟,它方才竟然差点折在一只野鬼手上。
这若是说出去,也未免也太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