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大门被拍得“咚咚”响,里面却没有人回应,宝田有些急了,袖子一卷,皱眉看着前面高大的灰墙道,“林颂尧明显就在躲着我们,可是这区区一道墙,难道就能挡得住我不成?”
他屈膝一跃,便像只猴子似的攀上墙沿,坐稳后,冲站在下面的桑伸出一只手,“大神仙,上来。”
桑一手扶住帽檐,眼睛向上一挑,轻吁出一口气,“宝田,你做人的时间比我长多了,怎么还这样天真?”
宝田愣住,伸出去的手却不好收回来,僵在半空不动,“大神仙,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翻墙容易,但是,你能撬得开他的嘴吗?”
“啊?哎呦。”
未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桑拽住,宝田身子猛地朝下一沉,又从墙头落到了地上。
“那怎么办?林颂尧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他不说,咱们难道就不再查了?”宝田一边揉着被桑扯疼的手腕一边咕哝着。
桑冲他一笑,“我想,除了林颂尧,知道整件事来龙去脉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更进一步说,就是他,将咱们扯到此事中来的。”
客栈中果然有人在等着他们。
看到桑和宝田,他冲他们深深地鞠躬,脸上挂着真挚的歉意,“对不住,二位,我的本意只是想引起赵大人的关注,让他帮忙破解我陈家数口人失踪的迷案,因为我听说,无论什么样的案子,赵大人都破得了?甚至连卯城徐冲一案都是被他破解的。可是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而这件案子又过于古怪,我怕自己说的话你们不会信?所以?便使了个计策我没想到,赵大人会为此受伤?这实非我本意。这几日,我心中愧疚万分?赵大人若是能醒来当然是最好?若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我可该如何是好,怕是以命抵命都难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
宝田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嘴巴微微张开了一点?眼睛也变成了两个圆圈?“陈家人?你你就是”
子甫冲他轻轻点头,“没错,子甫就是陈睿,陈睿就是子甫,那块生辰牌是我故意留在那里的?为的就是助赵大人寻找真相。”
我的哥哥陈远失踪的那一天,他最好的朋友离开了前溪镇。
一开始?家里人还没将哥哥的失踪和林家人的匆匆离去联系在一起,因为那时正好赶上粮灾?林家的面摊生意冷清,离开前溪到别处谋生也是正常的。
后来?家中的一位远房亲戚偶尔在无比阁遇到了林颂尧后?便急着赶到我们家?说出了一番让我们全家人都震惊不已的话来。他不是为林家的变化感到诧异,而是为林颂尧的态度。
据他讲,林颂尧看到他后,先是愣住了,然后便不发一言地转头就走,还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慌乱至极,竟仿佛老鼠见了猫一般。
莫不是藏了什么心事?莫不是心中有鬼?莫不是和小远的事有关?
那位亲戚在说了三个莫不是后,便陷入了沉思,而我们全家人,则被他这句话拨乱了心弦。
哥哥和林颂尧曾经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他纵使富贵后看不上我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却也不至于慌不择路地逃走吧?除非,他真的像那位亲戚所说,心中有鬼。
想到这一点,全家人便都坐不住了,尤其是父亲,更是准备连夜赶到林家,找他们问问清楚,可是,却被性格严谨的祖父拦住了。
祖父说,若林家真的和哥哥那件事有关,那么在见到我家那位亲戚后,现在一定做好了谋算,我们这么贸然过去,肯定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而且哥哥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再加上林家家大业大,就算是报官,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不如暗中行动,去寻找林家人犯案的证据。
于是,我们连夜筹谋,想出了一个计划。
我们决定让父亲乔装打扮,混进无比阁中,一边在那里做工,一边搜查线索。
可是大半年过去了,哥哥没有找到,父亲却失踪了。我们多方打听,可也只得到了一些没什么用的消息,父亲同屋的人说他下了晚班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去了哪儿,去找谁了,一概无人知晓。
家里人慌了,母亲哭得不成样子,连沉稳的祖父都忍不住在我面前痛哭失声,他觉得是自己的决定害了父亲,让父亲落得和哥哥一样的下场。
可是悲愤过后,祖父却毅然决然地要自己到无比阁去,而这一次,一向柔弱的母亲竟坚定地要跟他一同过去,以便危急之时可以互相照应。我记得她说的话,她说:我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目送他们离开,祖父那时已经很老了,步履蹒跚,佝偻着背,母亲在一旁搀扶着他,她频频回头,目光中充满了对我的不舍和歉意。
这是他们留给我的最后的影像。
大约半年后,我收到了祖父的来信,信上说,他已经发现了一些线索,它们都和无比阁,和无比阁的女主人“荣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还要我守在家中耐心等待,因为,哥哥和父亲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些眉目了,曙光似乎就在前方。
接到这封信,我又惊又喜,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我本来对这件事不报太大希望的,没想到密布的氤氲中,竟然有阳光透出,实在令我喜不自胜。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又收到了祖父的第二封信,这封信一看就是匆忙之中写成的,字迹潦草,寥寥数笔却让我心惊不已。
信中,祖父叮嘱我要认真读书,不要再管哥哥的事情,努力过好自己的一生。
“永远不要到无比阁来,永远不要来找我们。信的最后,祖父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陈睿抬眼看着桑和宝田,脸上已经布满了纵横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