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门外的人身着官袍,周彦心中难免一惊,但还是强自镇定道,“官爷,不知来此地有何贵干?”
徐冲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我来这里做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如意的死和我无关,”周彦直视徐冲的眼睛,语气强硬了一下,又很快软了下来,声音中透着哽咽,“不过不过我承认我确实对她有情,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不过我的这份深情却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富贵生活,你给不了,所以便因爱生恨,杀了她。”徐冲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彦的神情,他本以为等来的会是一番暴跳如雷的自辩,哪想却是一声冷笑。
“都说徐冲徐大人办案如神,公正廉明,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徐冲桀然一笑,脸上阴云骤起,“看来我是太久没办案,以至于大家都把我这个活阎王当成活菩萨了,连你这种人都敢在我面前放肆。”
话音未落,他已经伸出一只大手,朝周彦的脸上抓去。周彦没料到他忽然动怒,脚下避闪不及,只能抬手遮住面部,可是他心里是明白的,以徐冲的功夫,莫说一个人,就算七八个自己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就在周彦做好了受伤的准备时,他的手腕却被徐冲轻轻握住了,透过指缝,他看到了一张带着笑的脸孔,与方才那个怒发冲冠的捕快判若两人。
“让你受惊了,对不住。”徐冲见周彦稳住了身子,方松开手,冲他略一点头,接着道,“周公子与崔如意之死并无干系,打扰到你们,还请多担待。”
说完,他又躬身冲惊慌失措的周老太太作了一揖,转身便欲离去。周彦心中诧异,忙叫住了他,“徐大人,我我昨日却是去过杨家,您怎么也不过问,就这么走了?”
闻言,徐冲转过半个身子,冷峻的侧颜被雪后的暖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方才在门外听到你们母子的谈话,我便知你心胸坦荡,不像是那作奸犯科之人,后来我试过你之后,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试过?”周彦不解。
徐冲笑笑,“那行凶之人在砚台上面留下了一只手印。”
周彦瞠目结舌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难道难道凶手竟是个左撇子,而大人方才故意试我,就是为了看我先以哪只手来抵挡您的进攻?”
徐冲定定看他,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周公子,你很聪明,如意姑娘没有选择你,是她没有福气。”
这句话陡然击中了周彦的心弦,他上前一步,颤声道,“大人,我和如意虽没有缘分,但还是不忍她含冤而死,请您一定要找出真凶,为她报仇。”说到这里,他红了眼眶,“我从未见过她那副模样,病恹恹、畏畏缩缩地蜷在床上,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她还告诉我,她怕得很,怕自己和杨家前几位少夫人一样,被夺去了性命。”
刚踏进杨府,徐冲就看见吴元礼朝自己迎了上来,兴奋异常,脸红得像只柿子。
“大人,找着鬼了,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竟能猜出那鬼是人假扮的。”
徐冲站定,眉心一簇,“谁?”
“杨子云的女儿,柳姐,小姑娘从小被宠坏了,没了娘后愈发心中不忿,便将一腔怒火全发泄到那崔如意身上。”说到这里,他得意一笑,“不过孩子就是孩子,被我稍一恐吓,就把实情全部吐露出来了。她说呀,这崔如意方一进门,她就千方百计吓唬她,夜半趴在窗户口唱歌,扯碎崔如意的新衣,将好好一个新娘子吓得魂不守舍,以为被鬼缠上了”
“那她有没有招认自己杀了人?”徐冲打断了吴元礼的话。
“杀人?”吴元礼眨巴着两只小眼,仿佛忽然想起自己是来调查一件凶杀案的,“那倒倒是没有没有说”
看着吴元礼额头上滚下的豆大的汗珠,徐冲冷笑了一声,“吴大人也知道以那小姑娘的体型和身段,除非站到一张凳子上面,才可能将崔如意砸死?”
吴元礼垂下头,不敢看徐冲的脸,“站在矮凳上也也不是不可能”
“吴大人,那砚台极重,柳儿单要搬起它就已经要用上全身之力,更别说她还要自己携着一张矮凳,先爬上凳子,再举起砚台。这么大的动静,即便崔如意当时已经神思恍惚,但她会丝毫没有察觉?”
吴元礼搓弄着自己的手指,嘴巴砸吧了半晌,“那这装神弄鬼之人也不是凶手,属下就真的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了,难道是真鬼不成?”
听他这般说,徐冲深吸了口气,按下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脏话。他定了定神,闭上眼睛轻声道了一句,“把柳姐叫来。”
“不是说她不是凶手吗?”
说出这句话吴元礼就后悔了,因为徐冲额上的青筋全部爆了出来,脸色阴沉得吓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可是我没有杀她,”柳姐吓得跪伏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子,“那天在鱼塘,我见她吓成那副模样,其实也后悔来着,可是我又不能说,我怕爹和祖父责骂我”
杨子云见女儿吓得在地上哆嗦成一团,想也没想便要冲过去,却被一条胳膊拦住了。徐冲看了他一眼,厉声道,“从现在起,除了柳儿,任何人不要说话,谁要是敢多言一句,就莫怪我手中的这把剑不长眼睛了。”
疾言遽色将一众人等完全震慑住了,他转过身,大步走到柳儿身旁,垂头看她,“柳儿,如意之前那两位夫人是怎么死的?”
柳儿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第一个第一个失足落进鱼塘中,她不会水,当时也没有丫鬟跟着,就淹淹死了;另外一个上轿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轿帘时,身子却已经僵了,好像听说是是患了心疾”
“你看到她的脸了?”
“看到了,很黑,连香粉都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