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铜针进去,后面的人全部躲了起来,有的藏在树干后,有的干脆趴在地上,躲在厚密的野草中。木鹞一晚连杀了几人,官府的人都怕了,所以即便赵子迈推测它现在不在墓中,众人还是提起了千万个小心,早早藏身起来。
穆小午蹲在赵子迈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墓门漆黑的缝隙,嘴里却轻声问道,“公子方才看到了什么?”
“太子死后,它被叛军抓了,侯景知道它是个邪物,所以便专门打造了一口桃木箱子,将它封在这墓室中。”稍稍顿了一下之后,他接着道,“后面那些小墓里埋着想一把火烧掉它的士兵,那些人都成了它的陪葬。”
穆小午蹙起长眉,“所以后来,它被袁昌黎发现并放了出来,木鹞为报答袁昌黎,便为他运送福寿膏,以此敛财?”
“应该是这样,不过袁昌黎也是二道贩子,他手上的货也是从洋人那里得来的,所以即便这次我们抓住了他,不截断源头,也是无法断了后患的。”
这话穆小午听得似懂非懂,不过现在她也没时间去想明白了,因为铜针已经从墓门的门缝中飘然而出,它后方的白线,像雪片一样莹白,丝毫没有被污邪沾染的痕迹。
“它果然不在这里。”穆小午将铜针握在手心,心中稍稍释然,可转念一想,她又疑道,“怪了,袁昌黎方才明明朝这个方向来了,怎么没看到他?难道,他只是偶然经过这儿,和木鹞并无干系?”
话刚说到这儿,忽见宝田从远处匆匆跑来,跑到赵子迈身旁后,连气也来不及喘上一口,便急着道,“公子,跟丢了。方才袁昌黎一直是走在我前面的,可是经过了这片古墓,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我将整座林子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他,真是奇了,难道他也化成了木鹞,就这么凭空飞了?”
赵子迈脸色一变,将目光重新转到这片呈三边形排列的古墓上,定定看了半晌后,侧脸冲身后的衙役们说出一个字,“搜。”
大墓室还和穆小午第一次进来时一样,除了墓道尽头那只巨大的桃木箱子,什么都没有。要说唯一一点不同,那就是这次箱盖是打开的。箱子里面空空荡荡,一眼看过去只有一片幽深沉重的黑。
不过,当火把从箱中掠过时,赵子迈却“咦”了一声,俯身探进箱内,从里面捡起了一样东西。
“苹果核。”借着火把的光,穆小午脱口说出这三个字,说完后,她自觉好笑,“怪了,这里面怎会有苹果核?”
赵子迈却不似她这般轻松,反而眉头蹙起,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木鹞不是真鸟,当然不会以苹果充饥,所以这箱子里,曾经藏过一个活人。”
说到这里,他将苹果核拿得离火光近了一些,接着道,“它虽有些干瘪,但是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可见那个人刚离开没多久,说不定,是木鹞带着他一起离开的。”
“它为什么要留着他?它为何不像对待其他人那般,将他变成一张人皮?”
穆小午的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比平时多了几分艳丽,可她抬眼的那一刹那,赵子迈却看到有两盏红光从她的眼球上飘过,飞快隐到眼球后面,不见了。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手一松,火把便朝地面落下,好在穆小午动作爽利地捞了一把,将火把稳稳抓在手里。
“公子,你说,木鹞为什么要留着这个人?”穆小午没留意到赵子迈突变的脸色,垂头看向箱子,一张脸懵懵懂懂,就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小午?”赵子迈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穆小午回头,脸上懵懂之色尚未褪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公子,你想明白原因了?”
听她声音未变,赵子迈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一点,警惕心虽尚未消除,但他好歹敢同她说话了。
“我也不懂这是何故,木鹞是邪物,帮助袁昌黎只因他是它的恩人,将它从百年的禁锢中解救了出来。可是它如此对待另一个人,我却是想不明白的。不过如此一来,倒解释了它为何要到苹果园去。”他轻声道。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看向穆小午,踟蹰半晌,终于将已经到了嗓子边的那句话压了下去,只问道,“小午,避雨那天你们去过后面那几间小墓室吗?”
“没有,公子不是说那里面埋的都是陪葬的士兵吗,几百年过去了,墓中应该只剩下一堆烂骨头了吧?”
“可是既然来了,总要探查清楚”说着,他便伸手去合箱盖,盖子很沉,于是他将两只手都压上去,用力朝下一按。
“吱扭”一声,盖子缓缓向下落去,将要松手时,赵子迈却后心一凉,身子狠狠哆嗦了一下:他看到自己和穆小午之间站着一个人,是方才那位骑在马上眼睁睁看着属下被烧死的将领。现在,他正眯眼看着即将阖上的箱盖,眼球被浸染成幽深的黑色。
箱盖还在朝下降,上面描金的花纹被火炬的光照得明暗不定,就像一只只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
忽然,赵子迈听到箱中传来“咔哒”一声,声音极轻,却被周围的石壁放大了数倍。
他身旁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因为赵子迈看到他微微躬下身,脑袋朝下垂去,似乎想看清楚是什么在木箱中弄出了响动。
赵子迈心脏一紧,下一刻,他猛地伸出手想拉住男人,因为,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可是他的手指从男人的盔甲中直穿过去,抓了个空。与此同时,两条如丝虫般的前端开叉的红线从只有一尺来高的箱缝中蹿了出来,同时贴向男人的太阳穴,将他牢牢吸住。
“啊。”
耳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呼救,声音撞到墓室的石壁上,又折返回来,将赵子迈的耳朵炸得“嗡嗡”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