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攻城

时间向后推移了八百年。

汉高祖五年十一月,项羽退至垓下,筑垒安营,整顿部队,恢复军力,以谋东山再起,此时他麾下兵士尚有约十万人。

韩信等会合刘邦后,十二月在垓下将向江南撤退的十万楚军层层包围,这就是著名的垓下之战。

此时汉军以韩信亲率三十万人为主力,孔将军为左翼,费将军为右翼,刘邦坐镇后方,周勃、柴武等人在刘邦军后待命。韩信率汉军向前推进,大败楚军于垓下。

“这场战事我知道,我听说书先生说了不下十回了,”穆瘸子在一旁道,“汉军夜间高唱楚歌,楚军自项羽以下莫不以为汉已尽得楚地,士气崩溃。项羽眼见大势已去,便乘夜率领八百精锐骑兵突围南逃。天明以后,汉军得知项羽突围,于是派遣五千骑兵追击。项羽渡过淮水后,手下仅剩二十八骑。项羽指挥这二十八骑向南疾走,至乌江边,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乃令从骑皆下马,以短兵器与汉兵搏杀,项羽一人杀汉军数百人,自己身亦被十余创,最后自刎而死。”

“说书的都是这么讲的,可事实却未必如此。”赵子迈沉吟了一下,接着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中看到垓下之战的另外一个版本。”

相传楚军被汉军包围后,汉军久攻不下,就和八百年前围攻宋国的情形一样。在此关头,韩信找到张良,告诉他自己有一良计,需要张良配合一起完成,而张良在听完韩信的计策后,虽心生疑虑,却最终应了下来。

据那本书记载,在项王军壁垓下的那个晚上,一只巨大的木鹞飞到了军营上方,而坐在木鹞上的人正是张良,木鹞的影子从营地上方掠过,张良高唱楚歌,声音贯彻军营,彻底动摇了项羽的军心。

“这只木鹞还是墨子造出来的那只吗?八百年过去了,再结实的物件也该坏了吧,何况它还只是竹片和绢帛做的。”穆小午说出这话来,穆瘸子和宝田便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显然是对赵子迈的说法有所怀疑。

赵子迈一笑,“你们以为此事是我杜撰的?不瞒你们说,那本书的书名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它是唐朝赵昕所写的熄灯鹞。”

“对对对,我家公子一向是一目十行过目成诵,他说是就一定是。”宝田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赵子迈斜了宝田一眼,“不过穆姑娘说得很有道理,一个竹片和绢帛制成的木鹞,怎会在经过了八百年后还完好无损?甚至能驮着人飞上天?若熄灯鹞的记录是真实的,若这只木鹞真的就是八百年前的那只木鹞,那么我想,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木鹞是一件邪物。”穆小午迫不及待说出了答案,可紧接着,她又皱起了眉头,“但无论是楚伐宋还是垓下之战,都没有记载木鹞吸食人的血肉啊,若它真的这么邪门,赵公子应该多少会从那些杂书正史中读到过吧?”

“穆姑娘分析得不错,可是下面在下面这个故事中,木鹞却不单单是驮人出城这么简单了。”

时间又朝前推进了三百余年,南梁太清二年秋,梁朝降将侯景在寿阳起兵叛乱,叛军夺取了今安徽滁县,直逼长江北岸。梁武帝萧衍急忙派侄子萧正德布防长江,保卫建康。侯景知道萧正德是个野心家,于是以推翻萧衍拥戴萧正德做皇帝为诱饵,约为内应。权欲熏心的萧正德果然选择引领叛军从横江渡过长江,进入了建康。

梁武帝见大势已去,只得坚守台城,等待援军。梁朝诸王的军队约有二十万人,从各地逐渐会合到建康周围。但台城与援军音讯隔绝,互不了解,只能暂时淹留不进。

梁武帝心急如焚,正在生死存亡之际,有大臣献策,说可以用竹皮做一只木鹞,再把人缚在木鹞上送出城去,将敕书送往各营,援军各营得到命令,就可以来建康救人。此时的梁武帝已不信他人,于是太子萧纲便主动请缨,要做木鹞传书的信使。

梁武帝同意后,太子便命人即刻赶制木鹞出来,可就在匠人们削竹裁纸的时候,殿外却飘然落下一片巨大的黑影。黑影擦着窗户,泛起一阵沙沙的声响,萧纲推开窗查看时,赫然瞧见一只巨大的木鹞停落在窗前。

木鹞的眼睛红得如殿前盛开的红梅,身子却漆黑得像浓墨点染的宣纸。

萧纲看着木鹞时,觉得那木鹞也在盯着他瞧。他愣住了,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发出朗朗大笑,高声道,“此乃上天赐我的神物,是来护卫我大梁江山的。”

“后来,他就骑在木鹞上面冲出重围,找来了援兵?”穆小午出神地看着赵子迈。

然而赵子迈却出乎她意料之外,摇了摇头,“没有,木鹞要飞出叛军营地的时候,被一名将领发现,于是侯景派出弓箭手,将骑在木鹞上的太子射了下来。太子摔碎了骨头,当场身亡,木鹞却也没有离开,只徐徐落下,护在萧纲的尸身旁。”

“再再后来呢?”三个人都被这个故事所吸引,几乎是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后来的事情正史没有记载,只说台城不久即遭攻陷,而八十六岁的梁武帝为保一世英名,竟然不食不喝,饿死在台城皇宫净居殿中。”

听他讲述完,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穆小午才轻声问道,“木鹞从此失去了踪迹?”

赵子迈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木鹞从此再未出现在史书中,可是史书中却记载了一件我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

“是什么?”穆小午屏住了呼吸。

“书中写道,侯景的叛军攻陷台城后的第三日,在城郊焚烧了一批兵士的尸身,不是梁武帝的士兵,而是叛军本方的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