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篮球馆出来,林夏碰到了张萌萌。对方比她还激动:“选上了没?”
林夏点头。
“我就知道你可以!”
林夏往操场看了眼:“是不是结束了?”
张萌萌点头:“走吧,吃饭去。”
在食堂吃完晚饭大概六点半,林夏回到教室,从桌洞里掏出英语完形填空的专项练习册。
张萌萌看到后,语气震惊:“你连这么点时间都不放过啊。”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林夏用笔划掉A、C两个错误选项,“而且将近一小时呢,浪费了多可惜。”
张萌萌敬佩:“难怪我考不上云大。”
七点半上晚自习,赶在晚自习铃响前,林夏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十月中旬的华林已经进入秋季,天气不再燥热。
想到即将到来的冬季,林夏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冬天。
华林的冬天太冷了。
到了商店,换完班。林夏拿出写到一半的完形填空,继续写。
一直到十一点,林夏锁好门,只身回家。因为修路,她每天都要晚到家二十分钟。
用钥匙打开门,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
林志明衣冠不整躺在沙发上,鼾声如雷。地板上布满垃圾和东倒西歪的酒瓶。
林夏恍若未见,轻步进了卧室,反锁上门。
怕吵醒林志明,她没敢洗漱,换好睡衣,钻进被子里,慢慢睡了过去。
“砰砰砰!”
剧烈的砸门声将林夏惊醒,她吓得浑身颤抖,身体不安地缩成一团,胸口剧烈起伏。
林志明的声音穿透门板:“开门!”
“砰砰砰!”
回过神的林夏按下开关,刺目的灯火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拧开门锁,打开门。
林志明颐指气使:“给我点钱,我有用。”
他的“有用”不是买酒就是赌博。
林夏什么都没说,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30块钱。
林志明一把抢过来,不满嘀咕:“天天仨瓜俩枣的,打发要饭花子呢?”
“我已经把我的那份给你了。”林夏语气平静,“我白天要读书,没时间赚钱。”
失望吗?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愤怒吗?
是的。可她又能怎么样。
林志明是个无赖,不给他钱他就去学校闹。林夏不想看到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不想自己的尊严被踩在地上践踏。
学校是林夏最自由、最骄傲的地方。因为学校靠成绩说话,因为她学习第一。
这点净土,林夏不想被林志明毁掉。
林志明闻言,突然开始语重心长起来:“你以为考上大学就能出人头地了?现在竞争压力多大,大学生满地都是!”
“你现在就是井底之蛙,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什么都不是。等你到了大城市再看看,比你优秀的人多了去了!”
林夏充耳不闻。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林志明感到不安,声音顿时拔高:“我告诉你,就算考上大学,你也不能离家太远!只能报北方的大学,毕了业就回来!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得给我养老!”
怎么可能。
想都不要想。
林夏态度乖顺:“知道了。”
林志明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凌晨四点,林志明拿着林夏一天的劳动成果走了。
林夏走到窗边,斜靠在墙上,蒙蒙亮的天色顺窗帘缝隙透进来。看着天边闪烁的星,满脸疲惫。
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家。
能遮风挡雨,能卸下所有防备和不安。
被惊醒后,林夏没再睡,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拿出物理卷子。灯光映着她认真专注的眉眼。
一直学到五点半,林夏洗漱完,去厨房煮了碗鸡蛋面。六点从家出发去学校。
今天还是运动会,林夏把书包放进教室,抬脚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折回去,拉开笔袋,拿出商店钥匙。
林夏继续帮忙递水。随着运动项目逐渐减少,闲下来的学生越来越多。
最后只剩3000米这个大项。出于安全考虑,这项只许男生报,每班2人。都是班里体育最好的。
她们班是楚阳和沈辞树。
张萌萌不知从哪跑过来:“走啊夏夏,3000米马上开始了。”
林夏被她拽着站起身。
操场中央的草坪上聚满了人,女生居多。报名3000米的学生正在检录。
张萌萌拽着林夏挤到最前面,震惊道:“有江砚礼!”
林夏往起点看去,一眼就认出了他。
江砚礼穿着黑色运动衣,脚尖点地,来回活动脚腕。身形挺拔,肩膀线条宽阔平直,腰身劲瘦有力。
气质鲜明出众。既有蓬勃的少年气,又有超越年龄的成熟。
这时,一道女声响起:“高一高二一起比也太不公平了。”
高三不参加运动会,每年都只有高一和高二。
“怎么不公平了?去年江砚礼3000米跑了第一。他那时也高一,照样赢高二的。怕输别参加。”
语气里全是骄傲。
林夏循声看去。后说话的女生是啦啦队的。叫边月,很漂亮。
“砰!”
随着枪响,跑道上所有人一齐冲了出去。
下一瞬,整齐响亮的加油声响起:
“江砚礼!加油!”
一声接一声,像是奔涌的浪潮。
林夏和张萌萌对视一眼,都被这阵仗吓住了。
张萌萌穿着校服短袖,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双手圈在嘴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楚阳!加油!楚阳!加油!!”
三分钟后,张萌萌抓着林夏的胳膊,有气无力:“喊不过,根本喊不过。”
林夏被她受到严重打击的表情逗笑:“我还以为你会给江砚礼加油。”
张萌萌“哼”了声,语气傲娇:“我是看楚阳可怜!随便喊了几声。”
嗓子都喊哑了还叫随便喊了几声。
林夏没戳破。
在一声声加油中,3000米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大家纷纷加速。
江砚礼一直跑在第一。后面的人即将追上,他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提速,迅速拉开距离。
江砚礼率先撞向终点线。
红色的绳子随风飘动,恰似少年意气与骄傲。
听着周围女生的欢呼声,林夏也真心替他开心。
江砚礼往班级存水点走,铂金项链因为跑动露在外面,戒指折射出光芒。
他随手撩起衣摆擦汗,紧实有力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中,肌肉线条清晰。
师宇走在他旁边,感慨:“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待遇。”
“等你能跑第一的时候。”
刚剧烈运动完,江砚礼嗓音沙哑。像夏天的冰沙,很有颗粒感。
师宇:“那还是算了吧,做人不能太为难自己。”
拧开瓶水喝完,塑料瓶在空中划出弧线,准确落入远处的垃圾桶。
江砚礼向周围看了一圈。
人太多,找不到。
顺势靠在观众席侧边的栏杆上,拿出手机,点开Q.Q。
-江砚礼:到哪了?
-季栎:5分钟,南门。
-季栎:砚哥,你为啥帮她啊?她不是江念慈朋友吗?
-江砚礼:不是。
从第一次在商店看到林夏,江砚礼就知道她们不是朋友。
压根不是一类人。
至于为什么帮她。
只能说,林夏很有让人心软的本事。
回完消息,江砚礼按灭手机,远远见林夏朝这边走过来。
林夏一直在看江砚礼。看他喝完水,瓶子丢进垃圾桶,靠在栏杆上低头玩手机。夕阳落在他身边,拓出修长的剪影。
明显在等人的样子。
下一秒,林夏猛然想起兜里的钥匙,连忙朝他走去。
走到他身边,拿出钥匙:“不好意思,我忘了。”
江砚礼没接,直起身,留给林夏一个背影。
林夏站在原地,两秒后,抬脚跟上。
递上投出两人的影子。
“是黄头发的男生吗?”
“季栎。”
“另一个呢?”
“冯朝阳。”
隔了两秒。
“昨天帮我的男生叫什么?”
“师宇。”
林夏默默把这几个名字记在心里。
是他朋友的名字。
来到南门,季栎已经到了。
林夏把商店钥匙交给他:“排练十点结束,但我怕有延迟,先把钥匙给你。结束了我就过去。”
季栎接过钥匙,端详片刻:“砚哥买的钥匙扣跟你还挺搭。”
林夏抿了下唇,没敢看江砚礼。
江砚礼像没听到季栎的话般:“有烟没?”
季栎递了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燃:“我喊朝阳出来吃饭。”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灰白色的烟雾被阳光晃得有些透明。
江砚礼“嗯”了声。
林夏适时开口:“我先回去了,萌萌在等我吃饭。”
季栎抛高钥匙:“放心吧,商店有我。”
网管工作两班倒,季栎负责的是凌晨一点到第二天上午半点。收银这活都是他干剩下的。
林夏笑了下,语气真诚:“谢谢你帮我。”
季栎冲她眨眨眼:“客气。”
看着面前性格和善的季栎,林夏想,他这一头黄毛就是拿来唬人用的。人一点都不社会。
林夏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学校走。
季栎望着林夏纤瘦的背影:“这小妹妹真乖。”
江砚礼吸了口烟,徐徐上升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对‘真乖’这个形容不置可否。
直白问:“喜欢?”
季栎先愣愣地“啊?”了一声,随即失笑道:“怎么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夏志存高远,未来光明。
而他,注定要一辈子在华林,无可作为。
季栎又道:“不过砚哥你可以。”
抬手将烟头碾死在垃圾桶上,江砚礼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