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室门打开，林夏慢吞吞走出来，眼角微微泛红，睫毛濡湿。可怜巴巴的。
撞上江砚礼投来的视线，林夏连忙移开眼睛，尴尬吸了吸鼻子。
打针被吓哭，太丢人了。
给她打针的护士也出来了：“不能为了苗条过度控制饮食，你现在肯定营养不良。要多吃饭。”
林夏顿了顿，点头应下。
原本靠墙的江砚礼直起身，抬脚往外走。
林夏连忙道：“还没交钱。”
“交了。”
两人站在路边打车。
林夏看了眼手表，11：05，已经过了关店时间，只能先回家了。
余光瞄向身旁的人。林夏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我叫林夏。林海的林，夏天的夏。”
“江砚礼。”
清冷的嗓音沁着夜风飘入耳畔，林夏不由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过于直白，江砚礼偏头看过来，墨色眼珠里浮上一丝疑惑。
林夏急忙收回目光，胡乱找了个话题：“商店的钥匙……”
“明天给你。”
“还有花的钱。”
她话刚落，一辆出租车停在跟前。为了不耽误时间，林夏只能终止这个话题，打开车门坐进去。
这次江砚礼坐在了副驾驶：“先送她。”
林夏闻言，连忙报位置：“向阳小区，9号楼3单元。”
止疼针起了作用，疼痛得到缓解。
林夏坐在驾驶座后面，视线不受控制看向斜前方。
江砚礼在看手机，手机光打在轮廓清晰的侧脸上。下颌线条硬朗锋利，眉眼立体深邃，睫毛浓长。
原来他就是江砚礼。
学校女生竞相追捧的人。
出租车停在楼下，江砚礼先一步付了车费。
林夏下车，走到副驾驶。车玻璃半落，江砚礼利落的眉眼清晰露出来。
楼门口的声控灯被车声划亮。林夏背光而站，黄色光晕描摹出她纤瘦的身形。
咬字清晰，声音干净：
“江砚礼，谢谢你。”
江砚礼被很多女生叫过名字，没有一个人像林夏这样，叫的干脆利落。
后来，她每一次呼唤，都是对他灵魂的牵动。
第二天，林夏继续参加军训。
中间休息，张萌萌过来关心：“怎么样啊，还疼不疼？”
林夏：“好多了，我就第一天疼的厉害。”
旁边一个女生闻言开口：“我也是。第一天疼的起不来床，后面几天就好多了。”
一包红糖姜茶递到面前。
林夏愣了下，顺着看去，撞上了沈辞树关切的眼神。
青春期的年纪，涉及这个话题，或多或少会别扭。但沈辞树却很淡定。
他们初中做了三年同桌。林夏每次经期，都会疼的脸色惨白。沈辞树从不解到了解，还知道了喝红糖水管用。
开始他会托班里的女生转交，后来干脆直接给她。
这件事，沈辞树坚持了三年。
听着周围的起哄声，林夏从容接过来：“谢谢。”
沈辞树顺势转移话题：“班主任说你决定参加数学竞赛了。”
林夏“嗯”了声：“你不参加吗？”
“我参加物理竞赛。”
林夏了然：“你物理成绩更好。中考考了满分。”
沈辞树看着她，眼里隐隐期待：“如果能保送，你想去哪所学校？”
京大和云大是全国最好的大学，无数学子的梦想。一北一南。
林夏毫不犹豫：“云大。”
云大是她心心念念的目标，是她坚持到现在的理由。因为学校好，还因为华林在北方，所以她要往南方去。远离这里。
沈辞树：“我也选云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林夏真诚道：“我相信你可以。”
她并未读懂他暗藏在话里的情愫。
沈辞树眼神一瞬失落，很快恢复正常。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她不懂也无妨。
练习室。
季栎将钥匙放在桌上：“她是不是一中的？砚哥你给她吧。”
少年之间的相识，总会带着些“江湖气”。
季栎和外婆相依为命，初中就辍学了。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什么工作都做过。最后在网吧当起了网管。
冯朝阳从小就不爱学习，心思一点也不往学习上用。奈何他爸望子成龙，读完私立初中，读私立高中。
冯朝阳不是在逃课，就是在逃课的路上。他去季栎打工的网吧玩，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
冯朝阳自封网吧小王子，是网吧里最受欢迎的仔！
直到江砚礼出现。
江砚礼只是坐在那里，周围就能围一圈女生。
一天半句话没有，就知道装逼。冯朝阳最看不惯这种人，主动找茬，先约游戏再约架。
游戏输了，架也打输了。
于是，江砚礼身边多了个小弟。
再加上季栎，三个人成了好朋友。
两个月前，喜欢唱歌的季栎看到了唱歌比赛招募，便撺掇着两人报名。于是有了现在的乐队。
江砚礼吉他，冯朝阳钢琴，季栎唱歌。
乐队名字：JFJ。
他们三个人姓氏的首字母。
能走到哪里不知道，一往无前就是了。
单片钥匙上挂个钥匙圈。
江砚礼：“钥匙扣呢？”
季栎愣了一秒：“没有啊。”
“有。”
季栎挠了挠头：“那就是丢了。要不我去买个新的？什么样子的？”
江砚礼拿起钥匙，起身出去。
十元店里商品五花八门，每一个空间都得到充分利用，中间只有很窄的一条过道。
钥匙扣挂在网格架上，款式众多，没有和丢的那个一样的。
江砚礼随便摘下一个。钥匙扣上挂着长方形吉祥牌，蓝底金字：财源滚滚。
另一面：工作顺利。
旁边还挂了个小铃铛。
挂回去，换了另一个。去结账。
下午的军训结束，张萌萌拽着林夏往食堂走：“你中午不回家怎么不和我说啊，我带你去食堂吃。”
林夏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的。”张萌萌不以为意，“我还喜欢别人和我一起吃饭呢，热闹。”
“而且走读生好像也可以办餐卡，你要是一直不回家，可以办一张。”
林夏：“真的吗？”
“好像是。吃完饭去问问。”
到了食堂，林夏用张萌萌的餐卡买了份米饭和炒土豆丝：“我身上没带钱，一会给你。”
“不着急。”张萌萌不在意地摆摆手，看到她餐盘里的食物，“你就吃这些？”
林夏“嗯”了声。
张萌萌沉默。
刚开学那会，她看林夏买了好多学习资料，习题册、卷子……起码好几百。
还以为她不缺钱。
张萌萌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以后咱俩一起吃饭吧！”
林夏点头：“好。”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
张萌萌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林夏餐盘里：“我吃不了，帮我吃一块。咱们学校饭菜给的真多，我每次都剩下。”
林夏没戳破她的善意，道了声谢。
在高中，学生们最阳奉阴违的就是带手机。抓多少次都禁止不了。
张萌萌边吃饭边玩手机，忽然冒出一句：“江砚礼来学校了！”
林夏夹菜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Q.Q群里说的，有人拍到了照片！你看！”张萌萌点开群里的照片给林夏看。
照片里，江砚礼穿着黑色T恤，身形挺拔，正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他来次学校比登天还难。我要去看！”张萌萌随便扒了几口饭，见林夏还在慢慢吃，“你不去吗？”
林夏：“你先去吧，我还没吃完。”
张萌萌没再说什么，交了餐盘，快速离开食堂。
吃完饭，林夏去三楼办餐卡的地方。
充钱的学生有点多，林夏在后面排队。轮到她，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林夏语气礼貌：“请问走读生能办餐卡吗？”
“可以，拿校卡办理。一张餐卡十块钱。”
她身上现在没钱，林夏也没耽误后面排队的人的时间，确定能办后就抬脚离开了。
从食堂出来，林夏往教学楼走。顺着楼梯来到四楼，走廊里的人明显比平时多。
林夏进了教室，从钱包里拿出三块钱给张萌萌。
要去商店打工。林夏没多待，背上书包，往教室门口走。前脚刚迈出教室，对面的教室门打开。
江砚礼站在教室门口。门框将他框在中间，身后是窗户，天空湛蓝，光线明亮。
只一眼，林夏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下意识停住脚步。
走廊间距不过两米，江砚礼往前走了一步，摊开手掌，挂着新钥匙扣的钥匙安静躺在掌心。
“旧的丢了。”
林夏伸手拿回来：“没事的。”
送完钥匙，江砚礼像是完成了任务，头也不回离开了。
下一瞬，周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夏身上。
张萌萌一下蹿到林夏身边，抓住她的胳膊，语气激动：“你和江砚礼认识？！”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林夏选了更简单的办法：“他捡了我的钥匙。”
江砚礼刚刚确实给了她一把钥匙，大家都看到了。
旁边的女生问了句：“你有江砚礼的Q.Q号吗？手机号也行。”
林夏摇头：“我没手机。”
周围响起遗憾的叹息，人群很快散了。
林夏对张萌萌道：“我先走了。”
张萌萌点头：“好。”
一口气走到商店，换完班，商店里只有林夏自己。
林夏坐在收银台前，缓缓摊开手掌。因为太过用力，掌心被硌出红痕。
钥匙上的黄色毛绒小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长方形吉祥牌。
蓝底金字：前程似锦。
另一面：学业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