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琛是第一个提出脑神经网络理论的人,三年前因在脑神经网络上的重大突破他荣获了诺贝尔生物学奖提名,其成就在于他提出人体进入睡眠状态时,会自动开启一种神经网络,这就如同无线网络一样,每个人的脑神经都将接入巨大的神经网络体系之中。三年来,除了工作外,冯琛大部分业余时间都“猫”在实验室里不断地验证这个理论,但这事只有邓义光知道,因为私自用实验室的数据做其他实验是非法的。
邓义光赶到冯琛的实验室,那里却空无一人,打电话给冯琛也没有人接,他一肚子猜疑,不知道冯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第二天一大早,他去实验室找冯琛,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冯琛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回家去了,当然他家里肯定没人。一个月的病假?邓义光倒吸一口气,从他认识冯琛以来,就从没见他请过假,他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只能生活在实验室里的人,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生是实验室的人,死是实验室的鬼,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请假呢,而且还是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他去干什么了?冯琛扔下那句“我要给你看看我的理论怎么被验证的,哈哈……”,然后就彻头彻尾地消失了。邓义光担心一个月后冯琛也不会出现,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周后是“冬眠人”诞辰十周年庆典活动,邓义光受主委会邀请参加,作为重要嘉宾,邓义光深感荣幸。在他记忆里,算上这次他才参加过两回这样的庆典活动,因为工作的原因,每年开展庆典活动时他都不在场,好不容易等到今年才有了第二次参加的机会。周年庆典活动是唯一能把“冬眠”界的精英们全部聚集起来的节目,所以其意义重大。但邓义光并不在乎能与多少精英交流,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薛雪。
薛雪是邓义光读博时的小师妹,可惜只知道钻研学术的他错过了追求薛雪的大好机会,如今弄得自己依旧单身一个,而心爱的女人早已为他人之妻。邓义光是完全可以借用校友会或其他学术交流的理由来见见薛雪的,但他不想给薛雪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要非公事之名,他都不会私下约见她。上次参加周年庆典活动是六年前,也就是说不知不觉他已经六年没见过薛雪了。
坐在主席台上从上往下在人群中寻找薛雪并不难,邓义光在例行公事作完发言后,心思就一味落在了这个女人身上。通过这个女人,他可以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可以好好反思十多年来自己在事业和爱情上的得与失,换句话说,薛雪对于邓义光已经不是爱情的问题,而是一个关于处理事业与爱情间平衡关系的问题,薛雪变成了这个问题的代名词。当上帝让生命世界与自然界失衡时,人类通过自身的努力使自我与周围的一切尽可能达到了平衡,既然我都可以使整个人类与环境趋于平衡,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的事业与爱情达成平衡呢?邓义光懊恼地想着。
要不是佩戴着特邀嘉宾的身份牌,薛雪真没能认出邓义光,仅仅六年时间,邓义光就好像老了一大截,薛雪知道这与他长期在“冬眠区”工作有关。“冬眠区”实验室的辐射多多少少对人体是有影响的,最大的影响便是加速人体的衰老,所以实验室的工作一般都专由男子来承担。但是不管容貌怎样改变,在薛雪眼里,邓义光始终是睿智的,是她的学术偶像,当然她并不知道她在邓义光眼里却具有更高的地位——女神的地位。这时,薛雪发现邓义光在看她,她便回望过去,四目相对,两人都给以了对方微笑。
接下来是舞会时间,跳舞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大家不过是趁此时间互相认识交流。
“小雪。”邓义光靠近薛雪时,才注意到她细微的变化。女人的眼神比以前略带了忧郁,披散的发丝也不如以前的乌黑了,虽然淡雅的彩妆让她表面依然闪耀夺人,遮掩了她的疲惫,但是邓义光一眼就能从她面容上读出她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这种感觉是只有当一个人的灵魂已融入另一个人的生命时才可以得出的。
“义光,两年前看见你研发的冬眠酵素荣获诺贝尔医学奖时,就一直想祝贺你,没想到到了现在才有机会。”薛雪的声音永远都像叮咚泉水那样清脆动听。
邓义光并不想提自己获奖的事,冬眠酵素是他和冯琛两人的杰作,但最后被通知获奖时,他才知道冯琛没有被一起提名,这里面当然就包括了很多复杂的因素。“你这几年过得怎样?”邓义光引开话题,他只想知道面前这个女人过得幸福不幸福。
“我……”薛雪思索着从哪说起,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冯师兄昨天来找过我,他最近在做什么实验?”
“冯琛?”邓义光吃了一惊,薛雪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避免了谈论自己幸福不幸福的话题。
“对,冯师兄,我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昨天找到我,我几乎没认出他来。”
“他找你干什么?”
“他说他有一个实验想进一步验证,想借用我们学校的实验室。”
邓义光脑袋飞速地转动,他想尽快地摸清冯琛这种行为的意义。
薛雪见邓义光愣着不发一语,小心翼翼地问:“冯师兄在做什么实验?虽然我很久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和你一直是同事,照理说你们的实验室更……”
“他做的是私人实验,在我们实验区是禁止的。”邓义光回答薛雪,接着问,“小雪,你们实验室一般有哪些器材,都做些什么实验?”
薛雪说:“学校的实验室一般都是用来给学生做演示的,里面基本上都是做一些著名理论的模型实验。”
“冬眠人模型实验也有吗?”
“当然有了,像冬眠人这样伟大的理论,而且还正在被实践被推广,我们实验室是有一整套完善的模型的,就相当于你们实验区的缩小版,只不过你们实验面对的是真正的人体,而我们为了给学生演示冬眠原理,实验对象是小白鼠而已。”
邓义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你答应冯琛了吗?”
薛雪没摇头也没点头:“我只说尽量帮他,虽然我们实验室的规定不像你们实验区那么严格,但也不是能随便外借的……”
“希望你能够帮他。”邓义光不等薛雪说完,恳求地说道,“这个实验对冯琛很重要,我请求你帮他。”
薛雪淡然一笑:“义光,你一点没变,还是和冯师兄同穿一条裤子。”
听薛雪这么一说,邓义光立刻联想到他和冯琛一同追求薛雪的那段日子,虽说两人是情敌,但更胜兄弟,青葱岁月留下的痕迹总是挚情的、单纯的、美好的。但如今,两人的关系因工作变得复杂,尤其是在邓义光获得诺贝尔奖以后,两人的关系时好时坏,冯琛对邓义光心存芥蒂,而邓义光也时时刻刻在留意着冯琛的一举一动,他此刻要薛雪帮冯琛并非薛雪理解的“仗义”,而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