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嬿神情紧绷,明亮的眸子直直看向萧子羡,一股恐惧攀上心头。
谢离同样也不解,按理来说他从没见过崔嬿,不可能认出她来。
臂膀上的手骤然收紧,萧子羡吃痛地看向谢离,却见他面色严肃,弄得他摸不着头脑。
他用手在崔嬿面前比划着,问谢离:“你不觉得崔大人方才那幅模样和太子很像吗?”
此话一出,身旁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离在脑中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刚才他把手搭在崔嬿身上时她的神情。
他对太子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已经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但是仍记得他胆子小,容易受惊,也不习惯旁人接触。
“殿下可不要折煞下官,太子殿下贵为东宫之主,岂是我等能够相提并论的。”此时知道他说的并不是她的身份,崔嬿语气轻松回话。
萧子羡颇为不满,再三强调让崔嬿不必如此称呼,又接着道:“若是太子在此,定也是这般想法,简直和他如出一辙。”
顺着他的话,崔嬿问出了心中所想:“为何接连几次朝会,我都未曾看见太子?”
“他一向体弱多病,父皇就让他在东宫静养,不过两月之后就是他的生辰,届时引荐你们认识,你们一定很投缘。”萧子羡笑着道。
谢离在一旁略有不满,认识太子做什么,阿嬿身处官场,整日在男人堆里打转,他都没什么机会同她说话。
听他这么说,崔嬿倒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以为两人会因为储君一事水火不容。
如今西秦上至朝堂,下至百姓都在为谁当储君争论不绝,反观萧子羡却好似并不关心,难道是本就无意?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萧子羡笑意淡去,说道:“储君之位能者居之,太子与我乃是手足至亲,又怎会因此事斗个你死我活,况且他素日身体就不好,也鲜少在朝堂走动,论胜算,或许我还能更胜一筹。”
确实如他所说,萧子羡在朝堂听政多年,朝中的大小事务他比太子更为了解,朝堂之上大部分朝臣都更倾向于让他做储君,除了沈世安一派。
太子病弱,常居东宫不出,沈世安拥立太子为储君,其狼子野心可谓是昭然若揭。
天色并未大亮,灰蒙蒙一片,地面上还沾着水汽。
下朝已有片刻,放眼望去,此刻出宫的大道上,只有他们三人漫步其中。
宫道的最前方,洛熙川仔细着出宫的官员,眼见着几乎再没人出来,以为是他错过了准备离开,就看见不远处三人缓缓走来。
“晋王殿下。”洛熙川对他行过礼才看向另外两人。
萧子羡让他免礼,与他客气道:“听说洛大人在舞弊案中也帮了忙,辛苦了。”
“晋王客气了,为君分忧是在下职责所在,不敢当。”洛熙川在官场从不拉帮结派,今日还是第一次同萧子羡说上话。
萧子羡看他专程等在此处,想着应是有事同谢离他们说,便寻了个由头先走了。
总归是涉及女儿家的名声,待萧子羡走后,洛熙川才开口问询。
“关于许乐的安排,谢大人那位朋友如何说?”
看他出现在此,崔嬿就猜想是为此事,笑着应声:“已经差人问过了,在长乐街那边,离洛大人家也很近,医馆二层还有间闲置的空房,许乐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那。”
“不嫌弃!多谢两位大人!”
几人闻声看去,只见许乐从洛熙川的马车上支出脑袋,浅笑着出声应答。
她的突然出现,让崔嬿有些猝不及防,愣愣问道:“洛大人这是?”
什么情况?早朝可是天还未亮就要起床准备,许乐少说等了有足足一个时辰。
洛熙川吓得慌忙左右顾盼着,生怕叫人看见许乐同他在一处,将她的脑袋按了回去,尴尬一笑:“许乐非说要亲自谢过两位大人给她找的安身之地,今早就闹着让我将她带来了。”
许乐瞪了洛熙川一眼,倒也安分地回到马车里。
他们二人动作貌似过于亲密了,谢离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隐隐品出些什么。
前阵子不是还对阿嬿一脸崇拜,怎的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难道是和洛熙川走得近的缘故?
他抬起眸光看向正在攀谈的两人,心中警铃大作,打断两人对话:“洛大人明日让她过去即可,我们稍后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自从上次谢离用了这个借口,崔嬿对他口中的要事都不以为然,但还是顺从地同他离开。
“谢大人又有何事?”崔嬿神色淡然,故意问道。
编吧,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来。
谢离轻咳一声,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借口:“我今日下午去找裴屹舟,你同我一起吧。”
倒也算得上是件正事。
崔嬿也懒得拆穿他,只道:“谢大人若是无事的话,还得带着那位名医提前过去熟悉一下,省得到时候露陷。”
“好。”谢离一口应下。
莺啼长空,柳叶飘动,时至午时,天幕总算浮现一抹暖阳。
刚用完午膳,谢离就找上门来。
秋兰茹认得他,见他前来心中欢喜得很,慌忙差人去通知崔嬿,将人迎了进来。
“不请自来,崔大人应当不会介意吧。”谢离比崔嬿先一步坐到大堂,见她过来,起身发问。
崔嬿无话可说,道:“谢大人随意。”
连着几日日夜操劳,她原想着补个午觉再出门,谁能想到谢离这么积极,扰了她的好梦。
裴府门前无人来往,略显萧条。
崔嬿看着眼前大门紧闭,甚至不禁怀疑府中到底是否有人。
她没忍住问出了声:“这府中一丝烟火气都没有,谢大人确定府中有人?”
没得到谢离的回应,崔嬿皱着眉回头,却见他直接走到门前,大力拍打着门面。
“裴屹舟,出来。”
“噗嗤”崔嬿没克制住笑出声。
还以为他的方法多高明,原来就是嚎两嗓子。
崔嬿摇着头啧啧有声:“照你这般喊下去,只要他不愿见你,再大声也不会开门的。”
刚说完,“吱呀”一声,门开了。
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人递出一张字条后,便又将门闭得严严实实,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崔嬿连人都没看清,要不是谢离手中拿着一张字条朝她走来,她甚至都认为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上面写了什么?”崔嬿看他面色一言难尽,好奇问道。
下一瞬纸条就完完整整地展现在她眼前,她照着字条念出——
“聒噪,速离,翻墙,友尽。”
一阵鸦雀无声。
“谢大人爱好挺特别啊。”崔嬿细眉上挑。
还以为他只翻过崔家的墙,原来是有墙就翻。
谢离没理会她的调侃,转身回望身后的府邸,说道:“走吧,来都来了,索性再去一趟医馆。”
走出几步,见崔嬿还没跟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裴府后院的小门,却什么都没发现,不解问道:“怎么了?”
方才她看见一道身影像极了柳月,这也太荒谬了?她和裴屹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崔嬿迈着步子往前,但愿是她眼花了。
今日两人都没乘坐马车,谢离向来是京城儿女热议的话题,最近崔嬿也是风头正盛,现下一同走在街上分外惹眼。
“啊!你看见没?崔公子看我了!”
“看什么看,你去看看眼睛吧。”
而话题中心的人浑然不觉,正在找哪条巷子才是通往医馆的路。
“这边。”谢离指了个方向。
“还有白芷两钱。客官收好,慢走。”
崔嬿到时就看见赵宜年正在给人写方子,身后有个小厮忙着抓药。
“赵伯。”谢离见方才看病的人离开才出声打扰。
“诶,公子你来了,”赵宜年抬眼同他打招呼,这才瞥见他身后还跟着个人,却在看见容貌后,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这,这是……”
糟了,她身份并未向谢离坦白,倒是忘了这一茬,眼下也不好与赵宜年解释。
赵宜年眼中满是震惊,有些怀疑的喊道:“崔姑娘?”
还不等崔嬿辩解,身后就传来脚步,紧接着洛熙川的声音响起。
“什么崔姑娘?”
谢离预感状况不妙,开口圆场:“想来是崔大人细皮嫩肉,赵伯年纪大了看走了眼。”
洛熙川偏头仔细打量着崔嬿,越看越觉得熟悉,眉峰渐渐蹙起。
六年前他去找崔章志时曾见过一次崔嬿,和眼前人对比起来,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一连两次身份让人起疑,赵宜年是谢离的人不会对她不利,但洛熙川和她非亲非故…
崔嬿心中忐忑不安。
“不是让你明日带许乐来吗?怎么今日来了?”谢离借着打招呼上前一步,将崔嬿挡在身后。
见洛熙川半天没吭声,许乐碰了碰他的后背。
“许乐跟着她爹在京城当游医,好似鲜少听闻长乐街有医馆,就想着来看看。”洛熙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
赵宜年多少也看出些不对劲,忙出声道:“年岁大了,如今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公子莫怪。”
崔嬿嘴角扯出一抹笑以示回应。
“这医馆才开不久,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赵宜年补充道。
“崔大人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适才多看了几眼。”洛熙川和谢离错开身,话语中明面上是赔罪,实则为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崔嬿:你怎么天天翻墙?
谢离:你怎么天天掉马?
作者:我怎么天天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