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格子条纹,似乎是程迟今天的衣服。
反应过来的当下,阮音书顿在那里,目光茫然无措地落在楼梯口的扶手上。
那里已经没有人影,被刷了一层亮漆的扶手折射着稀薄日光,明晃晃淌在她眼底。
她慢吞吞地转身,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把新教室的门锁好。
下楼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恍惚,不知道是咖啡里的咖啡因和困意对撞了,还是因为……脑子里一半对一半的宇宙大爆炸。
篮球场上还有交错纵横的人影和讨论声,她遥遥看过去,发现程迟手臂上虚夹了个球,正站在邓昊身前。
她走过去的时候,程迟正好转到不远处座位上休息,胸膛上下起伏,还在喘息。
邓昊明显也是刚打完球的,整个人也在喘,鼻子上也还有汗,看阮音书来了,不由问道:“课代表,你怎么来了?”
阮音书眼珠转了转,感觉身体和思维有点不受自己支配,目光懵懂地落在邓昊身上:“你们刚刚一直在这里打球吗?”
“对啊,怎么了?”
“……程迟也在吗?”
邓昊回头看了程迟一眼:“对哇,不然他还能去哪儿?”
是吗?
阮音书抬了抬眼皮,继续轻声道:“一直一直……都在吗?没有离开过一下?”
“是,厕所儿都没怎么上的,”邓昊皱着眉,好像真的很不解,“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她摇摇头,因为没睡好,声调有点弱。
“你小声告诉我……到底发生啥了?”
邓昊说着就要凑近她脸边。
猝不及防一个篮球砸过来,伴随着程迟懒洋洋的声音:“丸子代表来我们这儿干嘛啊?”
邓昊被砸中背部,冷不丁闷哼了声,捂着背,仿佛受了内伤一般退到一边。
阮音书看向程迟,后者坦然自若,面上一贯玩世不恭的神情。
她开口,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听见,“我好像也认错人了。”
程迟眯了眯眼:“什么——听不到啊?”
她抿抿唇,笑了,刘海儿柔顺地搭在眼睑上,没再做回答,只是跟他们说:“早点去上课吧,我先走咯。”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她没看清路,差点从二班的后门进去了,幸好看到班上陈设不对才收回了脚步。
好不容易进了班,看着窗台口倾泻下来的明亮日光,阮音书迷蒙地想着,她昨晚没睡好,可能确实是有点头晕眼花。
可能刚刚在楼梯口看到的衣摆也是幻觉,黑白格子也没出现。
既然邓昊说程迟一直都在打球,那么就算是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从楼梯口路过,也不一定就是k,更不一定就是程迟。
她晃晃脑袋,坐到位置上。
“你终于回来啦!”李初瓷会心一笑,看她在摇头,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昨晚没睡觉,现在不太清醒。”
“解了一晚上没睡觉啊?”李初瓷吃惊道,“看你们去了这么久,还以为都休息好了呢。”
因为题目解到尾声,所以学校给他们批了两天假去新教室解题,李初瓷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们还熬夜了。
“因为当时感觉快解完了,就索性一口气弄完。”
阮音书手握拳揉了揉眼睛,长睫打着卷儿,声音软乎乎的:“初瓷,我真的好困啊。”
李初瓷拍拍她桌子:“你先睡会儿吧,老师来了我喊你。”
“嗯。”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阮音书就伏在桌面上,困意袭来。
早自习一般没有老师检查,阮音书睡了快半个小时,第一节课铃起她没听到,是被李初瓷推醒的。
起身拿书本的时候她后悔地想,早知道应该上午请假回去睡一觉的。
但她好像天生有什么特殊技能似的,但凡老师开始讲题,她的神思又恢复到了清醒状态,下课的时候再见缝插针地睡一会儿。
一上午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一大半,幸好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阮音书终于可以补个长一点儿的觉。
自习课开着灯,大家都各忙各的,阮音书觉得教室里面有点亮,就把纸巾叠了几层,盖到眼睛上,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突如其来的抽离感弄醒的。
迷蒙地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雾的,她又眨了两下,这才看到一张脸。
一张熟悉的,精致的,几乎找不到毛孔的,轮廓分明的脸。
程迟挑了挑眉,一只手臂撑在她桌侧,两指间还拿着她盖眼睛的纸巾,漫无目的地晃动了一下:“好啊,课代表居然上课睡觉。”
她脑子钝钝的,花了几秒的功夫才后知后觉地开口:“……谁上课睡觉了?”
“你啊,”他一副看着罪魁祸首的样子,把纸巾在她面前展开,活脱州官询问犯人的样子,“证据都在,你还想狡辩?”
程迟弯着眼,笑看她。
阮音书伸手就想抢他手里的纸巾:“你还我。”
“不仅知法犯法,还想销毁证据?”他把双手背到身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课代表胆子这么大。”
“谁知法犯法了,你不要胡说好不好,”阮音书抬头看课表,“这是自习课。”
“自习课就不算上课了?只要心里有课,时时刻刻都应该约束自己,而不应该借这种名义给自己找借口。”
程迟摇摇头,意味不明地啧一声:“上课睡觉居然还是年级第一,说出去真不知道别人怎么羡慕。”
“……”
这人不仅胡说的时候特别无赖,讲道理的时候怎么也这么无赖啊?
阮音书深吸一口气:“你课上睡觉还不多吗?”
他好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挑眉道:“你现在堕落到把自己和我归为一类人了?”
她哽了一下:??
后面的李初瓷噗一下笑出声来,拉拉阮音书:“好了,你别和他说了,你说不过的。”
阮音书终于找到自己的阵线,无不附和地点头:“确实说不过,他一点儿也不讲道理。”
“讲道理没用,”程迟散漫又轻飘,“能赢就行。”
阮音书直接不想理她,问李初瓷:“下课了吗?”
“嗯,下了,出去吃饭吧,”李初瓷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吃……”
“吃枕头酥吧,”这人倒率先给她提起了建议,“睡觉垫个枕头会比较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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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李初瓷在外面吃了午饭,阮音书走在路上,随口提起:“中午再睡一会儿状态应该会好吧,就是班上一点半才熄灯,我睡觉又喜欢暗一点。好纠结。”
“买个眼罩不就行了吗?”李初瓷往文具店里一指,“好多u型枕跟眼罩一起卖,你买个枕头,刚好睡觉也能比较舒服。”
阮音书觉得她说的在理,于是两个人又往文具店去了。
阮音书正在选枕头,顺带着把一套的眼罩买出来,正垫着脚一个个选过去的时候,拨开枕头往一边推,居然在空隙里看到了程迟。
他正在选耳机,背影瞧起来挺宽阔,肩线平直,观赏性极强。
选好耳机,他一回头,也看到了在选枕头的阮音书,倒是停了几秒,这才道:“这么听话,真的来买枕头了?”
阮音书扯扯一边的眼罩:“少自作多情了,我买旁边的眼罩的。”
“买哪个?”
她抬头,看向上面一格,随手指了指:“这个吧。”
程迟点点头,走过来,假意是在帮她,实际上却是抽出来,放到她拿不到的更高的一格上。
阮音书抿抿唇,飞速从面前格子里抽出一个,鼻尖皱了皱,第一次酝酿出一点鬼马的可爱:“我骗你的,我要的是这个。”
再然后,程迟就看到她抱着自己的小抱枕,得意洋洋地去结账了。
后来中午阮音书睡得不错,勉强撑过了下午,一放学就赶紧收拾了回家,打算做完作业就去睡觉。
吃饭的时候阮父问:“昨晚怎么一晚没回?”
她捏着筷子夹青菜:“我们算到早上六点半才算完,所以没回来。”
“晚上没睡觉啊?!”
“嗯。”
“那今晚赶紧早点睡吧,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不要为了别的熬坏自己的身体,那是划不来的……”
阮母见他又开始叨叨叨,赶紧说:“她也偶尔才这样的,毕竟比赛重要,赶时间。”
“什么比赛值得这么拼啊?”阮父哼一声,“就算再好的比赛,熬坏我女儿的身体也是不好的,我花多少心血培养出来的呢。”
阮母笑眯眯,“听说他们完成的挺快,运气好应该能拿奖的。”
阮音书心里其实没有很大的波澜,也没有具体的值或不值,只是觉得大家付出了这么多,应该能得到等值的回报吧?
“什么时候出结果啊音书?”
“应该快了,等前三名确定就会公布了,一周之内吧。”
那天晚上阮音书九点就睡了,一直睡到早晨六点半,开始洗漱,准备去上课。
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乔瑶难得地来了,喊停了一下早读:“同学们停一下,学校今早发了个通知,说是最近一个月有检查,所以自习课也要有一个人来管纪律,就坐在讲台上,做作业什么的都行。”
“大家看看自己想不想试试,或者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一下。想做的可以去找班长登记,我稍后会选。”
说完这句话乔瑶便离开了,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班长四处“走访”询问:“有没有人想上去管自习课啊?”
走到程迟旁边的时候,班长笑了声,邓昊也闲得无聊,特别八婆地凑过去问程迟:“怎么样,迟哥,想不想管一管自习课?你那地狱使者一样的脸,我保证一上去,震慑全场……”
程迟抄着手,很淡地笑了声:“也行啊。”
忽然听到肯定回答的邓昊:???????????
“你说什么呢……玩儿我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啊,”他手肘支在桌面上,若有似无地前倾,“自习课上睡觉这种事,我最爱管了。”
阮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