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子昱应下，苏筠笑着同服务生说道：“一杯杞菊决明子，放一颗冰糖，谢谢。”
“姐姐怎么今天一个人在这？”
等服务生走后，程子昱也差不多重新收拾了好了心绪，假装随意地看向苏筠。
“嗯…天气不错，过来坐坐。”苏筠抿了一口酒，反问道，“你呢？”
“我同朋友刚从网吧出来，下班的早就过来玩两把。”
程子昱说着便看见苏筠饶有好奇的神色，与她解释：“我在剧场工作，平日里有演出展览就忙些，这两天没安排，就下班的早。”
苏筠听着听着眼镜睁大了些，没想到他们竟还算是半个同行。
苏筠自己从事的便是演艺组织类工作，现下手头捏着好几十场演出却没有场地可以安排，简直就是看着眼前的金子没法放进自己的口袋。
不过幸好谈下了慕扬的合同，那边剧院的面积位置都极好，用来做演出场地最后合适不过。
想到这，苏筠不自觉地软了眼眸，视线停在他有些凌乱的额发上，她轻轻启唇：“还挺有缘分。”
程子昱没听大清，疑惑地看着苏筠，“什么？”
“没什么。”苏筠笑着摇了摇头，“你……”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截断了她的话头。
苏筠一怔，看向手边震动的手机，隐约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事情。
“喂……”
“苏筠，你现在翅膀硬了自己能飞了是吧？啊？！”
苏筠刚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苏钊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听筒里面跑了出来，即使被手机弱化了千万倍，依旧是引得邻桌的人偷偷窥向这边。
程子昱眉头一紧，眼神瞬间凌厉，他眼风一扫，顿时让那些好奇八卦的视线缩了回去。
苏筠低垂着头，贝齿咬住下唇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低声回道：“今天事情太多，我忘了，我这就……”
“所有人都在等你！你可真厉害啊苏筠，钱是赚不到一个，架子倒是摆得十足啊！”苏钊根本就不听苏筠解释，只是恨苏筠不中用，给他制造了许多的麻烦，“我辛辛苦苦给你铺路，你倒是半点都拎不清啊。”
“你这样的人，喂到嘴边的饭都吃不明白，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靠自己。”
程子昱在一旁听得眼神越来越阴沉，冰凉的视线盯住苏筠的手机，像是要烧出个洞来。
苏筠沉默地听着，只是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身子猛地一僵，无力感攀缠上四肢，夺走她本就匮乏的氧气。
苏筠深吸一口气，麻痹自己下坠疼痛的心脏，说：“对不起爸，我这就过去。”
程子昱闻言眼皮一跳，有些惊诧地看向苏筠。
“快点过去！”那边的苏钊不欲与女儿多说，撂下一句便切断了电话。
电话里忙音响起，苏筠低着头没有动作。街上的车灯忽明忽暗地照在她的脸上，却叫人看不清神色。
程子昱的情绪被藏进眼底，可是看着苏筠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喉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他发不出声音。
良久，手机里的忙音自动关停，苏筠也慢慢抬起了头。
程子昱原以为他会在她的脸上看到悲伤难过或是泪水。
可是都没有。
苏筠的脸色仅仅是比之前苍白了几分，却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她与程子昱的视线对上，扯了扯嘴角，声音听得有点哑：“让你见笑了。”
程子昱摇了摇头，并未多加好奇，只是看着苏筠有些着急收拾东西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姐姐是要去哪里？我开了车，正好可以送姐姐。”
苏筠拎着包起身，朝他笑了笑，然后拒绝: “不麻烦你了，这次没能好好聊聊，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喝茶吧。”
语闭也不等程子昱再想说些什么，苏筠便匆匆朝着路边待客的出租车走去。
程子昱追着她一路离开的背影，嘴角紧紧抿住。等那车尾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他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A市的司机师傅总是有点异能在身上的，一路风驰电掣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苏筠送到了城市饭店。
苏筠站在包厢门口，捋了捋有些炸毛的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从容得体的模样推开了门。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包厢里的交谈声顿时停下，坐在椅子上的男男女女纷纷回头看她。
“苏小姐，总算是等到你了啊！”
“小苏你最后一个到的，一会可得多喝几杯了哦。”
“好久不见啊，苏筠，又好看了！”
好几个熟人率先发声同她招呼，苏筠都一一微笑点头回应，余光粗扫了一圈，看见了几个陌生的脸孔，但都是没什么表情，也没在说话的。
“呵，人家苏大小姐，根本就不屑在这个饭局上出现，有些人啊，真是跪舔。”
一道嗤笑声冷不丁地响起，让原本逐渐轻松的气氛倏地一静，原本那几个同苏筠谈笑的人猛地噤了声，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
空气中流动着令人尴尬的沉默，因此那些的星星点点的嘲笑声就格外明显。
苏筠眼角的和煦沉了下来，她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不讨趣的生脸，最后停留在了刚才出声的那个人上。
还是个“老熟人”。
“郑唅恬。”
苏筠喊了那人的名字，语气冰凉。原本那些嚣张行事的人，见苏筠脸色冷厉，也逐渐敛起了笑，缩起脖子闭嘴不言。
“是我，怎么，苏小姐有什么指教？” 郑唅恬扬着头颅，嘴角勾着一丝得意，就这么睨着苏筠。
郑唅恬长得不差，生得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却有着丰腴的身材，平日里追求者也不在少数。只是她今天盘着一个公主头，涂得也是裸色的唇蜜，可配上此时这个表情，倒显得不伦不类了起来。
“原来是你。”
苏筠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想通了些什么，她来到郑唅恬的边上，拍了拍原先坐着的那人的肩，示意让他起来。
那人面露不忿，到底是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悻悻地换了位子。
苏筠没来之前，他们尚能以郑唅恬为首，行动自在些。可苏筠来了，他们就得自己掂量掂量身份。
毕竟哪边他们都得罪不起。
苏筠扯开椅子在郑唅恬边上坐下，动作说不上轻柔。
郑唅恬不自觉地把椅子往前挪了半截，嘴角得意不再，反倒是有些紧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你爸回去一定不会放过你！”
苏筠托着腮看着她，说：“郑唅恬，这都毕业多久了，打小报告的习惯还没有改掉？”
郑唅恬脸色一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也是，一个游手好闲，只知道伸手要钱的人，我能指望她听得懂什么话？”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猛得一下笑出声来，很快引出了一片明明灭灭的笑声。
能来今天饭局的人非富即贵，可都在凭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唯独郑唅恬，因为有个有钱的老爸才会出现在这里。
倒是成了这里的异类。
“你们笑什么？！”
郑唅恬脸色涨得通红，一双杏眼大睁瞪着苏筠，眼里的血丝显而易见。她咬牙切齿地对着苏筠，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呢，苏筠？你还不是会落得在你爸手里，像狗一样地活着？”
“你又与我有什么区别？”
“我会成功。” 苏筠直直地看进郑唅恬的眼底，十分认真地说，“我一定会成功。”
郑唅恬愣住了，就这么呆呆地与苏筠对视。
她看见了苏筠亮着光的眼底映出的自己，傻愣愣的坐着，嘴巴张着，看起来无限渺小。
良久，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狼狈地低下头，猛地站起，声音有些干，“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她拎着自己的包，就冲出包厢。而与她一道的那些生面孔，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追出去。
这是个千载难逢结交人脉的关系，谁都不想错过。
苏筠听着她的脚步声低垂着眼睫没有说话，等她再抬头时，嘴角又是挂着得体的微笑，“让大家见笑了，今天是我的不是，我先自罚三杯。”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也再像起初那么尴尬，桌上的菜品没动两口，倒是已经趴了好几个。
手机屏幕自顾自的亮了好几次，只是它的主人现下根本无暇顾及。
苏筠站起又坐下，喝了一大口面前碗中早已凉透的鸡汤，压住嘴中苦涩辛辣的酒味和胃里翻腾的苦意。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在饭局上喝得越多显得越有诚意。这些人喝到后面更是“拎壶冲”，饶是苏筠酒量再好，也顶不住这样的攻势。
不过好在这一圈的酒算是打完了。
苏筠深叹了一口气，好似这样就能把把胸口内淤积的酒气散去似的，而后又闭了闭眼，静静等待着四处乱窜的醉意平息。
过了一会，她才滑开手机，微信消息便争先恐后地涌来。
时间最近的消息总是会被优先提示，黑白背影的头像显示最新来信时间为一分钟前——
「姐姐，你的外套忘记拿了，我给你带上了。」
「姐姐，今天晚上要降温，不穿外套会冷，我给你送过去好吗？」
「喝多了？」
「我来接你好吗？」